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花云月》ye色微凉

32、第32章

　　琉璃的想法让所有人感到惊怖，‘混沌’与人类进行了两千多年的战争，之间从未有人将它与人类世界关联在一起，他们以为它是个独立于人联之外的个体，它想要灭绝人类，所以人类需要抗争。

　　但如今，经过这个小姑娘的剖析，他们不得不面临一个更加残酷的事实。‘混沌’并不是在毁灭他们，而是在‘圈养’，文明不至于毁灭，但却更让人绝望。

　　琉璃提供了一个可行性的方式，即在物网上人为移去人员的信息，当然不是说移除全部。

　　人类是依靠‘零’设置下的物网才能生存至今，将所有人类信息移出物网不切实际，但是他们可以进行部分移除。

　　根据前两次的‘混沌’侵入来看，‘砂化’需要前置时间。

　　在澜沧，前置时间近一个小时，覆盖人口数十五万，基本上全部被‘砂化’，效率接近百分百。

　　在楼兰，前置缩短为半小时，时间虽然缩短，但效率变低，阴云层覆盖了三十一万人口数，最终只带走了二十八万，效率下降到90%，可见前置时间跟成效是成正比的。

　　琉璃给出的方式是在阴云层覆盖某个区域时，将这个区域的所有人口档案从物网当中移除，备份至线下，等之后再行恢复，管不管用目前未知，但至少提供了一个思路。

　　在没有更建设性的建议下，人联迅速通过决议，以澜沧市作为指挥中心，将决定下达至世界各地的议会分部。

　　‘混沌’的第三次侵袭发生在午夜，它的时间有明显的智能痕迹，中午十二点，傍晚六点，以及现在的午夜十二点，每一个点都是选择在人类返家之后，聚集区的人口数达到极值。

　　人联的反应也很迅速，在阴云层特有的能量波动被侦测到后，在智脑辅助下第一时间移除了爆发区的人口数据。

　　第三次侵袭涉及三个城市六十余万人口，较上一轮再次翻番，似乎随着吞噬量的增多，‘混沌’的能力正在呈几何指数上涨。

　　物网上数据的移除阻断了‘砂化’现象，除了一开始的数万人外，覆盖在聚集区上方的阴云层出现剧烈波动，然后慢慢消散。

　　“新德里城损失了一万两千余人，开罗城损失了九千余人，河内城损失了八千余人，诸位，移除数据确实产生了作用。”东方仓兴奋道。

　　深夜，仍聚集在人联议会的各部门高层都松了口气，虽然仍损失了近三万人，但却是两千年来，人联史上第一次在24小时内及时瓦解了‘混沌’的攻势，就连平时表现得极为冷淡的古云，嘴角也是泛起一丝笑意。

　　“小琉璃，你是怎么想到的？”东方仓惊叹。

　　“其实都是99号文献的功劳，”琉璃说道，“面对‘混沌’吾明战神在历史记载当中做了三件事，一是统计人口数，二是放任‘混沌’入侵，第三也是最为关键的，他让治下的人民试图脱离物网。”

　　“也就是说，这两千年来，‘混沌’其实已经渗透了物网？”方议的眉头紧皱，物网伴随着人类的新元历史，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如果让所有人脱离它，先不论底层有何反应，对于人联上层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他们将失去对下面的掌控，除了增加社会的不稳定性外，对战‘混沌’也将变得力不从心。

　　“不论怎么评判吾明，至少他确实给我们带来很大启示，我现在更为担心的是他对‘默’的判断。”林雾说，“假定他的推论都是正确的，那‘默’到底是什么东西？历史上因为‘默’被冰葬的人又算什么？”

　　“吾明留下的遗址，总部已经授权欧洲分部前去探索，如有结果会在第一时间上报。”古云说道。

　　“古云，不是我不信任欧洲分部的忠诚，但涉及到这种敏感信息，我建议你们总部派遣人去监管。”林雾说道，“毕竟在历史上，因为‘默’被牵连的人多达数十亿。”

　　古云沉思了一会点头：“可，神风，明日你去欧洲。”

　　出了人联议会，午夜的风有点清凉，没有修为的琉璃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古云将身上的外衣脱下交给另一侧的云倩，示意给她披上。

　　云倩看着中间瞪圆了眼睛的小姑娘也是莞尔。

　　三人行走时，她跟琉璃一起走在略偏后的位置，古云走在左前方，他其实更靠近琉璃。而这个掩耳盗铃的男人，居然将衣服从这小姑娘面前递给她，让她再给人家穿上，这事确实有点离谱。

　　“在我印象当中，你可是第一个让他这么关心的人。”云倩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琉璃不由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回到一环住所已经很晚，她哈欠连天地回房休息。

　　“哥，你喜欢她。”确定楼上已没有动静，云倩开口说道。

　　古云不语，他分不清自己对她的感情是什么，亲近感是有，但更像是她身上有某些东西对他产生的天然吸引力，而不是这人本身。

　　“喜欢一个人总是从她身上某个点开始的，”云倩笑道，“等你陷入进去，这个点就会扩大成面，所以，你喜欢她。”

