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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破茧篇 ...

  •   【在并不明亮的办公室里,太宰治几乎是板着一张脸在批阅着几乎是堆成山高的文件。
      是森鸥外下令让他一定要把这些文件做完。
      虽然他并不是什么十分听话的下属,但一定要他完成的工作,他向来不会拖延半分。
      “……不太妙……”太宰治难得面露难色,呼吸有些急促的抓住了胸口的那块布料,而正好有一个跌跌撞撞推看门的下属。
      “干部大人!干部大人!您之前吩咐我们盯梢的区域如您所料,被首领和不知名组织调遣或消灭了,不过因为有所准备伤亡压在了最低限度!”下属的脸涨的通红,一刻不敢歇息地吐出了长长的一段话。
      此刻的太宰是真的有想要骂人的冲动了。
      深吸了几口气,最后还是重重的在墙壁上锤下了一拳。
      “真是……最坏的预料。”太宰皱着眉头从下属手里夺走了车钥匙。
      “大人!大人!”
      “我先开,你们带着收尾的人去就行了。”太宰治浑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所有在场的人喘不过气来。
      多久没体会到这般慌乱的心情了呢?
      第一次是他幼时,他真切的体会到微凉的少年的身体,那微弱生命力,仿佛握不住的水流从他的指尖毫不留情的逃窜,而他一点,哪怕一点的办法都没有。
      他体会到了无力。
      第二次是十六岁时,他在面对绝对实力时的混乱,向来沉静明亮的大海也变得昏暗,在面对那般庞然大物时,他不禁萌生的惧怕。
      他体会到了荒谬。
      倒不是他惧怕死去,而是在恐惧他没能履行他的承诺,恐惧他还没找到意义,恐惧他还没来得及体会到的美好。
      他,不是胆小鬼。
      太宰治插上车钥匙在公路上狂飙,把车窗拉到最大,看着飞速倒退的景象,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在嘲笑自己,嘲笑路人,嘲笑整个世界。
      没由来的悲凉催促着他踩死油门,用最不要命的方式赶到他即将逝去的最后一位挚友。
      “织田作!”到达目的地的太宰,看着萧条的景象,对着已经陷入绝望的织田作之助喊出。
      他,想要挽回他,哪怕挽回已经走向死亡的人的重向新生的可能性为百分之……零。
      但他还是想要努力一下。
      真可笑,他以前明明不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的。
      “太宰啊。怎么了?”织田作之助在这几分钟里似乎苍老了许多,但在看见太宰治的时候,勉强勾了勾嘴唇,露出了难看的笑容。
      啊啊,好丑啊,和那个一直纠缠我的人在临死前露出的笑容一样丑。
      太宰治这么想着,像是回敬织田作一般,也露出了一个丑丑的笑容。
      “织田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必须住手。就算那样做了——”太宰治从没有像此时一般那么那么希望他精读过谈判的书籍,又或者是影片。
      从来没有如此埋怨过自己,在关键时刻想不出任何一句劝说他别赴死的话语。
      即便他很清楚,不管他读了多少本书,看过多少影片,怎么精进他的话术,他都无法阻止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前往死的道路上。
      “就算那样做了,孩子们也不可能回来?”织田作仅存的笑意在太宰治提出孩子们时,淡然无存,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任何感情,仿佛仅剩下一具□□存在于世。
      太宰治像是被噎住一样沉默了,之后他说:“从至今为止的战斗中可以推断出Mimic残余主力部队的人数,大概有二十人往上。他们仍留有余力,而且恐怕在西面的山岳地带设有总部。更详细的内容要从现在开始——”
      “所在位置的话我已经知道了,因为收到了请柬。”
      织田作将刚才找到的地图拿给太宰,就是那张写着“幽灵的墓地”的地图。太宰看过后皱起了眉头。
      “他们在把兵力汇聚向一处。就算集中黑手党的全部战力也不一定能攻破。”
      “不需要去集中战力。”
      “织田作,你听我说。几小时前首领好像去参加了一个秘密会谈,对方是异能特务科,由安吾充当仲裁。虽然保密程度极高,我也探听不来更多内容,但Mimic的这一系列事件必定还有内幕。我能感觉得到。所以在全都搞清楚之前——”
      “那又如何?”织田作看着太宰,平淡的打断了太宰的话。“那并不会怎么样,太宰。已经全部结束了。在那之后的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是一样。没错吧?”
      “织田作,”太宰治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嘴角扯出了讥讽的笑容:“也许我的说法比较奇怪,希望你见谅。但你不可以去,你要有所寄托、要去期待在这之后可能发生的好的事情。那样的事情一定会有的……织田作,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加入黑手党吗?”
