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海》不爱吃冰糖

10、第十章

　　午后的美好不过一瞬，小花猫醒了就不再停留，关雪也没有挽留。餐厅拿来粉蓝色纸袋，关雪装好相册，提着纸袋子前后晃悠，步履轻快。

　　三两路人结伴而行，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一男子面有不忿扯着旁边人，不满道：“你说我们公司是不是要倒闭了，前阵子裁员，这阵子连工资都拖欠，上个月工资还没到账。”

　　“有可能，快点找好下家吧。这年头工作可不好找。”另一男子也满脸愁容，扳着手指，发出“咔哒咔哒”声响。

　　声音不小，关雪刚好路过，没放在心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答应参加庆典活动的事情，开始给自己模拟不同情况的情景问答。

　　不自觉地，关雪眉头轻皱，插在口袋的手也不断捏紧又放松。果然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参加，但应下的事情不能反悔。

　　“叮当，叮当。”是青青发来的消息，“大大，庆典时间定在两天后，是除夕的前两天哦。”

　　“真巧。”旁处有一道温和的声音拦住了关雪。

　　关雪偏头看过去，有一人倚在涂鸦墙边，眉眼带笑。阳光细密散落，落成斑驳树影，恰好印在那人身上。

　　不巧。关雪分明看到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抿起唇将下意识勾起的嘴角压下，关雪走近那人旁边，语气平平，“有事？”

　　花暮摇摇头，最近事有点多。他出来走走解闷，走到熟悉的路，想多待一会，也存了几分偶遇的心思。

　　纸袋被风吹着，发出簌簌的声响。花暮的目光移至他的手里，问：“你去喵呜了？”

　　“嗯？”关雪不解地望向他。
　　“纸袋有印着logo，很可爱。”

　　关雪提近纸袋，上面印着一只白色的小猫咪趴在缺了一角的甜甜圈上，四周还散落着各式糖果。

　　下意识地，关雪拎着纸袋的手往后掩了掩，不知道在藏什么，也自然没有回应这句话。花暮只闷笑几声，并不说什么其他的。

　　关雪今天穿着的是那套软糯的白色外套，花暮看了眼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目光落在耳边，想起那抹红色。又回忆起近来几次相遇，好像很久没见过他戴着耳饰。

　　心下犹豫，花暮还是带着几分玩闹调笑道：“最近不爱戴耳钉吗？红色的很好看。”

　　有风吹过，散乱的长发轻巧地绕着关雪的耳垂，他抬手捂了捂，热气升腾，绯意渐渐漫上。

　　突然不知道怎么回应，关雪先往前走了两步。世界好像突然安静，只能听到后面跟上来的脚步声，和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有什么好像在脱离自己的掌控，他并不喜欢这种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感觉。

　　两人并排走了一段路，只有脚步声一前一后，也不知道是谁跟着谁。有胖嘟嘟的鸟飞过，停留在一旁的电线杆上，啾啾叫了两声。

　　已经走过书店，关雪有点迷茫地放慢脚步，落后那人一小步。那人倒是表情未变，注意到身后视线，还朝他笑了笑。

　　“去哪？”关雪拽住那人衣服，犹疑下藏着几分不安，手逐渐攥紧衣角。花暮任由他抓着，沉默地看向前方。他只是觉得两个人一起这么走着好像也很好，至于去向，他还没想好。

　　于是他只能向关雪投去无奈的眼神。一字一顿，花暮小声说着：“还，没，想好。”

　　说完也只带着他向前走，被拽住的衣角则作为彼此的链接。关雪收回手，跟在他后面，默不作声。

　　他心知，并不是这人的说辞说服了自己。或许只是也想走走，同路而已。

　　就这么，一路走着。远处的高楼逐渐撞入眼帘，花暮苦笑：“怎么走到公司了？”

　　又看了看只低头跟着自己的关雪，默默转了方向。他记得公司附近的森林公园是柠城有名的景点，况且不小，可以逛很久。

　　橙红色的水杉树遍布，映在平静的湖面上。阳光柔软洒落，灰暗湖面波光粼粼。

　　两人走向森林公园深处，有宽阔的草坪倚着湖边，几把白色木椅摆放在附近搭设的小木屋旁。

　　森林深处人不多，只有几位老人绕着湖面散步。有戴着灰色棒球帽，裹着黑色棉袄的老者携伴朝两人走来。

　　“伢子，又见面啦。”老者揣着手笑眯眯地开口，还给老伴说着，“秀啊，这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你看看是不是？”

　　“是啊，真的是。”苏秀挽着老伴，露出温暖慈祥的笑容。

　　关雪有点发愣，不过也很乖地笑了笑，眼底流露出浅淡的温柔，柔软了向来冷淡的面部线条。

　　然后像是不知怎么相处，落后花暮一小步，目光落在前面人身上，带着点探究。

　　陆匠看着被推到前面的男子，笑意不减，“你是这孩子朋友？”

　　花暮看了眼此刻呆呆的关雪，丢掉先前想故作正经的心态，认真回应道：“是。”关雪看了眼他，心里嘀咕“还不是”。

　　陆匠满意地上下打量一番，这看着也是个好孩子，先前他还担心这孩子会和那些坏孩子待一起，误入歧途可怎么办。这下好啊，陆匠挨个拍拍两人肩膀，都是好孩子。

　　“那我们老俩口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玩。”说完，陆匠就挽着苏秀往别处去了。

　　远远地，似乎还能听到两位老人继续交谈着这次偶遇。只剩下两人一前一后停留原地，时间好像在此刻停滞。

　　最后，还是花暮引着他往藏在森林中的“蓝石”方向走。

　　“时间还早，要不要去附近的森林餐厅待一会儿。是自助的形式，或许你会喜欢。”当然也并不全是建议，花暮拉着他用了点力。

　　“听说他们家的菜品会随着季节改变，我前不久来过，可选择的挺多。”

