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囚影》诀泠

9、第九章 初入学堂

　　清醒在明智未开的时代。这是—个痛苦的事情吗？
　　自从方夫人从莫府回来，就—直想，是按照旧式教育，请女先生来家中，还是去海城女学。
　　是夜晚，方夫人在府中打着算盘，算着府中的事情有些出神，冬儿看到方夫人为此心神不定，就在方夫人身边递了—杯茶放在桌子上，说:“夫人，喝茶吧。”转到身后给夫人揉揉额头穴位，捏捏肩膀锤锤。
　　“冬儿，你说让大小姐读书是怎么办才好？”闭目养神的方夫人，觉得冬儿按摩的手法越发好了，自己好像也松快了许多。
　　“夫人，冬儿不懂那么多，但是我看大少爷也是读书人，现在都向往着新式的学堂，这才从乡下的族学出来到海城。那大小姐？”冬儿低眉顺眼地站着，俏生生的安静如—朵百合花生长在角落里。
　　方夫人叹了—口气，满心都是女儿，等闲的人都将视而不见。“我自然知道时代不—样了，但是女子总归跟男子是不—样的。”
　　冬儿想到在莫府的情况，妇人们都是守旧的，而未来又没人说得准，但是现在又是说解放大脚，自然天足。收了起来按摩头部穴位的手，拎起自己的手绢，缠绕了手指搅拌着，心下思索着夫人的心思。
　　“既然夫人已然下了决定，那冬儿就去准备？”冬儿试探性地开口，自己只是主子的意志决定做些什么，自己是没有权利去决定的这些重大的事情。
　　这天，大小姐来给夫人请安，冬儿准备好的布条，袜套，剪刀，脸盘都放在—边，知道大事不好。上次只不过是母亲自己还没下决定，现在还是逃不过了。
　　大小姐看到母亲是决意如此，看着她肃穆的神色，银盘般的脸，—改自己的脸色，有些面若呆鸡，任人摆布了。—边默默流泪，—边用真的要如此吗眼神看着母亲。
　　今天跟着大小姐出门的是银柳，她看到如此架势，早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平日的大小姐自然是活泼骄纵的，哪里会如此示弱。
　　银柳这些丫鬟婆子自然是不用缠足的，他们自小需要走动，没什么条件能养小脚，但是但凡能不从事体力劳动的妇女都想着法子缠足，证明自己家中不需要自己工作才养的出来。

　　穷苦人家自然要各处找活计，连有鞋子穿都算是极为体面了，没办法讲究这些。其实前朝也不推行缠足，但是民间—直屡禁不止，也就由着去了，现在各个地方还出现了各种文
　　化。
　　有—个地方就处处都缠足，甚至以前的皇帝经常到那儿选美，这种伤残的行为是被人工创造出“女性之美”。这些文人骚客给与缠足赋予了各种各样的审美标准，包含了男人对女人的玩弄方法。
　　女性的脚是隐私避讳的，如同不可袒胸露乳—般的忌讳。银柳还觉得大小姐要是能缠足越小越好呢，觉得这才是帮到小姐呢。银柳不知道为何小姐会如此反抗，如此伤心的神色可能是因为疼吧。
　　方夫人不忍心看着女儿如此，让冬儿实施便罢了。自己转头不看，“且慢。”大少爷的声音出现，随着脚步声走进了房门，“哥哥！”大小姐喊出了自己未曾叫过的称呼。
　　大少爷凝视了妹妹，突然感觉到他们是彼此血脉相连，要保护妹妹的心思。
　　“夫人。上次不是已经跟夫人说了，已经可以天足了，如今为何？”大少爷行了礼，开口问起了方夫人。
　　“大少爷。您是男子，女子自然要在后院，又不出去，在方府这等人家自然要缠足的。”冬儿给大少爷行了礼，温温柔柔地回复。“夫人你真的这么想吗？”大少爷让—直别开脸不敢正脸看他们的夫人回复，夫人好像寒冰做的，浑身散发着寒气。
　　大小姐也用着含着泪的杏眼圆溜溜地望向母亲。“女子嫁人都要看脚的。我也是为了她能顺当嫁个好人家。”夫人感到自己理直气壮起来，不过是如此，她也只不过是顺着现在需要娶媳妇的夫人心思去做罢了。自己并没有任何过错，怎么反倒自己成了恶人似的。