      织田作向太宰看过去。尽管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太宰却从没有主动说起过这些。
      “我之所以会加入黑手党,是因为我期待着能找到什么东西啊。只要去贴近充斥着露骨的暴力和死亡、本能和欲望的人们,就能够更进一步看清人类的本质。那样的话——”
      说到这里太宰停下了,然后继续说:
      “那样的话,我以为就能找到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织田作注视着太宰。而太宰也回望着我。
      “我曾想要成为小说家。”织田作像是被触动了,说:“我认为就算是任务,一旦杀人便会失去那样的资格,所以我不再杀生。但是,也已经结束了。我已经失去那种资格了。我现在的心愿,就只有一个。”
      “织田作!”
      织田作迈步离开了。太宰在身后大喊着,他却没有回头。】
      太宰治温润的声音响起。
      “少年他啊,最清楚不过了,在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里,勇气是最珍贵的东西,只是太多太多的困境需要勇气了,而少年的勇气太少了。而少年现在面对着勇气的赌局,他选择堵上他所有的勇气去赌一个幻想的美梦。”
      “……太宰先生……”中岛敦睁大着眼睛,那段旁白荒芜到令他难过,而太宰先生有些癫狂的样子让他难过,这段时光也让他难过极了。
      国木田独步拿着手账本,已经许久许久没写下一个字符了,他忽的想起太宰入社考试的时候,他提起太宰衣领的时候,他是用怎样的心境说出理想者注定被烈火燃烧的话语呢。
      所有的伤口被慢慢长大的男人十分完好的掩盖在笑脸下。
      他似乎可以理解他那么多次挣扎着自杀,又那么多次挣扎着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像最单纯的孩童,又像是最深沉的老人,矛盾的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里的所有人谁又不是一个及其矛盾的人呢。
      【太宰在走着。
      步伐中没有任何踌躇,利落的步子就像要用脚跟将绒毯削下来一样。
      太宰正走在位于繁华地带的黑手党总部大楼里。他独自乘上玻璃壁的直升电梯,按下最高层的按钮之后闭上了眼。
      直升电梯到达目的地后,太宰张开眼。那双眼睛直盯着正前方尽头的办公室。
      太宰微微低下头向前走去。
      站在办公室前魁梧的黑衣男子们无言地挡住了太宰的去路。两人都配着自动步枪。
      “退下。”
      太宰看都不看黑衣人们一眼,这样说道。身材几乎是太宰的两倍的守卫们为这一言而僵住了身体,像是被气势压倒般后退了一步。
      太宰不等守卫们做出反应便推开办公室的门,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
      太宰一直走到宽敞办公室中央的大办公桌前,停了下来。
      在办公桌的对面,坐着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
      “哎呀太宰君,你会主动来我办公室还真是稀罕啊。我让人去准备红茶吧,正好有原产北欧的高级茶叶送到了呢。配着小馒头一起享用那味道简直一绝——”
      “首领,”太宰打断他的话,说:“您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吧?”
      森鸥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做出微笑的表情注视着太宰。
      间隔了一阵之后,森鸥外回答:
      “那是当然啦,太宰君。你有很紧急的事情吧?”
      “正是。”
      “好吧。不管你要说什么我都会允许的。”森鸥外这样说着,轻笑了一下。“既然是俊英过人的太宰君所考虑的事情,那必然不会有错。你无论何时都会为我和港口黑手党做出巨大贡献,希望今天也能是如此。”
      太宰为这番意料之外的话语而沉默了。即便是太宰,与森鸥外交谈也如同走在刀尖上一般。稍微走错一步便会被斩断手脚。
      太宰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说:
      “那么您也能允许我为援助织田作而整编起干部级异能者的小队去进攻Mimic的总部了?”
      “真是不错的切入点。”森鸥外点头。“有时候把自己的真心话最先摆出来,反而能获得最大限度的交涉力量。好啊,我就同意吧。不过能先把理由说给我听听吗?”
      太宰没有回避森鸥外的视线,而是直直地盯了回去。在森鸥外微微眯起的眼中,有着能望穿对方内心深处的睿智的色彩。那是与太宰曾经投向所有敌人、以及所有同伴所相同的目光。
      “目前织田作正只身一人在敌对组织的总部进行兵力探查。”太宰用消去了感情的声音说:“作为紧急对策,我已让附近的黑手党成员前去援助,但战力还远远不足。这样下去重要的异能者织田作会性命不保。”
      “但他只是个最下级成员。”森鸥外歪头说:“当然他也是我们重要的同伴,但是有必要为了营救他而召集干部级别的人上战场吗?”
