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光》喜予时

52、第 52 章

　　再睁开眼时，是医院色调统一的白色。
　　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关日暮眨了眨眼睫，直到掌心处传来的真实的痛感，意识才被迫回笼。
　　一旁陪护的徐泽淮见她醒来，连忙走过来。

　　“小暮，你怎么样？”
　　“头晕不晕？有没有哪不舒服？”

　　看着面前这双焦急的目光，关日暮有些呆滞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徐泽淮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柔声安慰道：“贺齐清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放心，我会保护你，一定不会再让他靠近你。”

　　两人正说着话的功夫，门外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关日暮看向门外，就见庄玫正一脸焦急的的跑了进来，见到关日暮，面色难掩关切：“暮暮，你这是怎么了呀？”

　　看着从小到大被自己精心呵护的女儿被人伤成这样，庄玫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关日暮看着庄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妈，我没事，别担心。”

　　庄玫眼眶泛酸，语气不自觉凝噎：“我怎么能不担心呀？”

　　“我就说你一个人住在外边不安全吧，”庄玫一边说着，泪光忍不住在眼底打转，“之后不许在外边住了，跟妈回去。”

　　徐泽淮也跟着附和道：“小暮，回去住吧。你如果觉得去学校不方便，我可以每天送你。”

　　庄玫泪眼朦胧：“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万一你有个什么三成两短，你让我跟你爸还活不活了？赶紧跟我回去。”

　　--

　　关日暮出院后跟学校那边请了假，这几天都在家养伤，庄玫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生怕她哪儿再碰着磕着。

　　“少看点手机，对眼睛不好。”

　　“妈，今天是你生日，我在给你选蛋糕呢。”

　　庄玫：“蛋糕你爸爸已经让秘书给定了。”

　　听到“秘书”两个字，关日暮下意识皱了皱眉：“我爸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啊，就是特别忙。”

　　关日暮自然知道这是借口：“我爸……最近都没有回家了吗？”

　　庄玫对此并没有介意，主动替关垒解释道：“你爸这段时间都没在家，说是公司有个新项目，还挺忙的。”

　　关日暮替庄玫委屈：“可是今天是你生日。”

　　“嗐，这有什么。”
　　庄玫笑容里满是对关垒，对这个家付出的甘之如饴，对关垒没有任何怨言。

　　母女两人聊着天的功夫，此时，庄玫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原本黑暗的屏幕亮起，弹出两条微信消息。
　　庄玫解锁屏幕，猜测道：“估计是你爸发的。”

　　关日暮本想说要不要打电话叫关垒回来，却没想到，没等她开口，就见庄玫原本温柔的笑容不知为何，突然凝固在了脸上。

　　关日暮见庄玫表情不对：“妈，怎么了？”

　　庄玫看着手机里的画面，眼中不可置信的泛起泪光，握着手机，捂着胸口呼吸不自觉收紧，像是在隐忍着某种极大的痛楚。

　　关日暮瞬间意识到不对劲：“妈！妈！”

　　关日暮赶紧上前扶住庄玫，结果，就在看到庄玫手机上正播放的一段视频时，瞬间明白了此刻庄玫的反应为何会如此强烈。
　　手机上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关磊和那个女人亲密的画面。

　　就在此时，关日暮原本放在床头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当看到那串号码时，关日暮不由的心头一沉。

　　“怎么样，喜欢我给你的惊喜么？”

　　电话那头，贺齐清的声音如同地狱的恶鬼，撕扯着她下坠。

　　关日暮：“你怎么会？”

　　“好奇我为什么没事？”
　　贺齐清冷笑：“早就都跟你说了，我这样的，就算犯了事儿也没关系。”

　　贺齐清家里有关系，再加上他本人本身就有精神类疾病，所以上次那事根本不会受到太大的处罚，顶多拘留了几天就被放出来了。

　　……

　　病房里，单调孤独的白色床单上，庄玫安静的躺在那里，脸上是关日暮从未细致捕捉过的憔悴。

　　大概过了一会儿，检查的医生才终于走了进来。
　　关日暮上前：“医生，我妈她怎么样了？”

　　医生看着手里的报告单，开口道：“病人的目前的情况已经平稳了，但是切记，千万不要再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关日暮点头：“好，我知道了。”

