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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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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忍冬危在旦夕,陈总兵把持稽安内外,就连韩黎都束手无策。
府衙议事堂,韩黎眉目寒彻地望着陈总兵,格外愤怒:“即便总兵有权辖治一方,可你也不能一言堂吧!”
闻言,陈总兵难得正襟危坐,语气十分严肃:“韩大人,你当真看不明白如今的情势吗?”
他的话韩黎何尝不明白,只是不敢深究,甚至唯恐京都产生祸患。
“你们简直胆大包天,视天下于不顾——”
“唉,韩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
陈总兵霍然起身,继而踱步至他身侧,神情似有纠结:“你还年轻,倘若识时务,日后焉愁平步青云。”
韩黎懒得搭理他,可内心已是极度不安。
然而陈总兵不知道他是圣上的心腹,与其他朝臣一样,皆以为对方誓要做孤臣名垂青史,于是便决定软硬并施。
“韩大人,照如今的情势看,螳臂当车必然结局惨烈呐!”说着陈总兵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此,韩黎非但不为所动,还故意引出其把柄。
“稽安上下,莫不是都成你们的人了?”
四目相对的一刹,陈总兵略显得意,但言语依然多有保留。
“不敢当,你要知道朝堂固有两派,文臣武将楚河汉界。自从顾自迁死后,我南穆再无文武一身的悍将,而今更是崇文抑武。你作为年轻人有报国之志,着实令人佩服。可你如果想改天换地,那就是大家的公敌!”
陈总兵斜眼觑他,表情耐人寻味。
“稽安变法不过是试点,而且国库需要丰盈这是不争的事实。陈总兵,若依你所言一味维持现状,你告诉我江山何在?”
韩黎字字珠玑,肺腑骤痛。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变法更是欲速则不达。江山自有人才出,韩黎你现在是要我们的命!”
韩黎提倡的变法利寒士,助苍生,但对贵胄官吏无异于扒一层皮,他们有怨言很正常。
韩黎不是胆小鬼,更不是缩头乌龟。
他当初之所以答应圣上,一方面的确是为报答养父母的恩情,希望能够给韩明一条康庄大道。可另一方面,他也是为了践行自己的理想……
“哼,我要你们的命?陈总兵真会说笑,这半年来究竟是谁要谁的命呢?”
韩黎多次被刺杀,好几回死里逃生,甚至就连芙蓉都难逃一劫。他为变法数度霜染两鬓,所以这条路绝无回头之说。
“那还不怪你多管闲事!”
陈总兵深知此人骨头硬,性子执拗,因此他索性开门见山:“这一次,宋忍冬夷奸案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休怪在下无情——”
“你我同朝为官,怎么你能明目张胆地杀了我?”韩黎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实话告诉你吧,宋忍冬不过是个契机,司徒大人和刘大人早在京都运筹帷幄,没准儿有天乾坤巨变!”
“什么,你们意图造反?”
打量着韩黎眼中的惊诧,陈总兵很是兴奋,他无所顾忌道:“没错,当今圣上穷兵黩武,一改前朝的随遇而安。禁庭一道令,臣工跑断腿。作为执政者满心渴盼战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圣上即位以来,我南穆子民无人不赞,唯有你们食君之禄却倒行逆施。”
“韩黎,一腔热血有时候反而害人害己!”
陈总兵之所以讲这么多,显然已做好了万全打算。
“既然你如此不识相,那就没什么好讲的了。”
言毕,书房暗处忽然跳出几个死士。
“杀了他!”陈总兵头也不回地离去。
韩黎铁骨铮铮,可终究抵挡不住刀剑,最终不甘且不屈地倒下。
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担忧变法,担忧宋忍冬的境遇,惦念幼弟韩明,惦念圣上的安危……以及遗憾对芙蓉的未尽之情。
稽安风云巨变,远隔千里的蓟春婴很快就收到了密报。
韩黎死了,他比想象中的更难过。
以大司徒等人为首的士族官僚,俨然气焰嚣张至极,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图穷匕见,可蓟春婴却不能意气用事。
大局已定,执棋需稳。
就在蓟春婴螳螂捕蝉之际,北夷也发生了一些变故。
比伦王夜宿粉帐时,竟然中毒身亡了。
吐玉耆难逃嫌疑,尤其是洛曼裟首当其冲被关押起来。旧部势力纷纷责难,一时间冲突不断。
王帐内,吐玉耆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他打了大大小小十余仗,总算勉强平息事态。可比伦王到底拥趸甚多,终究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有办法,吐玉耆在众怒之下召见了洛曼裟。
这个粉帐中最美的佳人,如今憔悴仓惶,一见到他便扑了上来。
“将军,我是为了你才杀了那个老畜牲的。”
“洛曼裟,你差点毁掉一切!”
