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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背时娃娃 ...

  •   言九从墙上跳进院里的时候有隐线从极刁钻的角度涌出勾缠过来,将她甩入一个微凉又僵硬的怀抱。她抬抬眼,见是由恪正垂眼打量着她。几日不见,不知道这位师叔做了什么艰难的活计回来,似乎又清减了几分。他脸色不好,半是累的,半是气的,一派阴森冷然之气。

      言九明白,这是想教训她的意思。

      算她运气不好,这么多天头一次晚上溜出门由恪就回来了,还在翻墙时被逮个正着。

      打从人一落到怀里由恪就留意到她半边脸颊上浮着不寻常的薄红,沿着脖颈一直看进衣领边缘都是如此。

      似乎是挨了打回来的。

      “送上门去挨打,好兴致呐。”由恪音量不高,保持着一贯的冷嘲热讽的语气。他训诫小辈多是这幅姿态,不轻不重地哼上一声,就足够孩子们自觉垂着头认错了。

      言九也不例外——一般而言。大多数时候她都很怕他,但有时候又不怕。这其中的界限在哪儿很难说清,但话一出口,由恪就知道,现在是属于不怕的那种情况。

      她深吸了一口气,撇过脸道:“我要去找妙兴师兄。”

      声音有些闷。他不动声色地将人放下,手扶上她小臂时力气放轻许多,说起话却半点不留情:“妙兴?深更半夜,你说你要去找师兄?你以为自己多大了?三岁?”

      一连串质问声中她猛的抽手推了由恪一把,声音颤得明显:“你看不到我要哭了吗!”

      由恪属实没料到她居然敢跟自己动手,毫无防备,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向后退了一步。直到胸口泛起闷痛,他仍处于震惊之中,以至于一时之间居然手足无措起来。

      这个词对他来说实在久违,讽刺得发苦。

      于情于理,他有太多名正言顺的理由把人关回房里禁足惩罚。可这一刻他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试图拉住转身离去的言九。

      四下寂寂,一片漆黑。他孤身立于庭院中,只听到窗板被打开又落下,接着是隐隐的哭声。

      强忍着心头的烦躁,他撤步打算回房,几步之后又生生止住脚步,循着一时轻一时重的哭声向右手边望去。他不以絮步见长,不过他想,如此情境下屋内的二人大约都不会再有心思去留心这点动静。

      夜半偷听师侄的墙角,怀的心思有多阴暗潮湿,由恪心知肚明。正因明白,才更恼火。他靠在墙上待了片刻,止不住的头疼,最终抬手将没有闭紧的窗板狠狠拍下。

      骤风涌起,鼓着院中那棵古树沙沙作响。风卷上他的衣衫时,萧索清峻的身影已不见,只剩摇晃的树影映在窗上。

      –

      言九蜷在他怀里,头埋在他胸前,对突如其来的一声响置若罔闻。唐妙兴分了点余光过去,一边暗自思索,一边斟酌着字句问道:“你怎么会撞上张之维?”

      这个时间——还惹得人用了雷法?

      万幸,乌梢甲虽然被劈得粉碎,却替她挡下了大半。如今左胳膊上微有些被烫着了后泛起的粉红,约莫是不打紧。至于被震麻了的半边身子,也只能等等看明日状态如何,不好的话必然要请那位济世堂出身的端木小姐给扎上几针。

      先前窗板颤动时他心头一跳,几乎是瞬间就翻身下床赶去开窗。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的只有言九,她手段五花八门,依靠地行仙潜行再便利不过,为何突然弃了这手段来敲窗?

      出事了?

      直到她软软地扒着他的脖子,埋头在他肩窝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唐妙兴才发觉自己的掌心一片冰凉,冷得发颤。他将手贴在腿上捂热,这才搂过她的脊背腰肢,将人自窗口抱进屋里。

      他轻轻扶上微红的脸颊——显然是挨人打的。

      她几时吃过这种苦?唐妙兴越想心里越难受,从未如此直观地体验过所谓心疼竟是这般感受,实在压人,他几乎透不过气。

      张之维——他到底怎么想的,拿雷法劈别人师妹,他礼貌吗?

