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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章 ...

  •   “你竟然还是将军。”

      换做其他人说出上述发言,景元或许还需要多加思考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但如果说出这句话的是瓦沙克,是他认识的丹烛,单凭自己对祂的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仅仅是在单纯地感叹自己怎么还没有坠入魔阴身。

      虽然外人听起来可能会感觉在暗讽自己老不死就是了,瞥见符玄像个几乎气炸了的粉色糯团子与刃果然如此的阴冷神情,景元暗叹说话真是一门实在又难学的艺术,至少几百年过去了,对方还是没有掌握这门艺术。

      “嗯……此话不假,人终有生老病死,指不定等你过一阵子再来罗浮仙舟,我便早已解甲归田,尽享退休后的悠闲时光。”

      没有表露出任何对于敌人应有的戒备之意,景元脸上带笑,慢悠悠地回复瓦沙克无意义的感慨,若是不了解详情的旁人见到此景,都会认为两人不过是久别重逢的故人,而非多年未见的敌人。

      “你可以现在就准备退休生活,反正罗浮不久后也要毁灭了。”

      直白地说出在自己介入之下罗浮既定的未来,瓦沙克的话中丝毫没有自己被众人包围而遮掩其真实目的的意思。

      只要不是岚亲自降临,瓦沙克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能直接带着列车组和阿贾克斯无伤离开太卜司,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静待幻胧的毁灭大业完成,坐享其成她的劳动成果。

      如果岚降临了也无妨,虽然有些不舍得,但也不过是换一副躯壳重登列车的事情。瓦沙克无所谓地想,压根没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多少人带来抹不去的心理阴影。

      “放肆,竟敢在……!”

      “符卿。”

      闭着眼抬手阻止了符玄尚未说完的呵斥,即便面对瓦沙克冒犯至极甚至可以说不带敬意的言辞,景元脸上了然的微笑都不曾有任何变化。

      就像丹枫时常想弄清他与丹烛在自己不知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景元很清楚面前之人对自己带有着些许说不清缘由的偏爱,以至于会在祂认为的善意范围内提醒自己尽快离开罗浮仙舟。

      单纯地用常人的善恶观来判断,这份微小的善意即是对其他生命无差别的蔑视。景元对此心知肚明,不如说曾经的云上五骁都知晓此事。

      只是白珩和应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纵容,甚至自己不言苟笑的师傅镜流在不过于涉及寿瘟祸祖的情况下都对此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必说那位大部分时间内都与丹烛形影不离的持明龙尊,几乎对祂的行为采取了堪比鳞渊境古海容量的包容态度。

      但现在的自己是神策将军,是巡猎令使,而非云上五骁中的一人。再次睁开眼时,景元已将眼中的怀念皆数抹去,替瓦沙克条条有理地分析。

      “的确,景元也知晓以烛的能力,想要毁灭罗浮仙舟甚至只是一念之间的小事情。”

      “但假定如烛所言,罗浮仙舟会在不日之内毁灭,那么烛又是否会想过……仅摧毁一个穷观阵阵心便耗去了你的一条手臂,现在的你又能否承受住这份毁灭仙舟的代价?”

      “亦或者说,以烛当下沾染着寿瘟祸祖气息的躯体,恐怕也不能让你的肉/体在完全被代价吞噬前修复如初吧。”

      全说对了。

      即便瓦沙克完全不想承认,但祂也不得不碍于现实承认。

      “……我讨厌你那份仿佛一眼就能看穿所有事情的聪明,从以前就讨厌。”

      即便收到了故友过于直白的讨厌之意,景元依然笑容不减,他敢肯定丹烛不敢伤他,甚至还可能要看在丹枫的面子上护着包括自己在内的云上五骁所有人,但星穹列车的乘客瓦沙克就不一定了。

      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够完美链住这头凶兽,让其安分下来的项圈,最好……还是祂心甘情愿套上的。

      “没想到竟会从烛口中听到对我的厌恶,还真是伤了景某的心哪……看来你不在罗浮时的我与其他人赠予你的那些小礼物,想必也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了吧。”