吐玉耆一把甩开她,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历经种种他对这个蠢女人再无半点耐心。
“我不是有意的,是他意图奸污我,甚至还对你极尽嘲讽——”
“够了!”
吐玉耆面色铁青,深呼一口气到:“我早告诉你了,不要再做春秋大梦,复辟是不可能的。巳康已经被灭族了,即便我成为这片草原的雄主,也不可能恢复往昔荣华。”
“纵使如此,可你我之间呢?”洛曼裟悲戚地凝着他。
“我说过无数次了,我不爱你,也不可能娶你。更何况,你根本不是命定的天女!”
吐玉耆话音刚落,洛曼裟身子一软倒在了他怀里。
“是娜丽姑姑告诉你的对不对,我就知道她见了那个宋珍……”
“宋珍?”吐玉耆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果不其然,洛曼裟怨恨地嚷道:“天神定下的良缘是你和她不假,可宋珍是男人,我不过是身份稍低了些。娜丽姑姑怎么能出尔反尔,如果不是她撺掇着我满心思复仇,我断不会在粉帐内以色示人。”
“你的意思是,我命定的妻子是宋珍?”吐玉耆眼底充斥着一股复杂情绪。
尽管洛曼裟知晓宋珍是女子,可她并不清楚对方与吐玉耆的关系,因而没好气低驳斥:“可宋珍是男子,且她血统不纯。当年那位宗室女流落到南穆,生下的早就不是我巳康部的血脉!”
之后洛曼裟说了什么,吐玉耆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所谓的命定姻缘,宋忍冬竟是他本来的未婚妻。
一想到这点,吐玉耆五脏六腑都要跟着燃烧起来。
“洛曼裟看在你今日所言的份上,我可以力排众议保下你,但比伦王之死造成了各部之间的嫌隙,你必须要做出适当的牺牲。”
看着吐玉耆漠然的神色,洛曼裟不可置信地反问:“你要把我交出去?”
一旦失去王帐的庇护,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想多了,巫祝需要个圣女,我想你去——”
“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由不得你了,来人送圣女回帐。”
下一刻,洛曼裟凄厉的尖叫响彻四周。
她走后,吐玉耆心绪不平地打开密报,结果看的拳头紧攥。
宋忍冬竟然出大事了,这个消息比南穆其他政务都要重要!
吐玉耆当即眉心紧缩,整个人变得无比冷厉。他恨不得插翅飞到稽安,不顾一切地带走对方。眼下宋忍冬名垂一线,他再也没办法冷静,甚至隐忍半分,于愤而发起挑战。
首先借比伦王丧事,故意栽赃南穆礼节怠慢,接着利用内部民情调动军心,然后向南穆正式宣战!
比战术先下的是聘书,吐玉耆大张旗鼓地表白,称宋忍冬乃他心之所倚的未婚妻。除此之外,还扬言若宋忍冬有任何差池,必直捣南穆京都……
蓟春婴听闻此事,气的破口大骂。他不知这北夷蠢夫如此粗鲁,不知天高地厚就算了,甚至敢打他女人的主意,士可杀不可辱!
不过也恰恰因为北夷陈兵边境,蓟春婴方得知宋忍冬的境况。他实在没想到稽安大小官员胆敢沆瀣一气,肆意向他隐瞒真实情况。
面对这棘手的现状,蓟春婴依然保持镇定。他按计划收网,徐徐将大司徒党一网打尽。调兵回应北夷的同时,他还特意昭告天下自己与宋忍冬的关系。
哪怕民怨如沸水,他还是于禁庭下达圣命:“孤妻音书断,经冬复立春。宋忍冬,从不是什么奸细,亦非牝鸡司晨。冬乃春婴妻,南穆后也。”
此言一出,天下哗然。
在口诛笔伐中,蓟春婴决定亲自领兵出征。
等到这时,大家才看明白圣上同宣王演的双簧戏。
原来蓟秋生是故意陪伴娑汐北上,借此徐徐北上布局。再加上他代皇兄监国的这段时间,有意助长大司徒等人的势力,暗中配合皇兄处处安插自己的心腹。两派相斗数年,以大司徒为首的官僚贪慕权势,以为扶持他继位便可稳坐钓鱼台,怎知皇兄有意隔山观虎斗,同时挑动左相等保皇旧派的反击……
两党你争我夺,再也顾不得联合反对新派改革,从而卯足劲儿在国之根本上互不相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一切好像都照着原计划发展,可唯有一件事出乎蓟秋生的意料。
行途中,娑汐意识到北上目的不单纯,竟然意图暗杀他。
月朗星稀,老鸦嘲哳。
蓟秋生抚着流血的臂膀,咬牙切齿地瞪着远处。
“好你个心狠的女子,还不快速速驰马过来,本王看在你孕育子嗣的份上可以既往不咎——”
“你做梦!”娑汐蒙着面纱,表情厌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