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刀》常困蛟

5、江湖辛秘【大修】

　　要说萧远不相信她吧，她在停云阁内畅通无阻；要说萧远相信她吧，萧远又按插了易川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好在易川长得好看，看起来也赏心悦目，再加上她和易川两人年纪相仿，易川又是个好相处的，行行也没觉得多不自在。

　　因为行行昏迷了大半个月，阁中的大夫特地嘱咐了让她吃些容易消化的面食，导致行行都醒了两日了却没沾过半点荤腥，肚子里没有油水实在难受。

　　不由让她想起她小时候犯了错，有时候义父便会罚她不准吃饭，孟长帆便会偷偷去厨房给她找好吃的，结果被义父发现，顺理成章地，一个人挨饿就变成了两个人一起挨饿。

　　哎，也不知道长帆哥哥现在怎么了，有没有回到龙潜山庄，他把她给弄丢了，义父还不知要怎么大发雷霆呢……保佑长帆哥哥的腿。

　　小姑娘回头看了一眼易川，发现这家伙竟然打起了瞌睡，这不正是她偷偷溜出去找好吃的的好时机！

　　行行蹑手蹑脚地往门外走，又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眼看她就要大功告成之际，易川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好啊，你想溜！看我把你给捆了交给远爹发落！”

　　行行赶紧解释道：“我没有！我就是想去厨房里偷点吃的，易川，我快饿死啦，天天都是白水煮面，连葱都没飘几粒，我想吃肉！我想吃肉！”

　　她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委屈死了，这地方她人生地不熟，还吃不饱饭，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易川看小姑娘怪可怜的，鬼哭狼嚎地说要吃肉，也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洋溢起一股做师兄的要保护自己小师妹的澎湃情感。

　　他又定睛仔仔细细看了看眼前这个小姑娘，细皮嫩肉，乖头乖脑的，不错，适合做他的小师妹，便拍着胸脯道：“你早说，这还不简单，我给你偷烤鸡去！”

　　行行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星星眼看着他道：“真哒？”

　　易川很是享受这种做别人师兄的感觉，拍了拍行行的小脑袋道：“别乱跑哈，等我。”

　　行行想了想，又拽住他道：“我也想去，我看看你们停云阁的厨房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好吃的！”

　　易川一想，对啊，远爹叫他看着这个小姑娘，还是带着她比较牢靠，万一这小姑娘真趁他给她去厨房偷鸡的时候人跑了怎么办。

　　行行跟着易川驾轻就熟地来到厨房，此时午膳时间刚过，厨娘都去休憩了，只剩一个满身横肉的看门伙厨。

　　行行跟在易川身后，不由紧张。没想到那满身横肉的伙厨一见易川，立刻笑嘻嘻道：“哟，川儿，难得啊，没吃饱饭？又跟小时候一样来偷吃的？”

　　行行立刻反应过来，怪不得敢跟她打保票，原来打小就是个惯偷儿！

　　便好笑地向易川看去，易川原本还想装装师兄的气概，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了，脸上也是又羞又红，摸了摸脑袋，对伙厨道：“满哥你给我点面子啊！”

　　他说着把行行从他身后捞了出来，“看到没，这次是我给我小师妹偷吃的来，是她没吃饱！”

　　伙厨是初见行行，不过他也听说了萧远又捡回来个小娃，眼见这小女娃束了两颗发鬏，一双杏目圆圆滚滚，乌黑亮丽，衬得她羊脂玉般的皮肤更加雪白，又可爱又讨喜，和易川这么一前一后站着，倒像是一对金童玉女，不错，确实可以当川儿的小师妹。

　　便一侧身，给他们让了路。

　　“快去快去，满哥替你们瞒着你们远爹，厨房里还有半只烤鸡，一叠肉包子，都带走吧！就当是满哥给小师妹的见面礼啦，哈哈！”

　　行行连连道谢，心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行行抱着半只烤鸡和一叠肉包子赶紧往房间跑，生怕半路让人给截了，特别是那个萧远！等回到房间紧紧关上了门，行行才松了口气。

　　行行实在饿得不行了，直接撕了条鸡腿啃了起来，这烤鸡虽然已经凉透了，但行行好久没沾荤腥，对她来讲简直是珍馐美馔。

　　易川也拿了个肉包子给自己加餐。

　　行行好奇道：“你怎么也偷厨房吃的？你家远爹不给你吃的？”

　　易川倔强道：“我易川去厨房拿吃的，怎么能叫偷！”

　　行行被他逗乐，如今正饿得很，也不再调侃他，专心致志啃起烤鸡来。

　　易川吃完一个包子，舔了舔手指，支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小姑娘，不由想起自己的小时光。

