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离合》小老赵

38、相遇是命中注定

　　冬去春来，花开花败，转眼间又过去了五年。
　　白芷退出广告公司，到新界租了一个院子专心画公仔书。
　　念北因为打比赛时，脚踝骨折，休学一年，现在已经退出校队，专心学业。
　　白芷计划让念北报考内地的大学，考取后，她们就一起回去。
　　为了避免被其他帮派的人认出来，罗世铭没有去九龙医院上班，而是自己开了间诊所。
　　罗世铭蓄起胡子，在诊所内空出一间屋，空闲时便在里面打坐。
　　为了保护港生，他有意不去与不相干的人接触，每天往返于诊所和住所，过着完全没有社交的生活。
　　最开始他常有去找白芷的冲动，过了一年，他才做到冥想入定。
　　有时他还是会禁不住想起白芷，只一瞬间，他就会转移注意力。他现在就是为了责任而活着，白芷已成了许在来世的愿望。
　　陈琼现在是国民党、苏联、英国的多重间谍，她觉得这样刺激的生活正是她想要的。
　　三年前，她设计杀死了曾志信。
　　她将宝安帮和福安堂合并，改名关月堂。
　　陈琼对外称罗世铭和港生去了美国，并让人从美国以罗世铭的名义写信给她。这样做，既是为了避免罗世铭和港生被仇家挟持，也是为了避免别人说她薄情寡义，连自己孩子都不管。
　　港生的姆妈是一位来自乡下的妇女，除了没有文化，其他方面都很好。
　　罗世铭想在暑假时，为港生找一位文体双修的家庭教师，好好辅导一下港生，为来年上小学做准备。
　　经人推荐，最后聘请了在香港城市大学中文系读书的郝芝玉。
　　郝芝玉身高182cm，是校篮球队的后卫。
　　港生一开始很怕她，因为她看起来比爸爸还强壮威猛。但郝芝玉其实很有耐心，每次港生不能完成她布置的任务时，都会陪港生一起努力。
　　没过多久，港生就喜欢上了这位大姐姐。
　　为了感谢郝芝玉，罗世铭请她吃饭，郝芝玉点名去老港记。
　　老港记是一家平民餐馆，十多张散席，坐满了人。
　　罗世铭想换个地方，郝芝玉却说这里的味道很正宗，让罗世铭一定要尝尝。
　　罗世铭很久没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吃饭了，就欣然同意了。
　　老板在门外又支起几张桌子，四个人这才有了位置。
　　他们要了炒蟹、叉烧、豉汁闷凤爪、蒜蓉芥蓝、鼎湖上素、煲仔饭、冬瓜排骨例汤。
　　罗世铭从婚后就开始吃素，但为了照顾郝芝玉，荤菜他也都吃了一点，每样菜都很美味。
　　“这家店是我的一位学妹介绍我来的，她妈咪为这家店画过宣传画。”
　　郝芝玉边说边四处寻找，“啊，那幅宣传画还在。”
　　罗世铭顺着郝芝玉指的方向看去，画上是一个胖嘟嘟的幼童，系着垂到脚面的围裙，站在小凳子上，踮着脚炒菜。画上写着“煮餸二廿载，即系老港记”。在画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图，但看不清楚。
　　“你学妹的推荐不错，下次我们再来尝尝他家别的菜式。”
　　“谢谢罗先生，下次我请你们。”
　　罗世铭笑着摆摆手，“以后你叫我罗叔叔好了，请客的事，还是让叔叔来吧。”
　　“你这么年轻，喊叔叔就老气了。”
　　“我有个干女儿跟你的年纪差不多，十几年前我就已经是叔叔爹了。”
　　“Daddy，你还有个女儿吗？是我的家姐吗？”
　　“她是Daddy朋友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
　　“那你的朋友也是我的妈咪吗？”
　　“她不是生你的妈咪，但她肯定愿意作港生的姨姨娘。”
　　“那她什么时候来看我？”
　　港生因为被同学叫“死了妈的”，一直都在期待妈妈能来看他，让他的同学知道，他也有妈妈。
　　老师跟罗世铭说过这个情况，可陈琼根本就当他们不存在，而且陈琼来看港生，恐怕反而会给港生带来危险。所以罗世铭与陈琼商定，对外就说港生的妈妈在内地，暂时过不来。
　　港生知道自己的亲妈没法来看自己，如果有姨姨娘来看自己也是好的。
　　罗世铭轻抚着港生的头，“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等我见到她，就邀请她来看你好吗？”
　　其实罗世铭的住处和白芷广告公司的工作室相隔只有五条街，罗世铭以为他们总有偶遇的时候，但他们居然一次也没遇见过。
　　那是因为他总是低头走路，他根本就是在逃避偶遇。他期待重逢，又害怕重逢。