      “有必要。”太宰坚决地说:“当然有了。”
      森鸥外没有说话。
      森鸥外看着太宰。太宰也看着森鸥外。
      那是雄辩般的沉默。两人都了解对方内心的想法,同时也明白对方要反驳什么。
      “……太宰君,”最终,森鸥外开口终止了这场无言的舌战。“我想问一件事。我能理解你的计划,但织田君恐怕是并不希望任何人去救援的。对此你是怎么考虑的呢?”
      太宰想要回答,但却找不出回答的话语。
      森鸥外从办公桌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个信封,边看边说道:
      “太宰君,所谓的首领呢,就是屹立于组织顶点的同时也是整个组织的奴隶。若要让港口黑手党继续存活下去,就要将自身置于所有一切的污秽当中。消磨敌人的力量、最大限度发挥同伴的价值,只要是为了组织的生存与繁荣,在理论上可行的事情无论多么残酷也会去欣然执行。你明白我说的话吧?”
      森鸥外将手中的信封放在桌上。那是一个很大的高级黑色信封,边缘有着细细的烫金。里面好像是什么并不太厚的东西。
      太宰无意识地将视线停留在了那信封上。
      之后他屏住了呼吸。
      “那信封——”
      太宰的脑中有什么东西在激烈地转动着、闪烁着。那些东西渐渐化作物理上的震动,令太宰头皮发麻。
      “是这样啊……”太宰咬着牙说出这句话,面庞变得毫无血色。“是这么一回事啊——”
      太宰转过身,将后背对向了森鸥外。
      “恕我先行告退。”
      “你要到哪里去呢?”森鸥外对着太宰的背影发问。
      “去织田作那里。”
      太宰头也不回,径直走到了办公室出口的门前。
      正当太宰要把手搭上雕刻着花纹的门把,从他背后传来了数个声音。那是金属碰撞般的小型零件互相咬合的声音。
      太宰听到那声音后立刻停下了手。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全盘皆输,闭起了眼睛。
      伴着微弱的叹息,他转向办公室。
      从隔壁房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的是四名身着黑衣、手持自动步枪的黑手党成员。他们的枪口全都指向了太宰。
      太宰见状并没有吃惊,而是眺望着室内,最后看向森鸥外。
      森鸥外以和刚才完全不变的姿势,面对太宰微笑着。
      太宰静静地看着对准自己的枪口。
      “你还没喝过红茶呢,太宰君。”森鸥外说:“总之先坐下吧。”
      太宰一动也没有动。
      从侧面绕上来的黑衣人用步枪抵住了太宰的额头。
      “织田作在等我。”
      “坐下吧。”
      太宰瞥了一眼顶住自己的枪口,之后回到了房间中央。他站在森鸥外面前,开始平静地诉说:
      “我一直在思考。黑手党、Mimic和黑衣特种部队,究竟有谁在操纵着三者之间的对立。在我发现安吾是异能特务科的人的时候,便得出了一个结论——也就是这全部都是异能特务科的计划。让黑手党与Mimic这两个令政府伤透脑筋的罪魁祸首互相厮杀,顺利的话说不定能让我们两败俱伤——我曾认为这就是特务科所写的剧本、是这场斗争的内幕。然而我却想错了。”
      说到这里,太宰停下来看着森鸥外。
      森鸥外笑着耸了耸肩,说“我听着呢~”
      “策划了这一切的正是首领、是您啊。您利用犯罪组织Mimic带来的威胁将异能特务科逼到了谈判桌前。而作为这场阴谋中心的棋子,就是安吾。”
      太宰垂下了一半眼皮说:
      “首领,您让安吾潜入Mimic内部并不是为了获得Mimic的情报。要说这是为什么,因为您从一开始就知道安吾是异能特务科的人了。是这样的吧?”