　　那时他被远爹带回停云阁已两个月了，远爹重伤刚愈，才有时间来看他，发现只两个月不见，原本清瘦的小男孩俨然已经微微发胖。

　　原来易川此番被他带回来，便成了阁中最小的弟子，又长得男生女相，阁里人人都宠爱他，给他喂好吃的，短短两个月就喂成了个小胖子。

　　萧远便开始严格控制他的饮食，刚开始他还发愁，像做贼一样去厨房偷东西吃，生怕被远爹或是其他人发现，后来偷着偷着发现自己每次都这么顺利的背后，是因为阁中的师兄师姐都帮他打掩护呢。

　　而他也被阁中的师兄师姐告知，他家远爹，平素有一大爱好，那就是睡觉，凡是没有要事在身，多半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是以他胆子也越来越大。

　　只可惜树大招风，后来有一天还是被远爹发现了……连累了许多帮他打掩护的师兄师姐，他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去厨房偷吃过了。

　　行行这会儿也吃得差不多了，开始抱怨道：“你家远爹也太凶了。”

　　易川可是停云阁内萧远的头号迷弟，听行行这么说可不服气：“远爹哪里凶了，远爹只是稳重内敛，不太外露感情而已，其实他人可好了。”

　　行行“哼”了一声不买账，易川就像条护主的小狗，又哇哇叫道：“你别不信，你昏迷了醒不过来，远爹闷闷不乐了好几天，自己内伤还没好呢就在静思别院练刀。”

　　行行嚼着鸡腿肉，暗自心想，那可不是闷闷不乐么，他在天刃教被谷枫打得节节败退，要是我我也赶紧回来练功夫。

　　不过若是这个谷枫武功没有退步，萧远应该也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手了，竟能跟那个一人力破十大高手的谷枫打个有来有回，她内心盘算着这些，嘴里却问：“静思别院是啥地方？”

　　“静思别院是我们阁中弟子练功的地方，你要去看吗？”易川眼睛睁得雪亮，说到底他确实有点私心，远爹好久没从阁外带人回来了，说不定自己真要有个小师妹了。

　　行行心不在焉道：“那有什么好看的，你们阁中有藏兵器的地方吗，我想看好刀好剑！”停云阁也算是江湖中的大门派了，指不定有什么好宝贝。

　　易川挠挠头，有点难为情道：“咱们阁又不是铸剑山庄，哪有什么藏兵阁一类的地方。”说着他想起昨日看到的那把破刀，他昨天就想问来着，但是被远爹赶出去了，“对了，昨天桌子上摆的那把刀是你的吗？”

　　问什么不好问这个！萧远昨天还叮嘱她不能跟任何人提及他们说的事，行行干脆把事情都推到萧远头上：“你远爹带回来的刀，你问他去。”

　　“啊？”易川犯起嘀咕来：“远爹干嘛捡块破铜烂铁回来……回头我问问他。”

　　行行心中汗颜……破……破铜烂铁，她偷瞄了放刀的柜子一眼，生怕那刀生气了飞出来把易川捅个对穿。

　　还好那刀没动静。不能再围绕这个话题了，谁知道易川还会说出什么话来，行行赶忙急中生智道：“你为啥一直管萧远叫远爹啊？”

　　易川突然脸色一沉，有那么一瞬，行行似乎看到易川眼里的悲伤，但那悲伤转瞬即逝，行行只听他平淡道：“我十岁那年，家人都死了，我是远爹拼了命救回来的，后来远爹教我习武，教我本事，远爹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手上的鸡肉瞬间不香了，行行没想到易川一声“远爹”的背后竟有如此沉重的过往，她手上沾了油污，也不太好拍易川的肩以示安慰，想来想去要不把剩下的肉包子给易川吃吧。

　　还没等她把那屉包子推过去，易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语气已然轻松不少，好像刚才的低沉都是假的一样。

　　“嗨，其实也没什么，江湖就是这样，你杀我，我杀你，咱们阁内其实有好多弟子都是远爹外出出任务时顺便带回来的孤儿，我是最小的一个，不过今年也十八了，云心师姐大我四岁，我们两个入阁后就一直跟着远爹，算是远爹的左膀右臂吧。”

　　行行不由好奇道：“萧远为什么这么热衷往停云阁里捡小孩啊？”

　　易川犹豫了一下才道：“远爹有个流落在外的弟弟，这么些年来，他每次出任务都会留意一下，我和云心师姐也一直在帮远爹一起找，可惜到现在都没能找到，孤儿倒是往阁里带了不少，也有不少后来找到了家人亲戚就送走了，不过也没多少，大多都留在了阁中。”

　　他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行行哪里听过这样的江湖冷暖，即便她是当今武林盟主的养女，也只是被保护着养在龙潜山庄中，孟长帆也只会跟她说一些轻松的流言八卦。原来这才是一江湖，到处都有孤苦，人人都有心酸的过往。

　　她想了半天，缓缓吐出一句：“你说得没错，远爹人真好。”然后把那屉肉包子往易川那边推了推。

　　易川看着那屉肉包子，不由心头一暖，原来这个小姑娘心地那么善良，自己都饿成这样了，还分他吃的安慰他。

　　于是在内心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说服远爹收留行行作为他的小师妹！

　　行行在停云阁的第三日晚上，见到了停云阁的阁主——沈清浅。

　　沈阁主年逾四十，却依然是个十足的美人，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清风拂面般的温柔，岁月虽然也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那痕迹如同山水画墨一般，毫无沧桑之感，反倒有一种古朴和秀丽。

