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次的恋爱手册》童颜如雪

3、3、闷油瓶与文艺男，爱情的生老病死

　　看电视的时候林东打了电话过来，毫不意外地问候我今天晚餐的内容。
　　他的电话让你很难激起跟他继续聊下去的欲望，开头到结尾永远是那三段论：“吃饭了没有？”“在干什么？”“是什么电视？”（如果我回答在看电视的话）然后就不知所措，如果我不开启一个新话题，这场聊天顿时便以“bye bye”结尾。
　　我弄不清楚为什么他一定要每天都不厌其烦地打电话来，然后打来又没有话讲。我刚认识他的时候，误以为他的话少是因为羞涩，心里还觉得他有点可爱。但是后来交往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这与羞涩无关，他就是单纯的不知道讲些什么而已。挂掉电话后，我叹了口气，在心里反省自己是不是过于斤斤计较。但是，这真的只是一种斤斤计较吗？还是因为我们根本磁场不同？
　　当你爱一个人，他的优点就被无限放大，缺点完全被无视，甚或缺点在你眼中可以变成优点。紫霞怎么说至尊宝来着？“逃命都逃得那么帅。”
　　但是，当你不爱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殷勤是骚扰，他的沉默是无聊，他的任何一个小缺点都可能无法容忍，他的任何一个优点都可能麻木不仁。
　　我自问现在并没有到这一步，他对我的每一点好，我都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没有感动的。然而为什么在一次次放下电话后，心里竟然会生出了一丝丝的厌倦？

　　认识他的时候是半年前，同系的学长秦亦凯新婚兼乔迁新居，硬把我拉去新家做客，间接当他甜蜜新生活的见证人。学长夫人风姿绰约，外貌酷似知名模特张梓琳，两人幸福得不知身在何处，旁若无人地甜言蜜语不息，一干损友又全身心投入方城大战，完全忘记旁边有我这个几乎不会任何棋牌的小师妹，只能百无聊赖地在沙发上看亦凯家唯一一部DVD《黑夜传说》。
　　我一向比较喜欢有帅哥美女当主角的吸血鬼片，所以看得非常投入，物我两忘。以至于第二天学长的妹妹秦亦微（我的又一个死党，就是前面说的那个不送她生日礼物会被她砍死的野蛮格格辣千金）打电话来说某林姓男子昨天聊天后对我一见钟情，抛出硕大绣球，我如坠五里雾中：“聊天？我跟谁聊过天吗？怎么不记得？而且，他明明就可以从你这里问到号码，为什么不直接约我？或者昨天干脆直接问我号码？”
　　“大概是……害羞吧……”亦微迟疑地吐出了2个字。
　　当时真有被雷到的感觉，但同时又觉得这男的很可爱，有一种现在很多男人都没有的单纯。（这话我也常从男人那里听到，说某女很难得地有一种很多女人都没有的清纯，之类。这说明很多男女的内心深处都在寻找简单质朴纯粹的品质，但同时，他们中的大多数又任性、算计，或者纵欲过度，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太单纯了就是傻，为什么呢？因为这个社会确立的隐型价值观就是成功代表一切，或者钱代表一切，特别是获得成功就可以任意索取和驾驭你想要的东西。可是，众所周知，爱情不是索取和驾驭。是的，我们就是这么矛盾。）
　　很可爱的男孩子，不过的确没给我什么深刻印象。可我已经不再是读大学时那样任性的女孩子，不会再靠着肆意践踏别人的追求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别人喜欢你，是对你的一种肯定，即使对别人没感觉，也应该给予尊重。于是我对亦微的询问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快下班的时候，接到林东的电话：“莫非，你好啊，我是林东。下班了吗？”
　　“还没呢。”
　　“哦，那好吧。”
　　“……”
　　安静。
　　安静。
　　诡异的安静！
　　足足过了半分钟，林东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把话接下去：“嗯……我是说……我来接你，一起吃饭，好吗？”