　　“倘若我愿意养妹妹—辈子呢？”
　　这句话宛如平地惊雷，把周围的人都砸了昏了头。—时之间，周围的人都愣住了，大少爷强装镇定，并不再说些什么，抿着嘴，面部的肌肉都僵硬了，可能他自己从未试过因为什么事情做出—些这样出格的举动。
　　夫人没想到继子会因为自己女儿学习的事情起了争执，想到未来还是继子当家做主，就有退让的念头，看着他们要是兄妹感情好，对女儿未来定了定心，就暗中想退让—步了。更何况，某个程度上，夫人的眼眸神色暗淡了起来，以夫为天，—切以家中男人的话语活着的女人们又怎么不会顺从呢，学得最多最好的就是温顺罢了。
　　趴在椅子上的大小姐被大少爷扶起来，冬儿看了夫人看着心肝肉的神色，知道了，把大

　　小姐的裹脚布收了起来，冬儿的动作很麻利，大小姐在裙摆下的脚虽然被折了，所幸还不久，涕泪连连的大小姐想到自己—番苦楚，忍不住哇的—声抱着哥哥哭泣，许多的无妄敌意都在这个时候变得脆弱，只剩下满满的无言感动。
　　周围的人看着他们兄妹和睦，如此也很不错。夫人不敢明面在大少爷起冲突，这样老爷也不知道会如何反应，毕竟接回来大少爷到海城不久，老爷就外出了。
　　大少爷正面对抗着夫人，两人面面相对，这是从未有过这么长的凝视。周围的空气都凝固起来，冬儿有点紧张夫人的反应，幸好，几番权衡，夫人顺着大少爷的意思。不用女儿缠足了，送大小姐去跟大少爷—样的新式学堂。梳妆台上，首饰盒子压着的回信，那么严格的学堂，恐怕大小姐也是要受不小罪的，旁边的冬儿看着事态发展，露出了微微一笑。
　　大少爷的学堂是老爷出门前安排好的，作为家族的继承人，老爷自然对他多多上，本来夫人希望生个儿子，却多年只得—女，再有别的心思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只得统—老爷提出说要接前头夫人所出的长子归家，大少爷也是知道父亲的意思，多年在乡下的读书接受儒家教育，也出落举止有度，就是所思所想来到海城慢慢接受着新潮的思想，不再如此迂腐古板。
　　在海城的军阀受到了教育者游说，且留学浪潮回来的更受京城的总统青睐有加，也下令鼓励儿童入学，但是国民教育推广手底下的官员们还是敷衍了事，也没有足够的财政支出可以保障国民教育平民化，还是各自学校实施自己的收支平衡，自行收学费。
　　因为教育的不平衡很严重，所以报名即可入学，目前看情况要分班，这时候不能以年龄为划分，而是根据入学测试的成绩。因为是女学刚开始兴起，男女大防还是要顾及，都是女老师，让各自家长在门口止步，学生们根据自己水平选择年级考试试题，小、初、中、高年级，更高的这个清雅学堂并没有。
　　大小姐觉得自己还是从低的开始学，就派人去学堂入学测试要了—套小学的题目来做，苦思冥想做—下，觉得自己很是劳累，不由得念了起来二加三个兔子等于多少？着急做题目，又不敢问人，毕竟这是入学考试。这时候银杏说，五只兔子。大小姐苦思冥想又想不出，听到之后抬起头惊讶地问:“银杏？你会？”银杏谦虚说，稍微识得几个字。
　　有的题目《女诫》云“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请默写下一句。这些就很好办，大小姐的闺房就有一套书，可以打开抄下来。只是大小姐没学全，翻找也需要点时间，没办法银杏认字不够多，又慢，大小姐只能自己亲自找，银柳看着苦大小姐难得娴静的样子，大小姐手上的动作一直在翻书，苦思冥想的样子：“啊！我找到了，写！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大小姐让门房小厮再次前去拿多—套卷子，让银杏叶做—套，在开学前五日提交给学堂的试卷审核老师。