      在符玄和三月七“竟然还有这种操作”的震惊眼神与刃的冷笑声中,景元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摇了摇头。

      这种能一眼看穿的伪装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抛去立场不一的关系,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冒出了同一个想法。

      符玄倒还好,自饮月之乱后便跟着景元少说也有两三百年,他每每忽悠着给自己画大饼的伪装比现在还明显,她倒也习惯了,只是略微惊讶景元同这位上来就破坏了穷观阵阵心,还扬言要毁灭罗浮仙舟的犯人竟是旧友关系。

      好吧,略微,真的只是略微。

      但接下来的事情,不仅让符玄把略微一词勉为其难地去掉,还让她确信了一点,将军就是一个画饼不眨眼的大坏蛋。

      “……它们在哪里?”

      沉默了许久,甚至连自己右手手臂都再生到一半,重新用断臂支撑起一半染血的白袖口,集聚了在场所有人吃瓜目光的瓦沙克才仿佛像某些刚学会使用玉兆而成功连上时代潮流的年迈长生种,缓缓开口问出了祂最关心也是最让人大跌眼见的问题。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这样真的会被景元卖了还要替他数钱的啊!

      此刻三月七感觉到自己刚步入罗浮仙舟时对瓦沙克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瓦沙克这家伙就是典型的只吃软不吃硬性格,景元这个拙劣到她都能看穿的伪装都能相信,还整个人都在那里散发出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凶了的气息。

      别的不说,三月七几乎都可以一眼望穿瓦沙克在景元的一阵忽悠下替他打白工的未来。

      出于列车组之间的情谊,她刚摩拳擦掌地准备出声提醒,却被本被自己捂住嘴的星反手捂住嘴挂上了沉默debuff。

      “这种情况我们就不要出声,在一旁看着就好了。”

      俯身在不停挣扎的三月七耳边用自认为很小的声音低语劝阻,星想了一下又小声地补上一句,

      “如果景元真的要让瓦沙克打白工,大不了让杨叔放个黑洞,我们一起趁乱拉着瓦沙克跑路去找丹恒。”

      这下三月七不挣扎了,但在场的人精无不都听到了两人的离谱发言,达达利亚更是好不容易用舌尖抵住上颚,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打破这份女孩子间特有的奇思妙想。

      “两位,我要提醒一句,”把目光从瓦沙克身上移开,景元不得不出言提醒两位几乎是当着自己的面说坏话的列车组乘客,“我听得到。”

      “啊……哈哈,哈哈,咱们也只是假设而已,没想着现在实行。”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重拾声音自由的三月七顶着符玄几欲刀人的眼神,干笑着回复景元。

      “若只是假设那便再好不过,我倒也不是对自己名声斤斤计较之人,但当面说还是稍稍有些过了。”

      没有与之计较的意思,别称“闭目将军”的景元微微侧身,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容颜都不曾有一丝变化的旧友身上,勾起嘴角,

      “看在帝弓司命祂老人家的颜面上,我可没有欺负她们的意思,所以稍微把身上的杀气收一收,你现在这样子比那边的刃还可怕不少。”

      “小心被你的杀气一刺激,我就人老健忘,忘记你的那些东西都放在哪了。”

      “景元。”

      纵然再多么不情不愿,瓦沙克还是看在了那些祂本以为再也找不到的礼物份上,老老实实地戴上了名为“友情”的项圈。

      “我真是个讨厌的家伙是吗?”“你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异口同声的说法只能让景元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知晓自己已然给面前这位曾经只属于丹枫的龙师套上了一个不算脆弱却也不算牢固的项圈,接下来就是要不断拉紧项圈,最终停留在一个适当好的距离,即祂不会挣脱,他也不会松手的距离。

      首先,要让猎物产生好奇心。

      从贴近心脏处的甲胄暗层中取出了曾经某位步入中年的巧匠亲手制作的花簪,而景元不出所料地瞅见了两双惊讶的注视,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显然他的第一步已然达成。

