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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   一开始和陈竹鹤不辞而别的那段日子,关日暮其实消沉过一段时间,什么事都干不进去,什么人都不想接触,虽然那时候她身边依旧不乏各种类型的异性,但对于那些变着花样的示好和靠近,关日暮只有抵触。

      无数次梦里,那个身穿校服的少年总是站在那条长满苔藓充满潮湿雨气的旧巷里,始终不肯回眸。
      每次醒来时,都是另一个国度的怅然若失。

      她告诉自己,或许这一切只是因为当时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跟陈竹鹤告别,所以才会对此耿耿于怀。
      书上不是都说了,人总是会对没有完成的事存在一些执念,这种情况在心理学上称为,蔡格尼克效应。

      此时,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响起,随之,一条工作日程提醒将关日暮飞扬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让她重新投入到今天既定的工作内容中。

      庄玫十一年前被调来京大的,教职工会提供家属楼,庄玫有时候会在学校住,不过但部分时间还是在家。
      关日暮的工作一忙起来就毫无规律可言,回来的时间也不固定,担心影响到庄玫休息,也怕庄玫各种管着觉得拘束,于是自己在外面租了一间公寓,离京大不远,也就一两个地铁站的距离。

      关日暮结束拍摄工作出来时,已经接近凌晨。
      此时,手机上还存留着一条未读微信,是一小时前,负责给庄玫检查身体的医生发来的复查结果。

      [情况还是很乐观的,恢复的不错,只要平时注意多休息,饮食清淡,少喝酒,其他的基本不需要太担心。]

      庄玫之前做了肝脏手术,这些年一直在调养,关日暮也会定期陪庄玫做检查。

      关日暮回复完消息,不经意抬头时,视线穿过一道道交错的车流,无意间瞥见对面便利店的玻璃墙内映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在一众高耸冰冷的楼宇与纵横的车水马龙之中,眼前这家朴实无华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像是匆忙繁华中一座安静的小岛。
      而打破这层平静的,是关日暮走进店时,脚下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微妙性感的神秘。

      此时,一个顾客走到柜台前:“您好,结账。”

      关日暮站在门口,视线不自觉落在了陈竹鹤举着扫码机时冷白清瘦的腕间,白衬衫的长度刚刚好,袖口末端恰到好处的掩盖住了她还未来得及看清的纹身。

      “叮——”一声,结账完毕。
      顾客收起手机,装上东西离开。

      陈竹鹤抬眸,不着痕迹的对上关日暮的视线。

      凌晨的便利店安静的出奇,头顶的空调机在无声运作,热销的便当早已经售卖一空,只剩下临期打折小众口味的饭团,还有坐在长凳上,看着外面安静发呆,刚刚结束加班的打工人。
      所有的一切,进行都无声无息,像是被包裹在城市孜孜前行的时间里。
      无人知晓,有人偷偷截取了片刻停歇。

      直到结账的那人走,关日暮才在脑海中拼凑出一句司空见惯的开场白——

      “……好久不见。”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游刃有余的笑笑,然后故意占他便宜叫他一声“弟弟”的。
      但是现在。
      她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明明之前在她看来那么漫不经心的一个称呼,如今却觉得格外陌生。

      陈竹鹤抬眸,看着记忆中那双温柔清滟的眼,回道:“也没有很久。”

      确实,明明前几天刚在酒吧见过的。
      还说什么好久不见。
      关日暮忍不住懊恼的偷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句开场白有多么苍白和无聊。

      陈竹鹤似乎并没有在意:“要买什么?”

