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救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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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是被剑南春从主人格位置上抱下来的。
向来信守承诺的死心眼将军真的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哪怕身上的玄甲随着灵魂的虚弱剥离、坠地，哪怕殷红的血色染透了她的唇角。
他接替主人格位的时候，这具躯壳正被一个撑着伞的和服女郎踩在脚下——
不得不说，日本的木屐在踩人的时候还真挺疼的，不过还比不上高跟鞋。
悄声和自己开了个玩笑，剑南春很有经验地感知了下身体目前的状态——对习惯了刑讯的前暗卫头子而言，这样的伤势算得上沉重，但实在算不上疼痛。
阴冷的鬼气顺着伤势渗入，正悄无声息地蚕食着所剩无几的灵力，伤口渗出的鲜血正一点一点透过单薄的衣衫，企图染红身下苍翠的草地。
“说吧，”他抬眸看向压制着他的雨女，神色安静而平淡，仿佛只是在与它们商量明日的早餐，“你们是想泄愤，还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
“没有选择，”青行灯上那张诡异的人面一张一合着妖异的红唇，“大人，您觉得您能在妾身和妾身的姐妹们手中坚持多久？”
折磨和审讯，向来不都是伴随发生的么？
它话音刚落，原本虚踩着剑南春的女妖便脚下用力，轻松折断了他的两根肋骨。
剑南春眼前一黑，他的身形随着忽然剧烈的疼痛生理性地弹动了下，口中喷吐的鲜血随着雨女快速的压制被强行咽回喉中，引起一阵惨烈的咳嗽。
“坚持不了多久，”再开口时，剑南春惨白的脸上漾起一阵诡异的红晕，原本清润的嗓音中已满是咳嗽后的沙哑，“大约，也只是到我死的时候罢——你们总归是要为我陪葬的。”
“你们中国人向来不要命，”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妖鬼逐渐增加，青行灯幽咽的声音为本就阴间的画面更增添了点恐怖的氛围，“那么，痛呢？”
痛？要不是被压制着，剑南春都要当着祂们的面大笑出声了，他最不怕的就是痛——
可惜，以他现在的伤势和那些妖鬼们近乎拙劣的审讯手段，他大概是坚持不到同门们支援到来的时候了。
“坚持得到，”后方的妖鬼群里传出一个清冽的男声，一只没长尾巴的黑色猴子从后方缓步走出，“只要你愿意说出破阵的方式。”
‘可笑，’剑南春在心里回应道，‘你们早就通过读心知道了这个阵法根本无法从内部打破，现在却要用这样的理由折磨于我，不愧是有小礼而无大义的倭寇后裔。’
“能不能破解，你自己清楚，”站到了青行灯身边，觉注视着剑南春微阖的黑眸，口中回应着他的心声，“不需要用这样无聊的称谓来激怒我们，哪只妖鬼不是在人类的谩骂中永生的？”
‘这可不是谩骂，就只是陈述而已。’剑南春顺势偏过头去，做出不愿再与它们交流的模样，‘不过爱信不信，左右今日能将这些妖鬼拦截在京城之外，我温某这辈子也就值了。’
被努力放大的浅层心声很好地遮掩了真正需要保密的思考，剑南春估计着同僚赶到需要的时间，用为数不多的散乱灵力极小心地护住了心脏——再有一刻，联盟的其他人就该到了。
可惜，在审讯中向来游刃有余的剑南春并没能清醒地等到联盟的救援。
觉近乎完美地传递了他的浅层心声，于是，在盛怒的妖鬼们手中，他的肋骨被雨女齐齐踩折，膝盖骨被青行灯的光焰击碎。
在大妖们的示意下，他握剑的右手从手腕到指尖，全数被随之而来的鬼气割得支离破碎，雪白的碎骨混合着殷红的血肉，在妖鬼们凄厉的笑声中被一遍一遍地碾在木屐之下，再看不清原本的形状。
剑南春的人格意识在重伤濒死的昏迷与剧痛带来的短暂清醒中来回徘徊，昏沉之中，他挣扎着给身体下了禁制，意图用他本身的人格破碎换取躯壳的存活。
“鼠辈敢尔！”
破空声传来，锋锐的剑气瞬间清空了他周围的妖鬼，姗姗来迟的华夏修真者联盟终于将自家最年轻的战力护在了身后。
熟悉的气息之下，随手取消了禁制的剑南春很快陷入了真正的晕厥，随行的医修和丹修紧急处置着温庭湛的伤势。
“长老，”看着遍体鳞伤到甚至无处下手的躯体，同是玄天宗的弟子，和温庭湛相熟的医修弟子抬头看向正与妖鬼对峙的领队，言语间几乎要落下泪来，“以我的能力，师兄目前的伤势只能遏制无法医治啊。”
“什么？”顶在最前面、鹤发童颜的老人家瞪大了双眼，干脆不再留手，浮尘一甩，瑰丽的大阵拔地而起，旋风般将这里所有的妖鬼卷入阵中，“无法医治？”
