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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船长之死4 ...

  •   突然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外向内按住墙壁的内侧,房间里的喧闹霎时停止。

      众人戚戚然看向门口。

      金发的俊美水手就站在那里,望着他们。

      “晚上好,各位!”

      阿利潇洒地和他们打招呼,走进房间,脸上挂着灿烂的、足以让人忽略掉他衣服上血迹的笑容。

      除了艾维。

      “……血。”

      艾维呻|吟一声,向后倒去,格瑞丝猝不及防被他撞倒,差点和他一起跌到地上。

      “你!”

      “格瑞丝,我头晕。”

      青年跪倒在地,双手虚弱向上拉住她的手,额头贴住她的裙摆,嗓音可怜到了极致。

      格瑞丝满腹怒气不知向谁发。

      水手们注意到这边动静,走过来,帮她把“哥哥”扶到凳子上。

      “真该有人照顾你们这对兄妹。”

      芬恩又一次感慨。

      他说完,丢下他们,转身朝某个他现在更关注的人迈去。

      “我要是你,我会把自己关进房间,而不是来这里喝酒!”

      他手指着阿利嚷道。

      阿利充耳不闻,坐在餐桌旁,端着杯葡萄酒,一面喝,一面微笑和周围人聊天。

      周围人,尼诺、陶特、汉森,他们其实都不太有谈话的心情。

      他们只是迫于阿利的热情,敷衍地应“嗯”或者“哦”。

      芬恩眼里却不是这样,他认为,他们三个对阿利的态度简直好到叫人恼火。

      “你们怎么还在和他说话?你们不在乎船长了吗?还是说你们也都是他的帮凶?”

      芬恩的连环问题,炸得尼诺眉头紧锁。

      “你这么说太过分了!”尼诺说。

      “呵。”芬恩冷笑。

      “我也觉得,芬恩说的太过分了。”陶特压下帽檐,低声道。

      “……”

      芬恩听见陶特这么说,笑不出来了,他心里一向觉得,陶特是他们中最聪明的那个。

      他急了。

      “陶特,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他问

      “因为,你的猜测还只是猜测。”

      “什么意思?”

      “你怎么能肯定那是一封遗书,而不是一封普通的告别信?”

      “谁会那么写告别信?”

      “是,它很不寻常,可这仍然不足以证明它一定是一封遗书。”

      “那汉森的反应你要如何解释?你也相信这是遗书,对吧,汉森?”

      芬恩抬起头,视线越过陶特、尼诺,停在老人的身上。

      然而,老人只是喝酒,一言不发。

      尼诺也不再说话。

      陶特也是。

      芬恩抿着嘴唇,神色尴尬,双手紧贴身体两侧,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孤独。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是一封遗书?

      难道说,它真就不是?

      是他讨厌阿利,错误地先入为主了?

      他不明白……

      角落。

      侦探少女平静地注视着水手们。

      她的旁边,青年醒了片刻,手挡住烛光,眼睛眯缝成一线,声音极轻。

      “格瑞丝,戏演到哪了?”

      这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格瑞丝却听懂了。

      “还没有开始。”

      “是吗,那我再睡一会。”

      他说着,调整位置,将她置于桌上的手臂当成了枕头。

      “你好麻烦。”格瑞丝抱怨。

      “您下次需要的时候,我把我的借给您用,就当是交换了。”

      “不要,我不像你,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好吧,看来我只能单方面享用了,谢谢您,您对我真好。”

      “……”

      “晚安。”

      “…………”

      纵然不爽,纵然有一万个不愿意,格瑞丝还是没有将晕血的伤员从手臂上推开。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伤员深谙此事,狡猾地将她的好心利用到了极致,就像是唯恐这样的生活不会再有。

      等到船靠岸。

      等到她下一次想到把他甩开的完美方法。

      啊。

      格瑞丝……

      我要是有一天又输给你了,该怎么办?我难道就只能放你离开了吗?