　　“白露的事你不能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你不知道她的目的，这并不怪你，”云倩继续说道，“琉璃跟她是不一样的，她的来历清白，而且对你有很大裨益，不管是出于私人感情还是工作需要，我觉得你都应该尝试一下。”

　　“还有，据我所知，她在救济会有一个爱慕对象，”她狡黠地眨了眨眼，“你愿意就这样将她推出去？”

　　“谁？”古云下意识地问道，然后反应过来，“小倩，离神风远一点，你说话越来越像他了。”

　　“哥，你这话题转得有点生硬啊。”云倩笑，“喜欢就要及时说出来，不要错过了才追悔莫及。”

　　“行了，去休息吧。”古云摆摆手，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第二天，琉璃起来时已经中午。

　　再次看到那个男人坐在客厅的靠椅上翻看资料，见她下楼，下巴向餐桌示意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眼挂在墙面的电子钟，心虚地不再说话。

　　“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七点半前起床。”古云平静说道。

　　“哦，好的好的。”琉璃点头，她深知自己最近松懈了，昨天还赌咒发誓往后要洗心革面、好好工作，结果今天的起来时间更感人，当然，这跟昨晚睡得太晚也有关。

　　“以后做我的人吧。”见她吃得正香，古云突然说道。

　　琉璃的动作一顿，磕在贝齿间的荷包蛋差点没咬住。

　　“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以后跟我一起。”古云抬首看了她一眼，风轻云淡地说。

　　琉璃有点不可思议，你这算表白吧？她自诩也不是个要求很高的人，但你好歹要注意下场合对吧？

　　鲜花、钻戒也就算了，但你对着一个正在大快朵颐的人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欠妥？可能这人的切牙上还贴着一片菜叶？

　　想到这里，她一阵恶寒，手指不由扣了扣自己的牙齿，转过身来笑不露齿：“大人，你没在开玩笑？”

　　“自然是没有。”古云就事论事，声音依然平静，平静地让她有点心塞。

　　“为什么？”她要弄清楚缘由。

　　“你不愿意？”古云的眉毛微扬。

　　“不是，我要知道原因。”琉璃严肃道。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他说得颇有哲理，也亏得昨晚恶补了一番网上的攻略。

　　琉璃无语，这话确实在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这个男人本身她并没有多大排斥，但想起前几次接触，她又有些犹豫。

　　“怎么？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忍不住问道。

　　“哦，没有，能不能让我考虑一下？”琉璃决定先缓一缓，至少得先找到原因。

　　“可以，考虑好了答复我就行。”听她说没有，古云也是暗里松了口气。

　　两人对话结束，再次陷入沉默。

　　琉璃食欲全无，前世今生第一次被表白，有种不切实际感。
　　而且考虑到最近在他家混吃住，加上某些特殊原因，先拖着搬出去再说，不然见面多尴尬。

　　两人出门后古云并没有带她去社团，而是来到了八环。

　　经过一天时间建设，消失了大半的古月大楼已经修缮完毕，连带着整个八环的建筑都恢复如初。
　　要不是琉璃知道这里昨日刚发生‘混沌’入侵事件，光从眼前的街景她根本看不出跟之前有多大变化。

　　她亲眼看到不远处的一幢高楼从无到有，像是被打印出来一样一层一层不断上叠，不到五分钟时间就落成一座摩天大厦。

　　更远处隐隐约约更是不断有高楼拔地而起，速度和规模都让人惊叹。

　　古月大楼仍是当前人联的指挥中心，做为报酬，议会免去了救济会重建需要承担的费用。

　　完好的会议室里，连之前的座椅摆放都无任何差异，这让琉璃深感不安的现象其他人却无任何反应。

　　两千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智脑统治下的这种效率。

　　她知道这很不正常，但不知道该怎么说，新元与公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纪年，数千年的时代差，足以改变人类基因深处的某些东西。

　　“根据各个分部的汇报，昨日‘混沌’后续又发动了三次侵袭，最后一次是在凌晨五点，但都有惊无险，我们的损失并不大。”一名工作人员说道。

　　“前线消息，‘混沌’再次漫过南回归线，正在朝赤道逼近，但强度有所衰弱，神恩院推测应与这几次的远距离投送有关。”

　　“缓冲带的铺设已经行进了五公里，据智脑推算，预计在十日内完全既定目标。”