　　他已经有了老婆孩子，再见到白芷能说什么呢？
　　今天的话，只能是安慰港生的谎话。
　　这时郝芝玉突然摆动手臂喊到，“柳楚楚！”
　　罗世铭顺着郝芝玉喊的方向看去，一个眉眼和白芷颇为相似的女孩正朝他们跑过来。
　　“罗叔叔，这是柳楚楚，就是我刚刚说的师妹。”
　　柳楚楚向罗世铭一躬身，“叔叔好！”
　　“你是柳楚楚，不是谢楚楚吗？”罗世铭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念北显得很意外，“你认识谢楚楚？”
　　“她是我的干女儿。”
　　念北用手挡住罗世铭的胡子，仔细观察他的眉眼，“你是叔叔爹？”
　　“你是念北！”罗世铭激动到声音颤抖。
　　这时念北朝她来的方向招手喊到，“妈咪，快来啊，叔叔爹在这里！”
　　罗世铭觉得自己双腿在打颤，他勉强站起来，转身朝向白芷的方向。
　　白芷拎着几样点心，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她穿着一套墨绿色的绸衫，头发简单的烫过，扎了一个髻。
　　她似乎没什么表情，但看着又很亲切，淡定从容。
　　她看起来像是一位非常普通的居士，罗世铭却觉得，路灯打在她身上，好像戏剧中的女主角出场一样。
　　听到念北的呼唤，白芷缓缓走了过来。她把东西交到左手，把右手递到罗世铭跟前，罗世铭慌忙伸出双手。
　　“好久不见。”白芷说着，轻轻握了握罗世铭的手。
　　“啊，好久不见。”罗世铭的声音透着紧张。
　　“姨姨娘！”港生突然从凳子上跳下来，扑进白芷怀里。
　　白芷把手放在港生的后背上搂着，不解的看向罗世铭。
　　“我儿子，港生，5岁了。我是念北的叔叔爹嘛，就想说你会做港生的姨姨娘。”罗世铭慌忙解释。
　　白芷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念北，抱起港生，港生紧紧搂住白芷的脖子。
　　“要认亲，也得你太太同意吧。”白芷没想过是这样的重逢，不过她并不意外。
　　“我太太？”
　　罗世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因为他的生活里根本没有罗太太。
　　“对啊，孩子的事情当然要问过他妈妈。”
　　“妈咪不在。”港生用力的摇着头。
　　罗世铭想说自己被下了药才有了港生，无论在心里还是身边，都没有太太。
　　但这句话怕是一辈子也没机会说出口。
　　想着自己的生活，一直都是被安排，不禁叹息了一声。
　　白芷误以为港生的妈妈死了，怜爱的亲亲港生，没再问下去。
　　罗世铭不舍得放白芷走，就提议找家咖啡馆聊聊天。
　　“我们明天要回上海，还得回去收拾行李。”
　　白芷觉得跟罗世铭没什么好说的，她爱的罗世铭还留在梅山村，眼前的罗世铭她没兴趣了解。
　　“什么时候回来？”罗世铭追问到。
　　白芷平静的回答到，“不回来了。念北考取了复旦大学，我也联系了美术出版社，要出版一套我画的连环画。”
　　白芷忽然想起罗世铭留给念北的金条，她也得给港生一个大的见面礼才行。
　　白芷的脑子飞快转动起来，她现在身上只有几十块，如果回家拿了钱再送给港生，时间上就太紧张了，不如请他们去家里。
　　罗世铭见白芷眼睛转来转去的不说话，以为白芷不耐烦了。
　　他和白芷同时开口到，
　　“祝你们一路顺风。”
　　“去我家坐坐吧。”
　　两人没大听清，又异口同声的问，
　　“什么？”
　　“Daddy，去姨姨娘家。”港生着急的说。
　　罗世铭和白芷相视一笑，今时此地又像那时旧地，两人心里都想着过往已成云烟，前路各自安好吧。
　　罗世铭叫了车，送姆妈和郝芝玉各自回家，他带着港生同白芷、念北坐另一辆车去新界。
　　港生一直抱着白芷不撒手，就像念北小时候赖着罗世铭。
　　罗世铭看看个子与自己差不多的念北，真的是恍如隔世。
　　他知道再提过去的事，已经不合时宜，心想着说点什么好呢？想了一路，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
　　他不清楚白芷的心思，但他看的出来，白芷不想与自己有任何瓜葛。那么白芷带我们去她家，是做什么呢？
　　港生高兴的很，一会喊姨姨娘，一会喊家姐，一张小嘴说个不停。
　　念北给港生出谜语，跟他玩猜拳，逗的港生一会笑，一会叫，罗世铭从没见港生这么开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