　　关雪也没有挣脱，放纵自己暂时先跟着情感行动，点头应着。

　　没多久，餐厅的全貌就完全展露。有一面完全是玻璃，长长的挂帘垂落遮了一半。餐厅有三层，前两层大堂供食客自由选择，第三层只有三四个隔间得提前预定。

　　花暮上回聚餐是深夜，看得并不清晰。只记得定在其中一个隔间，并没有玻璃的一面。

　　他们来得巧，刚好赶上餐厅下午开门时间。推开门，人还不多。两人一前一后，默契地选择靠近角落的位置。

　　选定后，关雪把一直拎在手里的纸袋放在椅子上，相框倒平发出“咔哒”一声。可能是相片没装好，从相框中滑出。

　　自助餐选择丰富，分区多，有水果区，甜点区，中餐区，西餐区等。两人逛了两圈，最后不由而同驻足在甜点区。

　　碰见熟悉的身影，两人都悄悄藏起心底的讶异，只是安静地等待对方挑好，然后默默地把对方的选择也列入考虑项。

　　刚烘培出的蛋糕放置在不同的圆形玻璃托盘上，上面有点缀着零星水果，摆成各种形状。蓝莓蛋挞、酸奶大福、青团等则放置在附近方形托盘。

　　关雪切了块海盐芝士蛋糕，又挑了几团大福和芒果糯米糍，直到放满两个盘子甜品，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他们选的位置几乎是离点餐点最远的位置。关雪端着盘子不得不跨越整个餐厅一层，因此坐回位置并不想再往回走。

　　花暮端回盘子，其上还放了两杯酸奶，看到关雪面前的甜点，挑眉道“不点其他的吗，这么爱吃甜的？”
　　“不算太饿，甜点？你不也是。”关雪瞥了眼面前人手里端着的东西。这人分明也拿了不少甜点，尽调侃自己。

　　花暮无奈地耸耸肩：“好吧。我还端了一杯酸奶，不知道你喜欢吗？”

　　关雪不说话，他并不爱喝酸奶。但还是拿回来搁在一旁。

　　芝士红薯过甜，花暮吃到一半就搁了筷子，喝完还剩一半的酸奶。看向对面，那人酸奶一口未动。

　　“不爱喝吗？”
　　“嗯？”关雪嘴里还塞着芝士蛋糕，两颊微鼓，闻言也只是哼了一声，头也没抬。

　　花暮摩挲着玻璃杯，笑了笑。怎么这么像个抱着瓜子的小仓鼠。

　　又敲了敲对方装着酸奶的玻璃杯，玻璃杯在两人之间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喜欢酸奶？”
　　关雪低着头并不看他，小声应道：“有点。”

　　“想喝什么？我帮你拿。”
　　“不用。”

　　“没事，我刚好还要去。”花暮放缓语气，声音带着点安抚。

　　关雪放下手中的叉子，试探性地抬起头：“那旁边的，杨枝甘露？”
　　“好。”

　　花暮好像看到面前人的眼睛都亮了几分，转过身走了两步，才轻笑出声。

　　小碗甜品自助区旁边有专门负责的服务员，花暮麻烦对方舀了满满一碗。至于自己则随意又倒了半杯酸奶。

　　走回原来的位置，花暮把杨枝甘露摆到对方面前，然后便托着脸，一直看着对方。直到对方凶巴巴地来一句“看什么。”才收回目光。

　　关雪说完话，也泄了气，埋下头认真喝完杨枝甘露，脸颊慢慢染上绯意。

　　“走吗？快要日落了。”花暮随意喝完酸奶，耐心等到对方肯定答复才起身走了两步，关雪自然地跟了上去。

　　有黑色的鸟群绕着远处空中某一点转圈，像是天空突然出现的细碎裂口。

　　关雪看着，不自觉盯得久些。除却心底莫名联想的画面，下一秒却想着该是记下——难见的素材。

　　它们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向。连有一只掉队了，周围也不在乎，只继续转着圈。

　　前面突然停了脚步，关雪也没注意到，一头撞上去。思绪瞬间收回，长发掩住的后颈泛红，关雪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前面人像是一点也没注意到，只自顾自地往前走，走了两步却抬起右手，以悄悄掩下没藏好的嘴角。

　　最终是停在湖边，夕阳晚照的时分，橙红色的光印在身旁人脸上。谁也没有说话，关雪略长的发尾被风撩起拂过一旁人肩膀。

　　斜阳收起最后一抹余晖，橙黄与浅灰模糊边界，冬日的渐变色渲染整片天空。不一会儿，灰蓝完全渗透，橙黄只余薄薄一层。

　　“我送你回去？”花暮只看着远处，语气却不像平常，掺着些什么。

　　关雪沉默着，片刻后收起之前所有向外的情绪，平静地拒绝：“不用，我之后还有事情。”

　　冷风吹过，热意已全部褪去，伴着莫名而起的情感都被掩藏。

　　“好，那你路上小心。”花暮像是知晓了什么了。，“关雪，能，叫一下我的名字吗？”语气既郑重，又带着几分无奈，“好像从来没听到过。”

　　关雪咬着字音，一字一顿：“花暮。”，顿了顿像是应着后面那句，“你也是，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嗯，走吧。”花暮又恢复平淡的神情，刚刚莫名奇妙的语句都像是玩闹。

　　可两人都知道有什么被藏在平淡的情绪下，或许会盛开，但也或许会被彻底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