　　“神恩院的方院长刚传来消息，幸福小区的情况有所变化，五名失魂者里有三名恢复了理智，但情况有些复杂，他正带着他们往这里赶来。”
　　…

　　会议室里，来自世界各地的消息不断传递而来，古云一一听取汇报，并传达相关指令。

　　做为人联战神，他需要花半天时间在这里坐阵，以向市民传达人联上层在此处抗击‘混沌’的决心。

　　琉璃发现所有事务都需通过智脑，再由智脑从覆盖了人类方方面面的物网上进行传递，假定‘混沌’能监测到物网，人类在它眼皮底下毫无隐秘可言。

　　但是根据她之前的建议，‘混沌’又没有及时调整应对方式，从这一层来说，它的智能程度其实有限，具体如何，谁也不敢妄下定论。

　　时间不长，方议带着三名人联公民抵达，这三人都是幸福小区被砂化后失去意识的人员，都有着人境修为。

　　一人是一家公司的职员，一人是散修，还有一人曾经做过拾荒者，三人间无必然联系。

　　与卢铭不同，砂化出现后他们并未离开小区，而是一直处于阴云层覆盖范围，所以只是一个恍神就失去了意识，然后一直到现在才恢复。

　　相似之处在于，他们同样感受到自己丢失了某样东西，并且开始惧怕死亡。

　　当然，并不是说未来人类都向往死亡，但至少在面对‘混沌’时，他们都能表现出视死如归的气概，这跟人联的从小教育有关。

　　从学龄前教育开始，议会所属教育机构就开始向他们灌输战争、奉献、死亡这些理念，面对‘混沌’他们没有退路，只有迎难而上，必要时牺牲自己才能让家庭、让文明得以延存。

　　长此以往，这些理念在他们的脑海里扎根，在消除生存危机前，人类内部的叛乱组织很少，除了‘天启教。

　　但砂化过后，他们无一例外出现了畏惧心理，琉璃推测应该跟他们丢失的东西有关，譬如勇气、坚强等，但这种抽象的概念又怎么可能如此具现？还是因为经历过一次死亡，所以变得脆弱？

　　三人的身体状况恢复得跟之前无异，神恩院检测过脑域也无任何损伤，但反应却是异于常人的迟钝。

　　通常一个问题，他们都要思考良久才能回答，而这种反应速度又会因为破劫者能量干涉变短。

　　“我们测试过二劫古武者的能量干预就能让他们恢复常态，三劫能量干预会引动某些不可测的东西，因为试验地无更高层次的古武者，以防万一，所以我将他们带倒这里。”方议说。

　　带着三人来到室外，古云瞬间引动能量将他们覆盖住，三人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灵动。

　　“来了。”方议突然开口说道。

　　这一刻，天地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呢喃，周围所处的空间泛起涟漪，一股渗人、毁灭的气息以这三人为中心弥散开来。

　　古云冷哼一声，猛然伸出手，对着前方虚空抓去。

　　一阵帛裂声响起，空间仿佛被抓碎了破散开来，一丝漆黑的雾气从里面飘荡而出。

　　古云的身形微动，瞬间将三人抓离，同时一个晃身到了雾气跟前，刚想有所动作，脸色微变，猛然抬头看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覆盖了一层乌云，属于天道的威压开始凝聚。

　　“古云，收手。”方议脸色沉重，对比起这三人，他自然更不希望他渡劫。

　　古云回首看了一眼正躲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某人，随手就是一捞。

　　琉璃迷茫地看着他，从打酱油的角色一下子C位出道，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头顶上方的劫云飞快消散，她一下子悟了。

　　“待着别动。”耳边传来一丝细小的声音，一股柔和的能量将她包裹。

　　无所顾忌的古云身上开始散发出能量，不一会就累积成一道七彩的能量潮，如冲击波般砸开空间缝隙，试着将缺口扩大。

　　琉璃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似在天边，又似在耳前。

　　旁边的男人脸色毫无变化，随着空间的扩大，他的右手已经整个探了进去。

　　地动山摇，众人明显感受到大地在震颤。

　　“发生了什么？”从议会匆匆赶来的东方仓以及落笔社的各要员们一脸惊讶，毕竟这动静不止是澜沧市，远在地球背面的华雷斯城都能感受到。

　　“古云好像在抓捕‘混沌’？”方议不确定道，“当然我也只是猜测。”说完将之前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东方仓怜悯地看着被迫站在某人边上的琉璃，狂风将她的长发吹成一团乱麻，虽然有一层隔离罩阻挡了人们的视线，但对于四劫的他而言，这层保护罩几近于无。

　　这场抓捕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当古云的手心呈现出一团黑色的云雾时，众人有些错愕，原来‘混沌’真的是能被抓捕的。

　　“应当跟特定环境有关，现实当中的‘混沌’是不可触碰的。”方议解释，继而转向古云，“有什么感觉？”

　　“像是某种液体。”

　　“‘清源’？”边上的林雾脸色一变，要知道‘清源’可是他们抗击‘混沌’的根基。

　　“不完全是，”古云有些犹豫，“气息很像，但‘清源’是液体，这个能在液体跟气体间转化。”说完手心的能量团不断收缩，等到只有一个乒乓球大小时，内部‘混沌’的颜色愈发深沉，然后凝聚成一滴纯黑的液体。而随着能量团的扩大，又重新转化成飘忽不定的气体。

　　“我将它固定了，有什么需要到时通知我即可。”将能量团递给林雾，他说道，这是人类史上第一次抓捕到‘混沌’本体，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神恩院需分出大部分精力投入到该项目的研究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