      闻言,关日暮不由得一愣:“啊?我……”
      说实话,她刚刚站在外面,脑袋一热不知道怎么就进来了,现在被这么一问,才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要买的。
      不过面上,她还是维持着淡定:“我先看看。”

      关日暮在店里逛了一圈,最后实在没有什么可买的,就近在货架上随手拿了一条糖。
      准备去结账时,刚走到店门口,一眼便看见陈竹鹤斜身立在门口的背影。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立领冲锋衣,身上背着一个单肩包,勾勒的身形挺拔拓落,一眼望去清新又帅气,妥妥的男大。

      看着这架势,显然是要下班了,但是他还没走,后肩抵着身侧的自动贩卖机立在门口,身后是郎朗夜色。
      他垂眸看着手机,似乎是在给谁发消息,黑色鸭舌帽掩去了他眸光中的神色,只留下一道清晰利落的下颌轮廓。

      关日暮走上前:“要下班了吗?”
      说话间,她视线无意间撇向店外,这才注意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帘落在地上,路灯下摇晃的树影和被雨水浸润的月季花蕊,有风被裹挟着吹进来,带着阵阵清凉沁人的,像是万物生长的味道。

      这场雨来的格外及时,原本盛夏的里的空滞在这个城市许久的闷热在这一刻,终于被打散。

      陈竹鹤转过头望向她,黑色鸭舌帽下,那双眼睛很亮,像是夜晚映照着月亮的海水。
      这么多年,他身上那股忧郁破碎的劲儿一点没变,反倒多了点慵懒和嚣张。

      只与她短暂对视一眼,陈竹鹤便重新落下去,随意似的问了句:“住哪儿?”

      关日暮本想说离京大不远,但是看着眼前的少年,到嘴边的回答鬼使神差的就临时改了口——

      “我去京大。”

      说完,又没由来的加了一句解释:“去看看我妈。”

      闻言,陈竹鹤原本落在屏幕上的视线抬了起来,收了手机,望向她,漫不经心的回道:“哦,那顺路。”

      说话间,他顺手拿起便利店角落里放着的备用伞,利落的撑开,而后,转头对她提议:“一起走吗?”

      听到这话,关日暮有一瞬间,心里强烈怀疑,陈竹鹤是不是看她没带伞,故意在这等她的,只可惜,这个猜想却没有证据。
      因为眼前的少年眼里平静的找不出一丝蛛丝马迹,甚至还在这间隙,抽空给人回了条消息,对于她的态度,完全就是一个凑巧的同路人一般,好像她的高跟鞋的穿的再性感,身材再凹凸有致,在他眼里都跟穿着拖鞋睡衣下楼扔垃圾时没区别。

      不过虽然如此,关日暮的身体还是先于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
      等回来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陈竹鹤的伞下。

      看着面前稀稀落落的雨帘,关日暮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瞬间,这几天胸口难以排解的沉闷,竟意外在这一刻疏解了不少。

      路灯下晶莹的路面,豆大的雨滴溅起细碎的水花,来往的车辆和行人都变得匆忙。
      雨滴落在伞面,发出沉闷的敲击声,周遭的一切都随着下沉的水气变得潮湿而安静,除了雨声,还有两人并肩时,衣角不经意间的摩擦。
      两人的身影融化在灯火明丽的雨夜里,步调相得益彰。

      关日暮心里思忖着话题,主动打破沉默:“那个,听我妈说,你今年直博了。”

      关日暮挽唇:“恭喜啊。”

      “谢谢。”

      说话间,关日暮见陈竹鹤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邢耳机一样的小东西戴在了耳朵上。

      陈竹鹤迎上她的视线:“这些年过的好么?”

      关日暮点点头:“挺好的。”

      “你呢?”

      “挺好。”

      ……

      不知道是不是多年未见的缘故,陈竹鹤似乎比以前还要话少。
      简单几句对白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关日暮心里其实有很多想问他的,比如她走后,他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有没有找过她?
      比如大学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

      如果当年她没有不辞而别,或许现在,她是不是还能像从前那样打趣他,捉弄他叫他弟弟,想他是不是还会和从前那样对自己有求必应,说一不二。
      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她一定会给陈竹鹤一个像样的告别的,至少不会像当年那样,什么都没有说就一走了之,就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

      只可惜,她没有重来的机会,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为当年的不辞而别跟他说声抱歉。

      “那个……”
      关日暮张了张唇,本打算开口,然而话到嘴边,却在对他的称呼上犹豫不决了起来。她不知道陈竹鹤会不会在为她离开的事介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叫他弟弟。几次徘徊之后,最终,关日暮还是叫了他的名字。