      好不容易哄好不哭了的言九被这一问又呜咽了一声:“你问这个你不爱我了呜呜呜……”

      “好好好,不问了,我不问。别哭,”唐妙兴见状连忙摸索着在她眼角擦了擦,并没有没摸到多少泪水,这才安心不少。“不早了,先睡觉好不好?”

      她慢吞吞地点点头。

      她毕竟伤心难过至极,想要安安稳稳睡去有些难度。在唐妙兴怀里窝了半晌,她静得出奇,手却慢慢摸到他腰间,从衣角向上钻了进去。

      自从她三天两头摸进他屋里起,唐妙兴就改了半裸着睡觉的习惯,如今总要多穿一件。早猜到她不会安分地睡去,他有些无奈,扼住在胸下边缘游走的小手。偏偏言九非但没半点做错事的愧疚,反而哼哼唧唧的,摆出一副受足了委屈的样子。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妈妈……”

      唐妙兴:……?

      他到底什么定位?

      犹豫片刻,他终于还是将她的放在自己胸前。覆在自己掌下的那只手就在一掌限定的范围内或掐或揉,引得旧伤都自根底生出难言的痒意,仿佛是血肉正于她的抚摸下生长。

      这感觉实在太怪,此前近二十余年,他从未想过男人也能被如此下.流的对待。

      ——他不是说小九下.流。

      是自己下.流,汗液往下,潮热亦如是。

      心底再怎么抗拒,该有的反应一点儿不轻。

      上身的衣料已被掀至胸上几寸,带着薄温的吐息越来越近,他合眼顿顿地警告道:“不能舔。”

      这是底线。

      “唔……”

      唐妙兴的手挡着,她想舔也难,于是啾啾在他手背上亲了起来:“亲亲手嘛……”

      从手背到指缝,再从缝隙中下渗,若有若无地触着底。掌心满盈着她的呼吸与濡湿感,指节数次蜷起,又在撑开她唇缝之际生生止住。

      额角的薄汗被微凉的手指拂去,丝丝凉意下他忽而找回些意识,只觉得腰腹一片沉重潮热,随着呼吸下陷又鼓起。汗液浸润下的接触又黏又腻,一再反复,于他腹上,在她腿侧。

      明明是一条纤细的他轻轻松松就能掐住的手臂,此刻不施半点力就能将他的手腕按过头顶,使他动弹不得。

      她俯身下来时,好似滚烫的牛奶淋漓而下,淹得他喘不过气。

      后半夜逐渐冷下来,唐妙兴的意志也渐冷、渐渐理智起来。师妹被塞在被子里睡得安稳乖顺,他却怎么也想不通。

      ——他到底,为什么会允许她压着自己像只猫一样拱着舔个没完的?

      因为她说身上疼?可他的……也不是药啊……

      他又怎么扛过来的?

      方才被她咬肿咬破的地方仍不时泛起隐秘的痛感,竟比刀伤都难挨。

      若非她经不住累中途睡了过去,今夜要做到什么地步,只要想一想就使他一阵悚然。

      “……”

      平复吐息后唐妙兴将衣服拉下扯平,翻身下了床,于黑暗中捡起她乱扔的衣服叠好置于桌上。

      小黑猫还伏在床头,唐妙兴抚着它的脑袋想了想,决定明日起夜里还是暂且将它托付给唐皋好了。

      就算是只猫,老听这种动静也不合适。

      最后一件事——

      拍窗的,是风,还是人?

      –

      “这房子闹鬼,我不开玩笑!”唐皋面色凝重,手指敲着石桌笃定道,“昨天晚上你听到没有,就半夜那会儿……”

      唐妙兴放下碗,淡淡道:“你要是吃完了就把碗刷了,昨天是我替你做的,后面两天都是你。”

      “哎,那小挑刺儿没跟你说吗,我刷的碗她不用什么的?”

