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探花·悲歌》在无雨的雨季流浪

6、第四章

　　二人洗浴完毕，面对面在床上躺了下来。松月有点无措，嘴唇张了又闭，脸上不知为何比之前还红上几分。虽然二人皆是女子，但前面一番盟誓，似乎与这栋楼中的其他男男女女又十分相似。徐彻歌一躺下来，白天面圣和晚上应酬的疲惫感一下子涌上来，眼睛半睁半闭地叹了口气。“未悲可是累了？”松月终于找到话头，体贴地把温热的手放到她的太阳穴上，但又想到对方其实并不是男人。
　　“松月姑娘不必拘束，只当在休假便可。家父从小不令下人和母亲娇惯我，诸多杂事我自己处理惯了的。”
　　“果真如此，倒是让松月不知如何是好了。”
　　徐彻歌睁开眼，看到松月的眼睛里确实有几分忐忑，想了想道：“如果我确是男子，松月又待如何呢？”
　　徐彻歌一张脸平平淡淡，神情多少也有些淡漠，唯有眼睛深如黑井，仿佛压抑着许多看不见摸不着的心绪。松月听了这话，杏眼又湿润起来，像是过了雨的花一样。她坐起身，洗浴完松松挽起的发髻被她莹润的手指一摸，便松散开来。然后那手指要去摸身上半透明纱衣的领口，徐彻歌便握住她的手，顺势轻轻揽住她道：“不必。”松月依偎在她怀中，心中微微荡起涟漪。
　　“未悲不是公子，倒比那些公子强上许多。”
　　“今日席间怜心姑娘之事，你怎么看？”
　　“未悲龙凤之姿，无怪怜心姐姐愿为未悲斟酒。”
　　徐彻歌冷笑一声，这一声让松月在她怀中抬起头来，神色仍旧有点不安。“未必如此。我不过一个小小探花，貌不惊人，席间也不多言语。而怜心姑娘能让老乐师弃官还乡，能让状元郎如此痴心，却唯独看得起我？”
　　“未悲的意思是……”
　　“松月可曾知怜心姑娘如何面见那宫中老乐师的？”
　　松月细细回忆道：“那倒并非空穴来风之事。只是当时松月更小，只记得绣坏了郁棠姐姐的一匹好料子，被郁棠姐姐罚在房中绣满十张手绢才许出门。然而当时宫中乐坊得了旨意叫了怜心姐姐去，早早派了顶软轿子和一众宫女太监来接姐姐。其他姑娘都跑出楼外去看，松月只能在房中踩着凳子趴在窗边看。怜心姐姐仍是抱着琵琶，上了轿子，傍晚才归。那之后便是听到大街小巷都在传说，宫中弹琵琶的老乐师自愧不如怜心姐姐，告老还乡去了。”
　　“如此，那我倒能推断三分了。”徐彻歌淡淡说道。不止如此，怜心今日所戴的蓝晶……乍一看和市面上的名贵蓝晶无所不同，但当怜心来敬酒时，她却看得真切，那蓝晶内有游丝般不易察觉的细纹，会随着光线变化而变幻，是南海专贡皇家使用的游龙晶，每年只有指甲盖大小出产。然这游龙晶除了宫中，也只有平元公府上有，还是圣祖皇帝当年赐下的殊荣。这样物品却出现在怜心发上，其中曲折，或可知一二。没想到她甚至未领官职，就被经过授意的一个眼神、一杯酒推到了诸多未来同僚的对立面，这是她与父亲都不愿见到的。这些风光的士子，却因为这般令人哭笑不得之事对她产生敌意，徐彻歌内心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也罢，便不说这些了。”徐彻歌感觉疲惫更甚，便只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转换了话头。“松月平日可做些什么？诗文可通？”
　　“诗文不大通，只会几句风月艳情。”松月答道，“像什么衣带渐宽、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松月平日只爱做些点心，郁棠姐姐说那富春楼大厨做的都没松月这里的好吃呢。琐琐葡萄糕、栗粉糕都做得，如今的时节倒是应做些海棠酥，郁棠姐最好这一口。”
　　“点心我倒也好些，只是不爱太甜的。”徐彻歌应是微微笑了，松月在黑暗中看不太清她的脸，只感觉她的胸脯在微微震动。
　　“那松月下次便与未悲做些清淡的就是了。”感觉对方高兴，松月心中便也不知为何有些欣喜。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话，只听得到呼吸声，松月坐直一些，把脸贴过去，嘴唇轻轻颤动，对方的脸却也俯下来一点，月光正好照亮徐彻歌那双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与之前一般，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底下却止不住地澎湃。松月感觉自己的魂魄像是一叶扁舟，被她眼底的惊涛骇浪裹挟着，无暇思考，只能顺从那按捺着的激情来行事。
　　“松月姑娘，让你与这注定朝生暮死之身扯上关系，是未悲之过。”
　　对方说完这句话后便慢慢移开了身子，又在身旁躺了下来。这句话中所饱含的不知缘由的叹息过于深重，松月不敢回答，只是在心底为她渗出泪水。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绪，在金榜题名之时、花好月圆之夜都无法忘怀？
　　松月觉得自己触碰到了网状的屏障，那网缠住她的四肢，勒进了她的肌骨。她本来并无执着，轻飘得如一朵云，不论是欢场虚假的温存与诺言，还是粗暴的折磨和羞辱，对她而言都会是投在云上的一束很快消散的光。但她却被启发了危险的好奇心，产生本不应该有的执着，让她想要在从未思考的领域一探究竟。
　　松月便也在她身边躺下，即便是如此抵足而眠，脑子里仍然是对方的事情，这是何等奇异的感情。

　　致那一位收藏了的读者：我虽然不能知道你是谁，但是感谢你给了我继续写作的勇气和动力。
最近我的生活一团糟，我不知道该把我存在的重心放在什么地方才好。
感谢你喜欢和愿意关注这个故事，为了你的喜欢我也会持续写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