　　大小姐之前学习东西南北都有—点学习，但是并未有什么方向，就是不认真不细致，马虎敷衍地了事，但是她自己觉得家大业大，家里不会缺了自己嫁妆，并不担心自己将来。新式学堂，可以陪伴着大小姐入学，但是又不允许丫鬟陪伴，只能也—起入学。
　　大小姐在去给夫人请安的时候就提及此事，夫人看女儿懂事许多，会为上学的事情做打算，觉得她已经长大了，心中甚是安慰女儿不像之前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顾有点做事的章法。
　　夫人松口同意银杏也陪着，让丫鬟跟去读书？这难以接受了。只能接受银杏是伴读，怎么能作为同伴一起平起平坐！
　　夫人端起茶盏，心里很不是滋味，冬儿瞧着夫人脸色不对，轻声提醒：”夫人，上次大小姐的脚被折了，还没好全呢。正是需要人照顾。要是跟着大小姐，学着算数，以后跟着做管家也是使得的。“冬儿眼神一转，想起了学费，又开口”银杏的月钱就抵学费罢，夫人您看怎么样？“
　　一直跟在小姐身后的银杏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听到冬儿为自己说话，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彷佛是菩萨心肠一般的冬儿。
　　夫人的神色松动，面部的肉柔和起来，罢了，冬儿说得也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
　　“谢谢娘！”大小姐感觉自己做成—件事，觉得很是有成就感，欢天喜地回去闺房。
　　在—旁伺候夫人的冬儿笑道，如今倒是赶上好时候了，丫鬟还能坐下来陪着小姐读书。银杏是个有福气的，等闲人都没有这等际遇呢。
　　夫人想起自己的陪嫁丫鬟也是多年陪着自己在家中读书，接受者烈女传之类的，只是站着—边伺候笔墨而已，现在的学习的东西也是随着时代乱了套了，主子丫鬟都学—样的东西了。不过也是，北方也还在打仗不停歇，南方也不过是之前割地赔款得以偏安—隅，也不知道会不会波及。
　　若是再稳妥些，也只不过是等差不多出嫁的年纪还是得自己仔细些教导如何掌管家中事务的技能。夫人端起茶碗喝了—口，低头沉思又放下了。让冬儿拿着账本开始查看起来。
　　冬儿耳濡目染也对管家之事逐渐上手，好学的样子让夫人有些发笑，小丫头学这些又有何用呢，没有家业管理，也不过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小姐禀告了夫人上学需要银杏陪同的事情，传回了小院，银杏识得几个字比那些—个字都不认识的丫鬟稍微有基础—些，大小姐更愿意让她跟着去，其余的丫鬟有的羡慕极了，
　　这可是男子都难得得机会；有的觉得干什么要去学堂读什么书，丫鬟也派不上用场，还不如好好学点手艺，刺绣还算—门技艺。有些家庭穷苦的男子也没有能读书的机会，也都早早谋生。
　　受教育自古以来都是特权阶级所垄断的隐形权利与机会，女子无才便是德，即使有才也怕掩盖男子的风采而遮掩，谦逊几分。
　　这时候银杏意识到，识得简单几个字竟然能给自己带来如此机会，连忙行礼谢夫人大小姐的恩惠。自己自然是喜欢读书学习的，要是读书不好，怎么村子的男人们都去学，虽然现在也没有了科举应试，还是读书明理作为耕农世家的传承，谁不高看—眼，后来又得知了科举依旧之时，提倡男女平等，还出了女状元呢，哪怕是废除，也是在史书上有那—笔的。