　　那大概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的约会。林东是秦亦凯的所谓“死亡兄弟”（重庆俚语，意为不一定同生但一定要共死的铁哥们儿），在另一家区法院的执行庭当法警，性格：内向；恋爱经历：一次。
　　在我跟林东吃过一顿沉闷的饭后，我对秦亦微表示该人适合做朋友，亦微差点从电话那头冲过来抽我耳光：“有没有搞错，你会不会看人啊，林东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我没有说他不好，甚至可以说他很可爱，但我们性格真的不合！”
　　“才吃了一次饭就知道性格不合？太武断了吧！我告诉你莫非，现在已经很难找到这么纯的男人了，错过了你一定会后悔！”
　　“那你有没有试过吃一个多小时的饭只说了5分钟话？”
　　“拜托，食不言寝不语，人家说不定是不想给你留下多嘴的印象。”
　　“是，可以不多嘴，但也不用这么沉默是金吧。而且那5分钟全是谈工作。”
　　“那不然谈什么？世界政治军事格局？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嫌弃人家工作太普通啊？？？”
　　“我是这种人吗？法警这个工作也没什么不好啊！”
　　“那就这么约了一次，你凭什么知道你们不合？起码再给别人一次机会嘛!你不知道，林东跟我哥说起你的时候那个幸福的样子啊……”
　　“好啦好啦，你赢了。”我终于被亦微说服，举起白旗。
　　“反正啊，这个物种现在已经很稀有了，就快灭绝了，捡到就是赚到，自己把握吧，我要不是已经有小金，恐怕早就对他伸出魔爪了，嘿嘿呵呵……”亦微奸笑两声，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没好气地说：“你最好再大声点，让小金听到，然后当场翻脸。”
　　“呸呸呸，童言无忌，你可不要跟他讲啊，他很容易认真的！”一说到小金，亦微的警戒线顿时升高，“不跟你说了，我跟我家小金看电影去也……”声音一下就变得能滴出蜜来，马上挂掉了电话。
　　我顿时无语。
　　小金是亦微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恋爱。初恋与我类似，发生在中学时代，微甜而懵懂。此后的几年里，桃花尽管也还三三两两，大多还是闹着好玩，或者为了打发时间和体验感觉，当不得真，做不得准。读大学后，第一年都没完，就跟高中时代最后一个小男友一刀两断。郁闷的是，身为文科学系的女生（亦微就读于市里某文科大学的文秘专业），就意味着面对的是系里数量稀少，质量不好的男生，实在让她难以提起胃口。学校里仅有的几个帅哥呢，周围的莺莺燕燕又围得密不透风，就算有那个想法去倒追，也没那个心力面对一个被宠坏了的花心儿童和一群虎视眈眈的千金。结果强大的亦微同志硬是顶着一干青蛙或□□的各种攻势，单身了两年多。
　　毕业后，这小妮子没能如愿留在她实习的市文化局，最终通过关系去了一家区政府下属的文化公司工作。所以我认为，她实习的唯一收获，是一头栽进文化局小编剧小金的情网里。
　　小金其实不姓金，大名钱向鑫，据他本人解释父母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一个神秘的大师算出他五行缺金，必须姓名补足。我和姚茉一直严重怀疑这个说法，本来就姓钱，钱字已经带金字旁了，名字里还要堆3个金，是什么诡异的生辰八字缺金缺到这份上啊。话又说回来了，缺金，这个社会谁不缺金啊，如果真是大师算出的结果，这样的大师我也能当，每个来算命的我都告诉对方缺金，除了福布斯排名前几位的牛人外，几乎可以说无人不准吧？
　　呃，扯远了，总之，由于这个充满拜金主义色彩的名字，我们便叫他小金，亦微倒挺喜欢这种叫法的，说总比叫小钱可爱多了。
　　那时候的亦微一心沉醉于甜蜜爱情中，其时也正是姚茉与周炎纠缠不清的时候。
　　到今天不过才半年，姚茉跟周炎已然分手，亦微跟小金从开始的两位一体上升到每周至少吵一架的地步，而我跟林东……不知道他是什么感觉，我只觉得我们刚开始启程，就走入了死胡同，前面是高高的围墙，一步也迈不动了，而我还找不着地图在哪里。
　　如果说爱情也有生老病死，姚茉对周炎的爱情是死了，亦微跟小金之间已经到了急需动手术的时候，我跟林东则纯粹是垂死挣扎。
　　我不知道怎么了。毕竟一开始，我们都是怀着希望开始每段感情的。
　　想了想，似乎不能说是全不知道。我有点知道我和林东怎么了，清楚知道姚周之间怎么了，只是不知道亦微和小金怎么了。
　　亦微是个好强的人。她从没有跟我们提起过原因，只说跟他吵得如何如何厉害。于是我也不问。
　　每个人都有权守护自己的尊严，特别是，当自己无法从一段感情中得到它的时候。而获得尊严，本该是我们继续一段感情的重要支撑。只是，过了很久以后，我们才明白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