“无法医治，”那医修肯定的语气里带了点苍凉的苦涩，“是弟子学艺不精，在这等条件下，师兄这样惨痛的伤势，连包扎都无法做到，只能勉强用灵力延续生机。”
他伤得，太重了。
殷红的鲜血早已染透了那件单薄的衬衣，滴滴答答淌了满地，医修弟子甚至怀疑，若是换了个人，此刻是否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带上你师兄，”回头看了眼昏迷的温庭湛，老人很快做出了决定，金色的灵力划破空间，凭着压制性的灵力强行撕开了由京城返回N市总部的空间通道，空间反噬之力顺着收回的灵力暴动，鲜血顺着他撕开裂口的指尖滴落，那老者只低低地咳了一声，喝道，“走。”
可就是这一眼短暂的分神，给了阵中的妖鬼暴动的时机。
几乎在老者撕开空间通道的同时，话音还未落，接二连三的尖笑声响起，青行灯、雨女、觉……由赫赫有名的日本大妖带头，厉鬼小妖跟随其后，无数的妖鬼在被阵法彻底吞噬前悍然自爆。
滔天的鬼气夹杂着怨气与恶意，如长蛇般昂首立起，蛇尾将大天狗还未完全消散的尸体甩起，穿透而过的黑色在将其彻底撕碎的同时，自身亦随之凝练、化作一支纯黑色的利箭，射向医修背上昏迷的少年。
仓促之中，前来支援的修真者们打出的防御近乎轻易地被凝结了无数妖鬼怨气与鬼气的利箭割裂、撕碎，干脆利落地穿透了阻挡在温庭湛胸口的凝渊，直抵他的心脏。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攻击碎成黑色的诅咒符文，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一闪而逝，原本无知无觉的昏迷者随之拧紧了眉，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日本阴阳师！欺人太甚！”竭尽全力保护的后辈被当面伤害，看着医修带人迅速离开后，此次带队的几位老者顿时暴跳如雷，“此仇不报，枉为人师！”
“岂止是枉为人师啊，”其中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阴冷地轻笑一声，“这里可是京城，若不是子澄出手拦住了这群妖鬼，华夏国运可还有存留希望？”
“没有的，”根本不等他人回答，他斩钉截铁地定下了答案，“百鬼夜行之下，若无足够的修真者防守应对，这里的一切，国运、人口、京城……中国甚至还未完全铺开的布局就此终止，整个华夏民族，再无未来。”
气运这东西向来玄之又玄，消耗极易而补充极难，国运被鬼怪耗空，谁也没法想象这样惨烈的事情会带来怎样布满血泪的未来。
相对地，在计划出现纰漏时，孤身一人将整个百鬼夜行队伍拦截在京城之外的温庭湛早已不只是他们的弟子、同僚，更是这个国家、甚至这个民族的英雄。
现在，这位少年英雄不仅饱受敌方的折磨，甚至就在他们面前，被早已困在阵中的鬼怪怨恨、恨到魂飞魄散也要抽出最后一点力气去诅咒——而这个诅咒甚至还生效了！
这已经不是在华夏修真者联盟脸上抽巴掌了，这是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还要被迫害的主动递刀子！
“此仇不报，枉为炎黄子孙！日本阴阳师家族，”眼镜中年身边的美妇表情愤恨至极，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克制不住地从喉底发出蛇一般的吐息声，“我蛇族蛇魅在此立誓，凡我见之，必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若违此誓，便让我灵智尽失，从此沦为虫豸！”
“我幽明宫阎九。”
“我天虹门游德。”
……
自报家门的声音一个个响起，最后，除了已经立誓的蛇魅之外，出现在支援队中的所有人同时开口——
“我等今日在此立誓，日本阴阳师家族，凡为我等所见，必追寻踪迹、斩草除根，无论男女老幼，善恶优劣，一个不留！”
“若违此誓，便让我等，生受天雷之刑、道途断绝，死入九幽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不是一个人的复仇之战，这是一个国家对无故来犯之外敌的自卫反击战，这是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赌上了国运和未来的生死之战！
日本阴阳师，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救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