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落水”，记忆找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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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地府出了一件大事，有鬼魂竟弄翻了摆渡船，逃回了人间。
而船翻的前一秒，十五只是木然地想：完了，这影不影响月底的全勤啊？
几乎没有挣扎，无边无际、粘稠的黑暗在一瞬将他包裹，意识逐渐沉沦之时，一点微弱的光自他的额间亮起。随着光亮大盛，记忆中灰暗的角落逐渐清晰起来。十五依旧闭着眼，眉头紧蹙，身体不断下沉。
“周行逢！”是极陌生的称呼，十五却不受控制地转过身，身后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
十五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从见到少年的那一刻，不，从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犹如被石子掠过的平静河面，心脏欢欣地鼓动，带起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下一刻那少年连同周遭的景象一起消退了，十五枉然地伸手抓了抓，空空无物。
新的画面很快展开，从婴儿牙牙学语到意气风发仗剑走天涯再到白发苍苍垂垂老矣，脑海里闪回的是一个人完整的一生。而那人的样貌再熟悉不过，镜中的倒影赫然是自己的脸。
被压制的回忆不断撞击着，禁制渐渐松动，最后冲出了角落，占据了全部思想。
“周行逢！”
“十五！”
脑海中的叫喊与现实中的叫喊重合，十五——也就是周行逢蓦地睁开了双眼。天幕漆黑，四周鬼火萦绕，此刻已不在人间。
身旁一个干瘦老头见他睁开了眼于是扯开嗓子，滔滔不绝起来：“你个完蛋玩意儿，能在溟水上翻船的，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溟水说起来也不是水，是将人间与鬼界隔绝的屏障，人鬼都不得近身。
从溟水走一遭，周行逢衣衫破烂、全身俱瘫，思绪有些滞涩。那张年轻、苍白的脸完整露了出来，表情不似从前的麻木。即便在暗淡的地府，身旁只有几盏鬼火，眼睛却是十分的亮。
“你是不是淹傻了？”老头触及他兴奋的眼神不解却也没放在心上，伸着脖子左左右右看了一圈，目及鬼差正气势汹汹朝着这边走来，暗道一声不好。他俯下身在周行逢耳边压着嗓子道：“你你你…你真是，令牌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丢，一会儿上头问起来你就说令牌丢那溟水里去了。”他说着隐晦地指指上头，“死无对证的事应该也不会怪到你个小小摆渡人身上。”
他刚交代完，周行逢还没什么反应就被整个立起来了，略长的黑发随之耷拉下来遮住了他眼底的精光。
来的两个鬼差身形高大，一左一右架着他，齐齐开口，“奉北秦王之命前来拿人。”
老头脸上堆起谄媚的笑，连声说：“好好好，辛苦二位爷跑这一趟了，这小子我知道，干不了什么坏事。”
鬼差拿了人，只冷冷看了老头一眼，转身走了。
四周看热闹的鬼众在鬼差出现时便做鸟兽般散开了，溟水旁重新变得死寂，老头看着那只刚被打捞上来的渡船深深叹了口气，背着手离开了。
待到身旁押送的鬼差停下时，周行逢抬头已重现往日的木讷，上头高高挂着的牌匾：审判殿。
周行逢一路上攒了些力气，迈步跨过门槛，沉重的殿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殿内黑暗将他彻底吞噬。
殿内空荡，四周只有墙壁，其上零星挂了几盏烛火，隐隐有声音传来。墙面随着声音的高低不断涌动着，火光摇曳中呈现出一种粘稠的质感。
“杀人者，贪婪鬼，长舌妇，短命人你又犯了什么罪？”
“嘿嘿，嘿嘿，又来了一个。”
“杀了他！！杀了她！！”
这声音尖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掺和在一起于殿中不断回响，如轻刀刮竹，听得久了只让堂下的鬼恨不得当场割去双耳，再不用受此折磨。
“静息！”一道威严的声音重重落下。