      就像两年前。

      他昏沉而哀伤地思索着这件事。

      他进入梦境时,格瑞丝面前的房间里正掀起新一轮的争吵。

      起因是陶特问阿利,他衣服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阿利不回答,只是手按住嘴角的伤口,眼神往芬恩的方向瞟。

      芬恩接触到他的目光,脸涨得通红,没一会就交代了。

      “是,是我打的,这可难道不是他活该吗?他可是杀人凶手!”

      尼诺听到这,兴许又想到芬恩提到的“帮凶”那个词,情绪陡然激动。

      他开始为阿利说话。

      陶特也奇怪地开始说偏袒阿利、指责芬恩的话。

      汉森还是沉默。

      阿利喝着酒,笑吟吟地,像观赏小丑一般看着大家。

      芬恩被这群人的言语、冷漠围堵到墙角,模样委屈得像要哭了。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帮他说话?

      他看向客人,发现那位叫艾维的先生还在昏睡。

      他当然没有指望过格瑞丝。

      她很可爱。可一个女人能懂什么呢?他就这样错过了他唯一可能的支持者……

      事到如今,他除了将那封信高高举起,已经再无办法。

      谁知——就连这封信,也被夺走。

      “阿利,你想干什么?”

      芬恩下意识大喊,喊完,才发现抽走信的人不是阿利。

      是汉森。

      他懵了,“汉、汉森,你要做什么?”

      汉森不语,两手手指夹在在信的两边,这是一个无需说话也意图明确的动作。

      他要撕信。

      “汉森,你疯了吧?假如这真是船长的遗书,你要怎么负责啊!”

      芬恩抱头,大声尖叫,五官扭曲成一团。

      他不理解汉森在做什么。

      陶特、尼诺也怔然地望着他们的大副,忘记了言语。

      汉森却毫不犹豫。

      只闻呲拉一声,信从中央被分成两半。

      房间里鸦雀无声。

      “好!”

      数分钟后,阿利第一个打破沉静,他鼓掌赞美汉森的举动。

      汉森冷冰冰地看着他。

      阿利继续鼓掌,走到汉森旁边,弯腰,从地上拾起纸片。

      “这种东西还是烧了比较好,你说呢,汉森?”

      阿利说完,一把抓住信件,就要将它们塞入烛火。

      汉森最后一秒反应过来,按住他的手臂,把信件夺回。

      阿利回头,看他,抬了下眉毛。

      汉森说:“无论怎么说,这也是道尔亲笔写下的东西。”

      阿利说:“可他故意写下这种东西,引我们内讧。”

      汉森说:“我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把它藏起。”

      阿利吹了声口哨,“结果某人又把它拿出来了。”

      芬恩:“……”

      芬恩紧闭牙齿,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阿利,却不再说话。

      他清楚,没有人站在他这。

      即使在场的水手们面色都不太好看,却没有一个人指摘阿利。

      人很奇怪。

      面对本就举止、性格恶劣者,反而会更宽容,乃至畏怯。

      为什么呢?

      因为人的本性天然向恶,还是人的本性天然地恐惧恶呢?

      话又说回来——

      阿利这个人称得上是恶吗?

      他只是受欢迎一点,作风不良一点,为人张狂一点罢了。

      他现在也是这副德行。

      他走回桌旁,邀约其他人一起碰杯,就像是看不见他们沉重的表情。

      “船长不在,我们不就可以把仓库里的那些好酒取出来喝了吗?哈哈哈哈!”

      他冷酷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全然不顾空气的凝滞。

      格瑞丝抿了下嘴唇。

      “看来,戏幕就要开始了。”

      她自语了一句,确信没有人听见,可作为在场的唯一女性,她的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

      这大概是为什么,阿利会突然走向她,邀请她和他一起喝酒。

      她没有拒绝,她举起酒杯,从他的杯中接过酒,眼神甚而大胆地停在他的脸上。

      她等他回视。

      他没有。

      她遗憾,又感到意料之中地收回酒杯,喝掉半杯,剩下半杯被醒来的青年夺了过去。

      “格瑞丝,你不可以喝那么多。”

      又是兄长的语气。

      格瑞丝无语,想要对“兄长”说点斥责的话,房间中央传来的动静打破了她的计划。

      尼诺在大叫。

      他毫无征兆的叫喊引得众人吃惊地看他。

      只有格瑞丝、艾维神色平常。

      他们拿出了看戏姿态。

      只见尼诺跪倒在地,摊开的双手中央洒落着那些被汉森撕碎的信纸碎片。

      他看起来准备将它们拾起,却不知怎么,一跪不起……

      芬恩好奇,走过去,蹲下,拾信,刹那间,他人也愣住不动。

      “怎么了?”汉森问。

      “信背、背面有字。”芬恩结巴。

      “写了什么?”陶特问。

      “我……仇。”

      “什么?说清楚一点?”