      那是一支即便过了百年之久,也依然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光泽,纯白的栀子花中既带着一朵红艳石蒜花,又带着一些小巧精致坠饰,保存完好的花簪,也是景元凭着曾经对应星的了解,好不容易从他住所的暗匣中找到的花簪。

      其次,要让猎物产生信服感。

      “想来你也能看出,这支花簪上雕刻的工艺是仅有应星才能锻造出来的特殊工艺。”

      无视了不远处刃的冷笑,景元用手捏起了栀子花的一角,像是逗狸奴似地提起在脸旁晃了晃,在瓦沙克几欲打算上手直接抢走的眼神中才慢悠悠往下解释,

      “我自是不用发簪这种小巧的饰品;应星倒是有一支别于头上的木制发簪,但你也懂他的性格,有了一支能用的就不会有第二支备用;”

      “其他人更是像块不停旋转的陀螺,整日忙碌奔波在不同战场,要他们精细地打理头发,还不如祈祷对面的不死孽种早日消失,多些假日休息。”

      “至于是不是送给……”刻意停顿没有说出那位已然在战场中香消玉殒的狐女名字,景元继续往下道,“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如此排除下来,藏于应星暗匣的这支花簪,也只能是他打算赠与你的礼物,只可惜……”

      故意没有把后续发生的事情说出口,望着瓦沙克与刃骤然变得阴沉的脸色,景元也知晓那四个字是这两个人跨不过去也无法放下的心病。

      而刺激适可而止就好,太过刺激,猎物可是会挣脱项圈逃走的。

      最后,是时候捕获猎物了。

      “我们来做一个你最喜欢的等价交易吧,烛。”

      如同苏醒的雄狮,景元用他熠熠生辉的金眸紧盯着丹烛映照不出任何倒影的湛蓝色无光双眸,这是他在同其他仙舟将军谈判时最喜欢做出的动作,也是他胸有成竹的表现。

      “我可以把这支本该就属于你的花簪还给你,也可以把包括我在内其他人赠予你的那些礼物都还给你,但在我尚未坠入魔阴身之前,你和这位不在「鸣火」名录上擅自登陆罗浮的同谐令使不得对罗浮仙舟出手。”

      “如何?以你在意的小物件换取你们对罗浮仙舟仇恨的短暂忍耐,这是一笔不错的等价交易吧。”

      竟然把罗浮仙舟诸多种族的生命与那些毫无价值的身外之物划上等号,饶是像卡芙卡这种出身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天衣五的星核猎手,都要忍不住惊叹于景元的大胆与堪称豪赌的交易,更不用提其他人。

      “我只是你手中的一柄白银利刃,不必在意武器(我)的想法,灯。”

      达达利亚没有回头,他甚至还在与刃进行着僵持,只是单纯凭借着对瓦沙克的了解,便已经猜出了祂的顾虑。

      “……告诉我你把它们放在哪里,还有不准为难阿贾克斯,这件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都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权衡利弊之下,失去了奥博洛斯进行现场利弊判断的瓦沙克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祂本就不擅长思考过于复杂的问题,比起诸如此类的思考,祂更擅长的是以自己的想法实现他人的愿望。

      而罗浮仙舟上那些早晚都会回归虚数之树融为一体的诸多生命体,于瓦沙克看来还没有云上五骁赠予的那些小物件重要。

      “别急,待到解决了「建木」一事,我自是会如实地告诉你具体的位置,至于这位名叫阿贾克斯的令使……事后我会亲自派人去察看,定不会冤枉或为难他。”

      活像逗弄幼时还未长大的咪咪,景元仗着自己现在至少比瓦沙克高了一个头左右的身高,将拿着花簪的高举于头顶,就是不给面前微微漂浮于空中的祂伸手就能拿到。

      “眼下仙舟遭降剧变,四处都乱成一锅粥,我身为神策将军,自是要以大局为重。若是因为这点琐碎小事打扰了回忆位置何在,那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

      笑眯眯地看着瓦沙克不情不愿地放下了完好的左手,景元又反而将祂朝思暮想的花簪递于祂的眼前,缓缓说道,

      “不过嘛……看在你我相识之久的份上,先把这支花簪作为交易的定金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眨眼的功夫,景元便已看到原本被自己捏在手上的花簪,小心翼翼地被瓦沙克握于自己左手的掌心上。