      “陈竹鹤。”

      陈竹鹤偏头看向她,安静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其实从重逢到现在,陈竹鹤在她面前,从来没有任何别的情绪,没有重逢的意外,也没有对她不辞而别的芥蒂。
      那种感觉相较于平淡,更确切来说,更像是一种习以为常,仿佛她只是出去了一趟,而不是离开几年。

      但也有可能,会不会是他根本就没有在意她的离开呢?
      如果说对于陈竹鹤来说,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么相遇还是分离,好像确实没有任何所谓。

      关日暮暗暗咬了下唇,掩下心中的思绪,还是想解释一下:“当年我走的时候……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家发生了很多事,我妈妈又急需要做手术,我走得匆忙,忘记跟你告别了,抱歉啊。”

      “没关系。”
      陈竹鹤:“我那天有点事,抽不开身,所以没能赴约,抱歉。”

      闻言,关日暮不由得一愣,反应过来后,才知道她说的是指前段时间,庄玫撮合两人见面的事。于是赶忙摇摇头:“没关系,我妈跟我说了。”

      从前她和陈竹鹤的相处从来都是随心所欲,好的一面坏的一面他都看过,但是现在,关日暮发现自己再似乎找不到从前那种感觉了。
      明明她对和异性相处的规则和技巧从来都是施展的游刃有余,但如今面对陈竹鹤时,却总有一种无处安放的感觉,有点别扭。

      可能是因为两人多年未见,各自的心境都已经改变,亦或是陈竹鹤已经长大了,而长大后的弟弟,却误打误撞,竟然成了庄玫介绍给自己的“相亲对象”。

      对于庄玫撮合两人这件事,关日暮不知道陈竹鹤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但是为了以后不尴尬,关日暮觉得,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说清楚。

      “那个……我妈她以为你单身。”

      陈竹鹤本以为这个话题会一带而过,不曾想,关日暮又继续提了起来,一时没摸清她话里的意味,视线停顿了一瞬,问道:“所以呢?”

      关日暮担心他会因为这事有负担或者是为难的地方,于是解释道:“我妈不知道我们之前的那些事,也不知道我其实一直把你当弟弟,所以才会一时兴起就乱点鸳鸯谱,你别介意。”

      说完,关日暮又补充道:“你如果有喜欢的女孩,我妈那边我去说,你不用为难。”

      陈竹鹤盯着前方的路面,目光像是沉浸到了这墨色的雨夜中,让人看不清心绪,也看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暮色萧萧中,关日暮只听到一句简短的回答——

      “好。”

      他答应的如此干脆,让关日暮一时有些无措:“你……有喜欢的人了?”

      “有。”
      陈竹鹤看向她,回答的坦诚清澈:“正在追。”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毫不避讳的看向她,像是山谷里倾盆大雨中燃起的山火,潮湿又温热,看得人心里发烫。
      这也是关日暮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陈竹鹤这样沉默冷淡如川海一样的人,坦彻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喜欢时,原来是这样的不顾一切。

      关日暮握着包的指尖下意识收紧,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是上次拍毕业照,站在你身边的女孩吗?”

      陈竹鹤:“她是文学院的一个师妹。”

      师妹。
      陈竹鹤学的是工科。
      文学院,跟他的专业也没交集啊。
      那还混这么熟?

      关日暮咬了咬唇,只觉得心口被这雨声泡的有些发胀。
      这种感觉跟之前知道他喜欢韩文淑时差不多,却又好像不太相同。原本已经宁静的心,在这一刻,又再一次被稀稀落落的雨声敲乱了。

      陈竹鹤见她半天没吱声,思索片刻课后,扬了扬唇角,开口道:“怎么,姐姐还是不许我谈恋爱么?”

      陈竹鹤说这话时,关日暮明显听出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叫她“姐姐”。
      她曾经戏弄着他要他叫自己姐姐,看着他别扭脸红的样子,如今他叫的如此主动,脸红的却换成了她。

      陈竹鹤垂眸,视线落在她穿着高跟鞋时白皙透骨的脚背上,看见无暇的肌肤上还沾着几粒透明的雨珠,刚好几粒雨珠,寸寸划过。
      高跟鞋踩在雨中,规律而又节奏,一下一下,将人的心都踏乱。

      陈竹鹤望着她,嗓音含着笑意,像是种了蛊。

      “姐姐,最近有人追你么?”