　　沈阁主是和萧远一起来的，萧远将天刃教的魔刀从柜子中取了出来，用双手递向沈阁主。

　　沈清浅没有去接，只看了一眼，便让萧远将刀放了回去。

　　“行行姑娘，我听萧远说，你是灵刃族人？”她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让人联想起绵绵的细雨，温润如酥。

　　行行点了点头，乖乖回答道：“是义父跟我说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想来义父应该不会骗我。”
　　一旁的萧远挑了挑眉，寻思这小姑娘这会儿怎么这么乖了。

　　沈清浅不露声色道：“既是孟盟主说的，自然不会有假。自从上次武林大会后，我也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孟盟主，不知孟盟主的咳疾可有好转？”

　　行行顿时了然，义父四年前确实一时不慎遭人下毒，调养了好些日子都不见好，那时候武林大会在即，庄子里的大夫也只能下了几副重药压着，对外只称是染了风寒，沈阁主此番提及，想必是试探她来着，她便也配合道：“多谢沈阁主挂心，其实义父那不是咳疾，是中了毒，后来寻到了药，早就大好了。”

　　沈清浅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向萧远道：“我早说了，哪有姑娘有那么大的胆子冒充孟盟主的养女，如今你可放心了？”

　　萧远严肃道：“还不是全然放心，虽能确定她是孟盟主的养女，但也不能断定她是否还藏着其他什么心思？否则为何要大闹天刃教，又为何要同我一起查探天刃教密坛，说不定她就是冲着天刃教的魔刀去的。”

　　“你……！”行行气呼呼道。但人家说的话她又没办法反驳，这魔刀确实是在她手上，叫她如何自证清白，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沈清浅无奈摇了摇头，耐心道：“若是真如你所说，她是冲着魔刀去的，易川这些天一直在她身边，她早就操控魔刀将易川作为人质，借此离开停云阁了。”

　　萧远没说话，但看他神情，估计还是不太信服。沈清浅知道他一向警惕，心思又重，这小姑娘和这魔刀也确实有太多巧合，萧远的戒备心恐怕没那么容易放下，便也不去管他。

　　她拉着行行坐到自己旁边，温柔道：“行行姑娘，其实我来找你，是为了跟你说一说灵刃族的事。”
　　行行之前也只是听孟玉楼说过灵刃族，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从第二人口中听到，大为震惊道：“真有灵刃族啊？”

　　沈清浅哑然失笑，原来这小姑娘之前一直不相信有灵刃族。

　　“这是江湖辛密，少有人知，这一族极其隐秘，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即使有人知道，也不过只是了解到冰山一隅。我不知道孟盟主是如何跟你说的，但据我所知，灵刃族已经在二十多年前被江湖上一个新起的杀手组织慈悲门灭族了。若我得到的消息没错，如你这般年纪，断然不可能是灵刃族的后人。”
　　她说完，有些怜悯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行行沉默下来，内心五味杂陈，虽然她确实没把灵刃族看得多么重要，但照沈阁主这么说，难道是义父一直在欺骗她？不，义父不可能欺骗她，一定是义父弄错了什么，或是沈阁主的情报有误。但若她真的不是灵刃族的人，那么她为什么能控制那把魔刀呢？

　　她现在掌握到的灵刃族的情报太少，不好判断，便问道：“沈阁主，关于灵刃族您知道些什么？”

　　沈清浅看她振作得如此之快，不觉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产生了欣赏之情。

　　“倒也没太多，只听说二十多年前灵刃族惨遭灭门，是因为族中有个叫做班九的锻造师锻造的一把刀，那刀似有灵魂，能与主人产生共鸣，只可惜，那把刀和灵刃族的命运一样，烟消云散了。”

　　有灵魂，又能与主人产生共鸣……那不就是天刃教的这把魔刀吗！行行看向藏着魔刀的柜子，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沈清浅摇头道：“灵刃族铸造刀剑，可不靠血祭人命这种有违天理的方式。”

　　这下行行彻底迷茫了，黯然道：“那我到底是谁……为什么能控制天刃教的那把刀……”

　　沈清浅心生怜惜：“行行姑娘，莫要灰心，这些江湖辛密，大多都会有些出入，不必太过当真。你已外出这么多时日了，又与家人被迫分开，想必孟盟主担心急了。天刃教的这把刀留在你身边总归是个祸害，谷枫定会对你虎视眈眈，不如将这把刀留在停云阁，我已去信孟盟主，明日我便让萧远和我阁中的大弟子沈无锋护送你回龙潜山庄。”

　　一直沉默不语的萧远突然道：“云心外出至今未归，易川还需要历练，扛不住事，阁中不能没有人，还是让沈无锋留在阁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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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5月31日大修：
增加易川和行行偷鸡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