      唐妙兴没搭理他,起身就打算走了。唐皋在他身后喊道:“妙兴,我说真的!真闹鬼!我是无所谓,反正我不怕——你当心别被鬼缠上了就行!”

      搞出一堆动静的人睡得正安稳,怀中抱着一个毛绒绒的……要唐妙兴怎么说,丑不拉几的墨蓝色的的带翅膀的似乎是马又好像是驴的东西。这玩意儿当然是言九留在他房里的,她睡觉时不抱着什么就不安稳。

      她毫无起床的意思,唐妙兴捏捏她的手,她便下意识回握了一下,又松开。感觉到有人凑近,她微挺了挺身子,含混地叫了一声:“师兄……”

      唐妙兴轻声问道:“不起来吃饭吗?”

      “不饿……”

      “这样对身体不好,给你拿了个鸡蛋,好歹吃了再睡?”

      唐妙兴说话还是有点用的,她下一刻按着他手腕翻身趴起,嘴一张就把一整个鸡蛋咬进嘴里。

      他给的,那指定是剥好且温度适中的。

      她再次瘫在床上,胡乱嚼了几下就往下咽。唐妙兴给她拿水,她不喝。

      他还在问:“胳膊怎么样了?身上还疼吗?”

      言九扭头抱着小蓝马滚到床内侧继续睡了。

      她这样子唐妙兴不便继续追问,他在床头略坐了会儿,确定她身上的红肿已消退,这才起身去将窗帘拉紧,遮去天光。

      桌上的衣服要洗,他从言九的衣柜里又取出一套给她放在床头,临走前他将十宝抱起一并带出房间,合紧了门。

      由恪路过时唐妙兴正在院里洗衣服,他低着头,只做不知道他来了。由恪心里清楚他是装的,也懒得搭理。目光落在泛着白沫的盆里,由恪对唐妙兴手里那件粉白相间的衣服有点眼熟。

      是拱在他脚边的那只小黑猫的衣服。

      这倒罢了。

      由恪将手浸入水中捞起一件衣服,泡沫在他手腕掌上破裂干涸,他问:“言九的衣服?她自己怎么不洗?”

      还不止一件。

      唐妙兴皱了皱眉,到底没怎么样,只道:“小九衣服多,她一个人洗不过来。”

      他将由恪手中的衣服重新浸入水中,淡淡道:“恪哥,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洗。”

      由恪将手擦净,拔步向后院走去。

      “不劳你费心——省些力气去惯着你师妹吧,她脾气还是太小,指着你再给添些气焰才好。”

      不多时,由恪又折了回来。

      “她所有的衣服都是你洗?”

      寻常衣裙自然不值得一问,反应过来这个“所有”特指哪些衣物后,唐妙兴脖颈都染上几分红色。

      “恪哥,别问了……”

      由恪:“……”

      由恪:“真是服了……”

      –

      昨天晚上那种程度的折腾放平时言九一点不放在眼里,但毕竟刚挨过雷劈,不可同日而语,竟显得有些激烈了,累人的不行。

      她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院里只有由恪和由守对坐下棋,她一手扶着后颈,一边打着哈欠问:“师叔,我妙兴师兄呢?”

      “问我?”

      由恪冷笑一声,瞥了她一眼后剩下的话全都被堵回去再也说不出了。

      黑色吊带与粉色长裤之间是她纤细光滑、坦露在外的腰腹。她本就白得晃眼,偏偏还扣了一条银链在腰间,被日光折的分外刺眼。

      “不知道穿件上衣……”

      他下意识出声训斥,又想起昨夜她离去时的背影,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断的突兀。

      “哎,这不是穿着呢。”

      她语调轻松,全不以为然。唐妙兴倒是给她拿了一件上衣,但是怎么说呢,他那审美也就跟管儿哥差不多,上下一水儿的粉色,这能好看吗?