      关日暮的目光一顿,胸口猛烈燃起心跳。
      周遭的雨声绵连不断地跳动着,加速的砸在头顶,像是在对她的心进行威逼利诱。
      有雨珠被吹进来,遗落在她的肩头。

      陈竹鹤垂眸,温热的指腹由下而上抚上她的肩头,一层一层,替她抹去了那片清凉的雨渍。

      “陈竹鹤……”

      “嗯?”
      他将伞面压低了些,在伞下仅有的方寸之间,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她像是闯进了他的领域,她的每一寸神色变化,都逃不开他的眼睛。

      “我……”

      “姐姐!”

      她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此时,一声突兀的嗓音生生划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
      关日暮回过神,这才意识到和陈竹鹤的距离有多近,下意识后退一步,甚至没有发现,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的落在她身上。

      骤然袭来的凉意,将她混沌的思绪打破,理智回拢的瞬间,关日暮身体像是失去重心,双腿都有些发软,险些站不住。
      好在,此时身边突然出现的人及时给了她支撑,才不至于太失态。

      抬眸间,岑放那张脸已经清晰的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岑放没发觉她的异样,不由分说的揽过她的肩膀将人罩在了自己的伞下:“姐姐,你去哪儿了,我等你都快两个小时了。”

      岑放明明一周前还在英国花天酒地,此刻转眼就飞到了自己眼前。

      关日暮觉得自己见了鬼了:“你怎么找到这的?”

      岑放扬了扬之前的聊天记录:“庄阿姨告诉我的,说你们就住在京大附近。”
      说完,又委屈巴巴道:“我可是一下飞机就来找你了。”

      岑放一边说一边厚着脸皮的往她身上蹭了蹭:“宝贝,想我了吗?”

      关日暮本想脱口而出想你个头,但是顾及到陈竹鹤在身边,最终还是咬咬唇收敛了下来。

      陈竹鹤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两人的互动,凉飕飕道:“原来是有了新弟弟。”

      关日暮闻言,恍然抬起坦,隔着萧萧而下的雨幕,不偏不倚撞上陈竹鹤的目光。
      他眼里像是藏着不见光的深潭,眼底出有点轻微留白,带着病态的颓郁,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任由自己破碎。

      关日暮伸手推开岑放靠过来的脑袋,开口道:“他是我留学时候认识的一个同学。”

      “关日暮!你也太见外了吧!”
      听到关日暮这样介绍自己,岑放一下子炸毛了,立刻为自己正名:“我们这种关系,你说就只是同学!??”

      关日暮听到这话,连忙胳膊戳了一下岑放,用眼神示意他闭嘴。岑放见她这一举动,立刻将矛头指向了陈竹鹤:“这是谁呀?”

      陈竹鹤神色冷峭,欲盖弥彰道:“别误会,我跟姐姐没什么。”
      话落,他重新看向关日暮,抬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此地无银三百两道:“别跟别人说我们的之前的事。”

      这话显然包涵太多信息,岑放一脸不高兴:“关日暮,我们才一周没见,你就背着我勾搭别的狗了!?”

      关日暮语气明显冷了下来:“胡说什么?”

      见她不高兴了,岑放赶紧闭了嘴,立马示弱道:好了好了,我就知道你最喜欢的还是我。”

      “姐姐,我给你准备了惊喜,走吧,跟我去个地方。”
      说完,岑放便揽过关日暮的肩,不由分说的要把她往车里带。

      “喂,岑放——你!”

      关日暮强忍住想骂这个狗皮膏药的冲动,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端庄,回头对身后的陈竹鹤说道:“我先走了,你回去早点休息。”

      然而话音刚落,岑放便二话不说将她塞进了车里。

      关日暮没有看清陈竹鹤此时的表情如何,只知道一直到岑放的车开走,他都始终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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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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