　　医生走后，不知过了多久，庄玫才终于转醒。

　　关日暮见庄玫脸色依旧不怎么好：“妈，你怎么样？是不是还是不舒服？”

　　庄玫的眼中蓄起泪水，似乎还没有从丈夫的背叛的悲伤中回过神来，安静的靠在病床上，往日温柔的目光此刻难掩悲伤的神色。

　　关日暮语气哽咽：“妈……”

　　庄玫看着她的反应，隐隐猜到了什么：“小暮，你爸出轨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对不起，妈，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关日暮羞愧的低下头，“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关日暮不敢去看庄玫的眼睛：“妈，对不起……”

　　庄玫的眼眶忍不住酸涩，温柔的抚了下女儿的脸颊：“妈没事儿，比起其他的，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小暮，我想和你爸离婚。”

　　听到这话，关日暮有些惶然的抬起头，似乎没想到庄玫会狠下心来做出这样的决定。
　　庄玫靠在病床上，视线不自觉看向窗外，想到这些年为关垒的付出和感情，眼泪还忍不住滑落。

　　--

　　自从关垒出轨的事情出来，家里的事情接连不断，庄玫既然选择离婚，关日暮自然是全程陪在庄玫身边。
　　庄玫和关垒的婚姻结束流程算不上和谐，中途那个女人甚至安捺不住，上门挑衅庄玫，关日暮一点儿没客气，直接甩了对方一个耳光，以对方私闯民宅的理由报了警。
　　之后就是和关垒的婚内财产分割，这个过程也没有多顺利。甚至差点走到了对薄公堂的地步，但是关垒在这件事上终究是不占理的，婚内出轨的证据更是确凿无疑，他碍于公司形象，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

　　入夜，漆黑的楼道里，历经久远的应急灯接触不良，一闪一闪的亮着光。
　　空气中残留着潮湿的雨渍，有铁锈腐蚀的金属气味。
　　黑暗中，有人粗哑这嗓音，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开口问道：“现在怎么弄？”
　　闻言，赖明扬低头看了眼，示意道：“带走。”
　　……

　　深夜，两道车轮齿痕在街道上飞驰而过，卷起一片枯枝残叶。
　　到地方后，几个人下车，七手八脚的将车里的人从车上抬了出来。
　　赖明阳推开车门跳下来，一脸得意的朝陈竹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对隔壁车里坐着的贺齐清说道：
　　“哥，人给你带来了。”

　　说着，赖明阳流里流气的从兜里掏出根烟递到对方面前，狗腿奉上打火机：“怎么样，够意思吧？”

　　贺齐清没理会对方的殷勤，只抬眸对看了眼车外的少年，音色沉没在幽闭的夜色中，阴抑而麻木：“办的不错。”
　　听到这话，赖明扬识趣的收了手里的打火机，嘿嘿笑了两声：“那肯定啊。”

　　安静无人的空巷里，有不知名的野猫嗅到危险气息，迅速窜逃，惊起一片风声，席卷过地上的残落的枯叶。
　　赖明扬带来了四五个人，只等他一个眼神。
　　躲在树上安眠的鸟儿被惊起，撒开翅膀飞了出去，一阵拳脚相加的碰撞声齐声响起，中间时不时夹杂着几句不堪入耳的唾骂。

　　良久，只听见“吧嗒”一声，一点猩红的火星在贺齐清的唇边燃起。
　　此时赖明扬和身边几个人已经将陈竹鹤揍了一波，一直到精疲力尽，才终于心满意足的停了手。
　　赖明扬看了眼还没动手的贺齐清，对面前一群人开口道：“行了，先到这，别弄死了。”
　　话音落，空气里拳头落下的声音才终于停止。

　　少年脱力的靠在墙头，头上的黑布被人揭下，迎着头顶苍白的清辉，少年的脸上几处於痕格外骇人，唇角的鲜血在黑暗中刺目而妖冶。

　　见时候差不多，此时一旁默默看戏的贺齐清也刚好抽完烟，他垂眸，将烟蒂扔在地上踩灭。
　　与此同时，动身走到车前，用钥匙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挑了根重量和手感自己都满意的铁棍。