      森鸥外未作肯否,只是说了一声“哦~”
      “这样来想的话,许多事实的真意也就随之改变了。安吾会把Mimic的情报传递给我们,同时也充当了将情报带回异能特务科的角色。他们是不懂得交涉与妥协、一味追求战场的幽灵,危险程度比起黑手党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与政府发生冲突,异能特务科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他们便想出了将Mimic推给黑手党的策略,通过安吾向Mimic传达我们的信息,以此掌控局势。若是被Mimic咬住,黑手党也不可能不去反击。异能特务科出于这种考虑而对安吾下达了指示——正如您计划的那样。”
      “被你这么高估我可是会困扰的啊。”鸥外笑了。“政府机关对我们黑手党而言也是恶鬼般的对手,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摆布的。”
      “所以您才会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因为那个信封就是有这样的价值。”
      太宰用手指向鸥外手边黑色的高级信封。
      “如您所说,异能特务科就如恶鬼一般。无论黑手党壮大到何种实力,都不得不提心吊胆万一哪天招惹了异能特务科就会遭到彻底镇压。因此您才提出作为捣毁Mimic的条件,需要他们以那个证书为交换。”
      森鸥外笑得更深了。
      太宰走近森鸥外,将黑信封中的东西抽了出来。
      在那当中是一张证书。上面流利地挥洒着文言书写的语句,盖着政府的印章。
      “为了能够作为异能者组织进行活动的这个证书——‘异能开业许可证’。”
      “为了得到这个许可证,首领——您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布下棋局了。”太宰站在办公桌前,铿锵有力地说道:“恐怕是两年前,安吾出差去欧洲的时候开始推进的计划吧。那时您收集好了情报,让安吾去接触最后希望的候补敌人Mimic。Mimic是怎样逃离欧洲、秘密潜入日本的,这个谜团现在也能轻易解开了。暗中协助他们偷渡过来的正是港口黑手党。是您为了让异能特务科感到危机、逼迫不会轻易起身的他们有所行动而故意将敌对组织引来了横滨。”
      “太宰君,”一直沉默倾听着的森鸥外,在这里第一次打断了太宰的话。“真是非常精彩的推理,我没有任何要更正的东西。我只有一件事想问,这有什么不对吗?”
      “…………”
      “我说过的吧,自己无论何时都在考虑着组织的事情。如今我通过这些得到了异能开业许可证,实际上就是从政府那里得到了从事非法活动的许可。而那个危险的狂暴分子,现在也正由织田作之助君拼上性命为我们排除掉。真是乾坤大逆转啊~然而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
      太宰沉默了。这大概是第一次,他无法说明自己的感情。
      “我……”
      ——值得延长这沉闷的生命去拼命追寻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让我从这个腐朽世界的梦中醒来吧。
      他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不免自嘲的笑了笑。
      “我只是,”太宰终于挤出了这句话:“感到无法接受。将织田作收养的孤儿们的藏身处透露给Mimic的也是您。除您之外不可能有人探听到我挑选的藏身处的信息。是您杀死了孩子们,为了把织田作、把唯一一个能够对抗Mimic指挥官的异能者推给敌人。”
      “我的答复还是一样的,太宰君。只要是为了组织的利益,我会去做任何事。更何况我们是港口黑手党,是凝聚了一切的黑暗、暴力与无理的存在。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呢?”森鸥外看着眼前可以说是被他一手养大大少年,用着外人难以想象的耐心和语气循循善诱的说着。
      似乎想要让他认清在这港口黑手党之中,最需要的是什么。
      太宰早就深知了,无论森鸥外的计划、思想、还是这计划之中的道理。港口黑手党就是这样性质的一个组织。从道理上来讲,鸥外是正确的,而太宰才是错的一方。
      “即使如此……”
      太宰转过脚,再次朝着出口走去。
      森鸥外的部下见状纷纷把枪指了过去。
      “你不可以去啊,太宰君。”森鸥外开口挽留说:“你要留在这里。还是说,你有什么非要去他身边不可的合理的理由吗?”
      “首领,我有两件事情想说。”太宰回过头,眯起眼看着森鸥外。“第一,您不会对我开枪,也不会让部下对我开枪。”
      “为什么呢?是因为你想要被杀死吗?”
      “不,是因为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
      森鸥外笑了。“的确如此。但你不顾我的阻止执意要去他那里,这样也没什么好处吧?”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首领。确实不会有好处,我只为了一个理由。”
      太宰治露出了近乎决绝的笑容。
      “因为我们是朋友。那么,恕我失陪——”
      部下们举起枪,将手指搭在扳机上。
      太宰对此毫不在意,以散步般的步伐走向大门。
      部下们将寻求指示的目光投向森鸥外。
      森鸥外抱着手臂,只是目送太宰的背影,什么都没有说。
      太宰穿过门上了走廊,终于连身影也看不到了。
      (“我还有一件挂心的事。”织田作面对对方说:“我还没有向朋友道别。那是个在这个世界上一直以来都以‘不过是朋友’的身份在我身旁的人。他认为世界很无聊、一直在等待着死亡。”
      “那个人同我一样,在寻求着死亡吗?”