      索性就没把吊带换下来。

      她一径走过去,拉了个凳子贴着由恪坐了下来。对面的由守这才看了她一眼,倒没说什么。

      “师叔,”她抱上由恪的腰,钻进他怀里,“小九错了嘛,您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知道她说的不是衣服的事,由恪的目光仍集中于棋枰上,淡淡“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我昨天不该那样跟您说话,更不该推您,对不起嘛。但是那会儿不是有点难过嘛,一不小心就……我手劲儿是不是还挺大的,疼吗?我给您揉揉?”

      由恪道:“是不小。”

      由守:“……”

      “师叔,”她肯卖力,衣服都给揉皱了,问,“您原谅我了吗?”

      “……不怪你。”由恪镇定自若道,语气前所未有的平稳,甚至带点柔和。

      言九眨眨眼,问:“您这是想哄我吗?”

      由恪忍了忍,还是有点没忍住:“知道我脾气不好就别招我骂你。”

      “哎!”她乖乖应了声,揉了没几下就累了,又撒娇说手腕疼。由恪沉着脸,一手握着她的手腕捏了捏,一手挪动棋子。

      她趴在由恪膝头看着,偶尔抢在他之前动手支士拱卒,没两下就把战局逆转,让由恪被将了军。

      言九认真分析:“是我来晚了,师叔你第一手下的就有问题。”

      由恪:“……”

      “好嘛好嘛……”由恪手头的事算完了,她才说起正事,“我想洗澡,但是手好痛,这边,都疼……”

      由守:“……”

      他有点后悔没从一开始就走人,此刻毫不犹豫地起身道:“我出去逛逛。”

      –

      银链从她腰间掉落,砸在地上很有分量地震了几下。她搭着由恪的脖子,窄窄的腰被他的手冰的缩了缩,

      “师叔,”她问,“您不回来是在躲我吗?”

      由恪手下的动作有条不紊:“躲你?你言大小姐什么身份,我都要暂避锋芒?”

      “……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啦!”

      他这才跟上一点她的脑回路,笑了一声反问道:“我看起来很闲吗?”

      “诶诶诶,这不对呀!您应该纠结、痛苦、羞愧,辗转反侧、寝食难安、睡不着觉!”

      “是睡不着,忙的没空睡。”

      她不高兴了,嘟囔道:“您好歹装一下嘛,这么大年纪了要点脸呗。”

      事实证明由恪的宽容很有限,她可以撒娇、甚至可以耍赖,但是以这种近乎平等的姿态来调侃他绝不被允许。他在她颈侧捏了捏,默不作声地将人一把摁进水里。片刻,再将人捞出来环在臂弯,由恪端详着那张漂亮的小脸上蒙着的大颗大颗的水珠,昨夜滋生于他心底的疑问再次响起,无声地诘问道:

      要哭,找他不行吗?

      “真是——背时娃娃。”

      –

      由守回来时给言九带了水八块,他道:“刚刚在街上遇上妙兴,他让我带给你的。”

      言九问:“师兄他在干嘛呀?还不回来吗?”

      由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道:“快了,门口接着去吧。”

      两句话就把孩子打发出去了,由恪冷眼看着,问:“又想说什么?”

      “恪,我最后问你一次。”由守望着他缓缓道,“这事有多下作你比我清楚,作下了,你死不足惜,小九呢?她一个小姑娘,被人戳脊梁骨是什么滋味儿,你替她考虑过吗?”

      由恪面无表情,回道:“既然是最后一次,那就别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到这话。”

      戳脊梁骨的事他管不到,最多能在啃咬她脊背时收些力——

      不,算了。

      他牙根痒痒,收不住。

  • 作者有话要说:  9仗着有伤去占人便宜的脾气到底是哪儿学的,这个问题就不得不请教丁哥了。

    感觉妙兴会是那种做到一半孩子哭了硬是下床去奶孩子结果回来发现9已经睡着了的绝望人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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