　　寒凉的风声呼呼刮过，铁棍泛出幽亮的颜色，与地面的摩擦声刺耳尖锐，令人头皮发麻。
　　静寂无人的巷尾，赖明扬就坐在一旁观戏，看着贺齐清朝陈竹鹤一步步靠近。
　　就在贺齐清举起铁棍之际，他却突然开了口。
　　“哥——”

　　闻言，贺齐清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就见赖明扬手里正举着一部手机。
　　幽黑的镜头隐匿在黑夜里，如同恶魔的眼睛。

　　赖明扬握着手机，有些兴奋的提议：“要不录一段？”

　　闻言，贺齐清只是简单收回了眼，漫不经意道：“行啊。”

　　--

　　一家酒店里，庄玫在收拾东西。

　　“你外公在港城那边安排了房子，你跟妈一块过去。”

　　关日暮闻言，眸光凝滞了瞬：“那，学校那边……”

　　“我已经跟你外公商量过了，”庄玫，“他会给你安排国外的大学，送你去国外最好的艺术学校读书。”

　　听到这个决定，关日暮默了默，良久，才后知后觉一遍应道：“好吧。”

　　到目前为止，好像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她心中最担心的就是庄玫，害怕她因为婚姻的失败备受打击，但是事实上，庄玫要比想象中坚决也果决的多，虽然过程坎坷，但最终还是解决了。

　　庄玫提议的国外艺术学校，是她原本既定的计划，当初她是因为庄玫，才会心甘情愿留在国内，留在上川。

　　如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现在的一切，似乎还是按照她多想的那样，重新步入了正轨。
　　好像这里，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

　　陈竹鹤睁开眼时，窗外是朦胧的雨天。
　　卢大信见人终于醒了，原本困到睁不开的眼睛一下子提起了精神，喜出望外之余，赶紧手忙脚乱的按响了床头的救护铃。

　　“怎么了怎么了？”

　　见医生进来，卢大信连忙指了指床上的陈竹鹤：“医生医生，醒了！”

　　闻言，医生抬眸看了下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见各项指标恢复正常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说道：“等下再做一个检查。”

　　“好好。”

　　虽然人已经醒了，但医生的脸色依旧严肃，想说什么，但看到陈竹鹤之后，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看向卢大信，抬手指了指外面，示意他出来说。

　　卢大信目光愣怔一瞬，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跟在医生身后走了出去。

　　卢大信跟在一声身后，走到医院楼道：“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想说的话盘旋在嘴边，最终还是谈了口气，惋惜道：“病人目前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左耳耳膜受损比较严重，目前就只剩百分之二十的听力能力了。”
　　医生顿了顿，继续道：“对于这件事，需要病人做好心理准备。”

　　这几天，关垒出轨的新闻闹得全网皆知。
　　此时医院里，卢大信对着面前一台征战已久的老电脑费力敲键盘。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终于跳出了想要的信息。

　　“成了，”卢大信，“查到了她的航班。”
　　闻言，陈竹鹤视线看了过来，似乎在等待他后面的话。

　　卢大信：“她要出国了。”

　　闻言，陈竹鹤的眉头微皱，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不敢相信：“什么？”

　　卢大信提高音量：“她要出国！”

　　听到这四个字，陈竹鹤的目光凝滞片刻，似乎是想要说服自己将这个信息消化掉。
　　良久，才重新开口：“是吗？”

　　陈竹鹤：“她要去哪？”

　　卢大信：“伦敦。”

　　伦敦和这的时差是8个小时，她落地的时候，正好是早晨九点。

　　此刻，窗外的雷声轰隆隆的，连带着空气都是湿乎乎的，闷得人难受。
　　陈竹鹤视线看着窗外雷雨交加的天空，良久后，问了一个看似无关轻重的问的：“伦敦明天的天气好吗？”

　　卢大信看了下手机里的世界天气预报，回道：“晴天。”

　　“晴天，挺好的。”

　　关日暮记得很清楚，刚到伦敦的第一天，那天天气好极的，晴空万里，从舷窗一眼望去，外面的湛蓝的天空，格外治愈。
　　可当触碰到脸颊时，才发现，自己的脸上不知为何，多了两行未干的泪痕。

　　那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她好像……
　　是真的还有未做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