顷刻间，一切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面前的石壁渐渐浮现出一颗巨大的头颅，上边却长了两张脸，一张竖眉怒气，一张咧嘴开怀。正是殿主：北秦王。
那怒脸先开了口：“摆渡人十五丢失令牌使新魂逃脱，这罪你可认？”
周行逢承受不了那魔音直直跪下，额角不住抽搐，颤声回到：“十五认罪。”
只有拿着令牌才能穿过人鬼交界，重回人间。所以那令牌必定是被那新魂抢走了。这罪无从辩驳，只能认下。
怒脸见他这么痛快认了罪，似有些不满，重重哼了一声。
头颅缓缓转动，那张笑脸露出来，声音轻柔，“令牌被抢，你与那新魂已有了因果，如今只有你去往人间将其带回，斩断因果，此事方能圆满。你可愿走这一趟？”
周行逢勉力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张脸满是笑意，声声殷切，仿佛满心都在为了自己打算。可细看那笑容僵硬，底下遮掩着悖者的尖嚎。
他复而垂下头去，低声回复：“十五愿以戴罪之身听凭殿主差遣。”
周行逢离开后，谈话声在殿内再次响起。
怒脸声音戏谑，“你就真的放心这么放他出地府？”
“他已在溟水百年，前尘散尽，轮回路断。小小试探一番无甚大碍。”笑脸缓缓陷入墙内，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些。
怒脸道：“要是放虎归山？”
笑脸敛目微笑，竟有了几分慈悲相，“那就挖骨抽筋，就算真有神佛现世那位也回不来了，也就不需要这只镇山的虎了。”
“哼，你向来想的周到。”
墙面变得平整，烛火剧烈晃动一会儿，猛地熄灭了，殿内连带着那段对话一同重新隐入黑暗中。
不可以高兴，不可以悲痛，不可以犹疑，不可以做周行逢，在计划成功之前你只是摆渡人十五。
老头再看见周行逢是在那艘渡船上，衣衫已换了一套，一只手遮着眼睛，另一只手护在胸前。倒是没什么伤，像是睡着了一般。
但鬼魂是不会睡的，于是老头大喊了一声十五。
周行逢果然被惊动，一下坐起身来。等看清来人又站起身学着以往的样子恭敬叫了一声师傅。
老头点点头，也上了船凑近打量他。确认他身上真的一个口子都不曾多，奇道：“出审判殿的鬼本就少，像你这样分毫不损的出来，你是第一个。”老头举起大拇指上下晃动着，“你这小子还真是个奇人。从前倒是没看出来。”
周行逢眨眨眼，平淡打断道：“师傅，我要去人间一趟。”
老头做鬼做了很多年了，犹记得人间是什么模样，不似现在做鬼快活，默默收回了拇指，“你真是倒霉，这种事都能让你赶上。”停顿一会儿，又问：“什么时候去？”
周行逢：“最迟再过人间一日。”
一时之间，船上沉寂下来。
周行逢浑不在意一般，侧身看向溟水，用手指了指水面开口问：“师傅，溟水底有什么啊？”
在溟水划了百年的渡船，像是一朝落水才关注起这个问题。
老头瞥他一眼，凉凉道：“鬼魂有执念则上不了岸，亦入不了轮回，只能流连溟水底日复一日地等待。”
“等？等什么呢？”
“等执念消散。”
周行逢的声音低了下来，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可执念若是散得了就不能叫执念了。”
老头长叹一口气，“是啊，所以底下俱是痴人，苦命鬼。”
周行逢：“那岂不是进了溟水底就没法出来了？”
老头挠了挠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好像在很多年前，溟水躁动过一回，那次似乎放出了不少魂魄。”
周行逢无声笑笑，眼神忽闪，毫无诚意夸一句，“师傅懂得真多。”
老头眉头舒展，脸上的纹理一条不减，“行了，现在拍什么马屁，去人间机灵点，早些回来。少你一个，分下来的活不知重了多少。”
周行逢轻声应下来。
此时人间某处...
“小木偶，这次的任务可听清楚了？”
高位幽幽传来一道娇媚的女声，细纱飘起露出一个匍匐在地的年轻男人。男人□□，神色迷离，乖顺地将脸垫在那女声主人的膝盖处。更引人注意的是那只放在男人头上的手，五指纤长，白皙细嫩，鲜红的指甲在阴影处像是要淌下血来。
“是，佐使。阿梓一定完成任务，绞杀画像中的鬼差。”说完阿梓弯腰缓缓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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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落水”，记忆找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