      他倒也不恼带来的花簪被抢走一事,一来这支花簪本就是应星打算赠予丹烛之物,他不过是这三百年来代为保管而已,

      二来是既然最初的目的已经达成,那么给予被项圈困住动弹不得的猎物一些安抚用的蝇头小利,也是必要的事情。

      谁让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算无遗策的神策将军双手抱胸,笑眯眯地看着瓦沙克拿起花簪就爱不释手的样子,活像个懒洋洋晒着太阳的雄狮。

      既然最大的威胁与伴生威胁都已解除,接下来就是解决第二个「建木」威胁了。

      抬头面对着还在僵持状态的刃与不知底细的陌生同谐令使,景元甚至只是刚开口,从代表着梳理因果联系的「业成阵」传来的轰鸣巨响让所有人都不禁分神侧目。

      “我答应过你,我和阿贾克斯不会对罗浮仙舟出手。”

      身后突然搭上来的手臂让达达利亚几乎是肌肉反射地向后挥剑,但在看清来者的面容,挥到一半的雷形剑硬生生地停在空中,半天都下不去手。

      “但我没有说过,我不会帮助丰饶令使夺回建木。”

      瓦沙克话语中的深意让在场所有了解“丰饶令使”曾经对罗浮造成过多大创伤的仙舟人都瞳孔一缩,更是让景元顾不上往日的颜面,抬手就是用石火梦身朝前一挥,但高空中朝他三处要害并发的三箭又让他不得不唤出神君将其打落,进而错过了进攻的最好时间。

      待烟尘散去,一艘星槎早已稳稳地停在上方的半空中,静待两位特殊宾客的回航,而那位坐在驾驶位之上,手拿曲弓的紫发狐人神箭手,更是让景元与刃都哑然的存在。

      在众目睽睽之下,白汀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曲弓用手放于脸两侧呈喇叭状,高呼道:“瓦沙克!我来接你了!”

      更是赢来了难得老实站在星槎副驾驶位上的某只乌鸦,几乎算得上不忍直视的捂脸神情。

      ——
      我应该感到愤怒。

      尽管饱受魔阴作祟,对那些化为记忆泡的旧事都记忆寥寥,但刃还是意识到了因景元拿出花簪而从内心深处涌现的陌生情绪。

      那并非愤怒,只是在刃因为魔阴身而变得有限且狭隘的思考范围内,只有“愤怒”这一个独具鲜明特色且洋溢着活力的词语能够表达他心中充斥的情绪。

      放眼整片宇宙,只有他自己知晓这支白中透红的花簪真正要赠予的人是谁,而它的制造者又是抱着何种的心情制出那支无法寄出的花簪。

      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他与对方间的距离是一座巨大到无可翻越也无从翻越的大峡谷。

      那并非由简简单单的星震而引起的重力坍塌造成的时间大峡谷,不如说如果是由星震引起的,刃兴许还要生起庆幸的情绪。

      至少他的时间已经被倏忽的恩赐定格,他可以耐心地等待着不记得名字与外貌的对方成功穿梭那段异常的重力环境,让久远的「未来」变成「现实」,将代表着应星未尽心愿的遗物(花簪)赠予对方后再寻找让自己陷入真正永眠的方法。

      但那是超越了时间与空间,潜藏在量子之海最深处,触不可及的梦境。

      不论应星的生命是否因为饮月之乱逝去,不论「刃」的存在是否会因为挥剑的刹那而消失,■■■■都不会存在这片「现实」与「未来」都一望可见的宇宙,应星的花簪也永远没有送出之日。

      置于腰间的那张光锥微微发烫,及时地将刃在逐渐沉溺于自身如涨潮般上涨的负面情绪中拉回,也让他眼中的幻影与真实逐渐重叠。

      在丹烛的身上,他看到了■■■■的影子。

      亦或者说,■■■■的身影正浮现于丹烛的身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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