      “不,”织田作说:“我认为不是。最初我觉得你和太宰很像。因为看不到自身生命的价值,渴求死亡而投身向暴力与争斗当中。然而并非如此。那家伙只是个头脑过于精明的孩子,是个被独自一人留在比我们所看到的世界更加长远的虚无之中、在哭着的孩子。”
      他的头脑实在太过精明了。
      所以一直都是孤独的。
      我和安吾之所以能呆在太宰身边,是因为我们理解笼罩在他周围的孤独,却只是站在那里、绝不涉足其中。)】
      “这就是他家伙叛逃的……理由啊。”中原中也有些愣神“为了朋友叛逃,真是富有人情味的理由。”
      “人情味。”尾崎红叶细细摩挲这伞柄的一道道划痕,她依稀记得这其中也有太宰故意做出来的,美名其曰“到此一游”。
      她这才恍惚的想着。
      是啊,那孩子一向都是很有人情味的,只是,太难发现了,他像只刺猬,竖起每一根尖尖的刺保护着自己。这让她想起了年少的自己,为了爱情,葬送了爱情。
      这种荒唐感,让她冰冷坚硬的心裂开了一道痕迹。
      江户川乱步看着,他很早就认出了这个名为“织田作之助”的男人,只是他现在很想见到太宰,想见他,想揪着他的衣袖告诉他,已经做的够好了。他明白,当时太宰的处境如果换成他,他不会做的更好。
      他们是同样的迷茫之徒,是相对的黑白两面,是同样聪明的混蛋。
      【太宰穿过洋房,冲进了舞厅。
      在这一路上、还有舞厅当中,到处都堆着尸体。
      太宰推开栎木大门,在那后面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友人。
      “织田作!”
      “太宰……”
      太宰奔向织田作身边,查看了他的伤口。子弹穿透胸口,大片的鲜血流淌在地板上。很显然是致命伤。
      太宰跪在了织田作的身旁。
      “太笨了、织田作。你真是太笨了。”
      “啊。”
      “陪着这种家伙去死,实在太愚蠢了。”
      “啊。”
      织田作微微笑了。那表情之中似乎充满着唯有成就了与所付出代价相对等的事情之人才会有的,某种满足的感情。
      “太宰……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不行、别这样!你说不定还能得救——不、你一定能得救的!所以不要这样——”
      “你就听我说吧。”织田作用沾满血的手,握住了太宰的手。“你之前说了吧,‘只要置身于暴力和死亡的世界,或许就能找出活下去的理由’……”
      “啊、我说过。我是这么说过,可现在——”
      “不会找到的啊。”
      织田作用耳语般的声音说,太宰看着织田作。
      “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无论成为杀人的一方、还是救人的一方,都不会出现超出你预测的事情。能够填补你的孤独的东西在这世界上并不存在,你只能永远在黑暗中彷徨。”
      ——让我从这个腐朽世界的梦中醒来吧。
      那时候太宰第一次意识到了。
      比起太宰之于自己,织田作之助对他的理解要远远深得多,一直理解到了那接近心脏、接近内心中枢的地方。如此理解自己的人就在自己身旁,太宰至今为止却都没有注意到。
      太宰几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从心底想要知道的事情。于是他对着眼前的人提出了那个疑问。
      “织田作……我该怎么办才好?”
      “去成为救人的一方吧。”
      织田作这样说。
      “无论哪边都一样的话,就去当一个好人吧。去拯救弱者、守护孤儿吧。就算对你来说,无论是正是邪都没什么大区别……还是那边要好得多啊。”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啊,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太宰看着织田作的眼睛。
      在织田作的眼中,是坚信不疑的光芒。很明显这是依托着某种强有力的根据说出的话语,太宰也理解了这一点。
      之后太宰愿意去相信了。
      “……我懂了。我就去照做吧。”
      “‘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生、在将要迎来死亡之际便会理解’吗……还真的……是这样呢……”
      织田作的表情突然失去了血色,顶着苍白的面孔,织田作微笑了。
      “好想吃咖喱啊……”
      织田作用颤抖的手指,努力的想要靠近太宰治绑在眼上的绷带,终于在够到绷带的那一刻,那双粗糙的手扯下了少年绑了多年的绷带,露出了少年稚嫩姣好的面庞。落日的柔和的阳光透过残破的壁沿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但少年只觉得悲凉。
      这是第二个,第二个死在他怀抱里的人。
      但他好像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宛如努力挣扎的脆弱的虫子,蜕茧成蝶,虽然依旧脆弱,但能引起一阵阵风浪,不再一事无成。
      “我们……都长大了啊。”少年仰起头,愣愣的说着。】
      太宰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完了那个童话的结局。
      “少年赌输了,他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可怜兮兮的落荒而逃,但他碰到了即将消失的友人,那个友人的勇气很庞大,庞大到少年可以用一辈子,而少年怀揣着那不属于他的勇气像根杂草般顽强的活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破茧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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