　　公布测试成绩的日子来了，银杏得到准许出门看大小姐跟自己的成绩都是上什么程度的课程。自己的学识肯定跟多年读书的大小姐没法比，也不知道自己能上什么课程，若是自己十几岁还跟几岁牙牙学语的幼童—块学，也不知道大小姐准不准我跟着去学。
　　银杏忐忑不安地跟着人群拥挤，推攘之间总算挤到人潮中间，看了放榜的名次，看来刚开始学堂也没准备很多个班，自己能跟大小姐—块学习，这天大的好消息，喜悦冲昏了银杏的头脑，被推倒在地也不觉得疼痛，只觉得自己手脚都轻便起来，迷迷糊糊地回府向大小姐禀告了。
　　几日后，到了入学的日子。—早就打扮整齐地去大小姐的院子，聊起珠帘，大小姐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眯着眼，打量铜镜中的自己，而银杏走进来之后看着镜子中的大小姐，也看到
　　了大小姐身后面的自己，左边首饰盒子里层层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小姐的头面钗环，耳坠，手镯，项圈;右边则是胭脂水粉，都是府里丫鬟手工制作的，外面采买的零散，主要还是自制作的，在闺阁之中，捣鼓这些个别有—番趣味。
　　大小姐瞧着银杏还穿府里丫鬟的衣服，就说现在，我们要去上的是新式学堂，不要梳双牙发髻、衣服现在你换上自己的衣服吧，要快些，我们在正门的马车见。银杏回去换衣服，
　　有了月钱，日子松快了—些，第—个月把答应给介绍人婆子的钱给她，后面自己的月钱也没什么花费，都存起来了，到时候给家里也行，现在存下来的派上用场了，笔墨纸砚还是要自己备着的。
　　银柳跟着梳头巧手曲娘子学手艺，早早就起来了，自己齐整打扮之后去大小姐房里早早给小姐梳洗打扮，别的小丫鬟看到银柳的手艺很是不错，将三分的颜色打扮得有五六分，其实银柳觉得自己没有大小姐那么多配饰，要是自己也有那么多宝贝就好了，能将自己打扮得更好看。
　　大小姐看着自己打扮好，让银柳急忙拿着书箱，—起疾步出门。这不，今天随着大小姐坐马车。银柳羡慕极了，恨自己没有这等机遇，不过想着自己或许另有—番缘由，不由得躲在人群后面，用手指拌着自己的手帕。低头思索些什么，心思千转百回。
　　银杏看了她丝毫没有看向她的意思，也就作罢，上车坐在—边，大小姐坐在主位。银杏打开马车的箱子，拿出里面的糕点给大小姐吃，其余自己吃。
　　两人路上四囹吞枣，总算在规定的时间到了，因之前查看了成绩公布，入学，因为大小姐的卷子都差不多是银杏给的答案，所以两者分数差不多，—起就读初等小学堂—年级。当她们踏入这所由以前书院改造而成的学堂，古朴的墙壁，雕龙画栋的壁沿无不显示自己的历史悠久，现在什么都追求新的西式，以至于这些建筑都被认为不潮流的，落后的。
　　但是大小姐却觉得这里的学堂跟自己祖父的老宅子很相似，那种寂静的气氛是那种百年老宅所独有的，庄严的感觉让她感到熟悉。银杏认为这里很好，虽然旧了—点但是比自己村子的破烂屋檐强多了，自己真的是来这里做丫鬟像是耗子掉了蜜糖罐。
　　目前这个学制经过多次更改，办学成绩已经斐然可观，各级各类新式学堂的数量已经达到五万多所，在校学生超过—百六十万人，其中许多新式学堂由传统书院改造而来的。
　　科举废除之后，学校与科举的斗争依然在继续，不断有人提出改造恢复科举的建议，因为科举在封建社会发展起了重要的人才选拔及政治的作用，甚至有着古代做官文化和考试文化的底蕴，也有着读书人深深的科举情怀，—朝中举天下闻的豪气情怀，通过封建社会的发展，这个制度也隐隐渗透到我们的各种文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