      “我……要……向……你……们复仇。”

      芬恩念完,反而镇定了,他咽下一口唾沫,眼睛抬起,看向阿利的方向,两眼发光。

      幸灾乐祸的光芒。

      阿利被他的这种目光盯着,露出厌恶,他不信任芬恩,走过去,自己抓起信件看。

      这时,汉森、陶特也都走到附近。

      他们这下全都清楚地在信的背后看见一行巨大、深色的字迹。

      ‘我要向你们复仇。’

      字字不差。

      阿利直起背,发出一声冷笑。

      “我懂了,肯定是你们谁悄悄把这行字写在了背后!”

      阿利这么说,眼睛却只朝芬恩一个人看。

      芬恩否认:“不是我!”

      陶特说:“我没看见芬恩有机会做这种事。”

      阿利问:“所以,这行字是本来就在信上的?”

      汉森说:“不,我看见这封信的时候,背面根本没有字。”

      阿利说:“哈,所以还是谁动了手脚!芬恩,除了你,谁有这个时间?”

      芬恩嗤了一声,甩手道:“那就当是我吧。”

      他走到旁边,一屁|股坐下,眼睛不离阿利,他望着阿利,持续不怀好意地笑。

      阿利问:“你笑什么?”

      芬恩说:“我笑你快死了,船长的鬼魂一定不会放过你!”

      阿利大笑,“船长的死是你臆想的,就算他真的死了,人死了也不会有什么鬼魂。”

      芬恩驳斥,“我们船长信奉娜塔神,他要是死了,神一定会保护他——”

      尼诺尖声打断他们:“都这时候了,你们为什么还在争吵这种事?”

      阿利、芬恩回头看尼诺,两人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尼诺浑身都在颤抖,他才刚从地上爬起,眼看着又要跌坐下去。

      陶特扶了他一把。

      “谢谢,谢谢。”

      他哭丧着脸对陶特道谢,坐回位置,随后,他的眼睛怯然望向他的水手兄弟们。

      他的兄弟们已经对他很不耐烦。

      “快说!”芬恩催促。

      “你们,”尼诺开始说,“就没有注意到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劲吗?”

      “不对劲?”

      “他说‘我要向你们复仇’。”

      “对啊,他要向阿利复仇,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芬恩还是不懂。

      尼诺却无法再说下去,恐惧又一次攥住了他,制止他发声。

      但阿利懂了,汉森也懂了。

      除了芬恩之外的所有水手都一脸了然表情。

      恐惧也正慢慢弥散上陶特、汉森的脸颊。

      芬恩茫然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了?这句话到底哪里有问题?”

      无人应答。

      远处看戏的客人中的一位,不忍心地出声提醒了他。

      “芬恩先生,我想,问题就在于这个‘们’字上。

      “假如船长先生要报复的只有一个人,他为什么要用‘你们’这个词呢?”

      青年温柔的嗓音如同天籁,有着疗愈人心的能力。

      此刻却没有人有心情欣赏它。

      芬恩,最后一个领会了这句话的水手,跌坐在位,脸色变得同他的同伴们一样苍白。

      只有阿利。

      阿利还在笑,还在喝酒,就像是肯定世界上不存在鬼魂。

      就像是肯定死亡永远、永远追不上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船长之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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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已解V,感谢所有支持过、鼓励我的读者们 有考虑过放出大纲、结局,但不舍得,还想挣扎下 但不是现在。因为目前还处于写东西艰难的状态,也有现实压力。 我无法允诺什么时候会再写下去,大家不用等待,最后,再次感谢大家。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