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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真真假假”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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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你做她的同盟。正如她所说的,你的首要任务是将各个门派联合起来,而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博巍提醒何荷说,“现在的这些节目其实没有你也完全可以制作的。你只有最后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让反抗的火焰燃得更旺。”
“那就是只有去死咯。”何荷平静地说。
“是的,你成为一个牺牲者,激励更多的人去斗争。但是这件事在我眼皮底下是不可能发生的,何荷战士。我的计划是让你安度一生。”博巍说。
“为什么?”何荷并不想让他陷入什么麻烦,“你并不欠我什么。”
“这是你应得的。归队吧。”博巍说。
何荷知道,博巍是为了他而甘愿将自己置于险境,她本应该感到高兴的,但实际上,她感到的却只是沮丧: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怎么能偷走他的司罗而离开小分队呢?就算她没有因为他对她的坦诚而亏欠他什么,背叛他也会使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更何况,他救了她的命,她已经欠了他的情。
由于何荷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博巍悄悄地把帐篷搭在她帐篷的后面,让何荷非常生气。
“我的岗是几点?”她问戚嫦。
戚嫦眯着眼睛,用怀疑的眼光(或者只是想更好地看清她的脸)看着何荷,“我没安排你轮岗。”
“为什么没有?”何荷问。
“我不能肯定必要时你是否能对周子斐开枪。”她说。
听到这话,何荷故意提高嗓门,以全队的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说道:“我不会杀死周子斐的,因为他已经死了。楼君霞说得对,我要杀死的不过是九宫城的另外一个魔化人而已。”
何荷觉得在大家面前大声地诅咒周子斐真是畅快淋漓,回敬了他回来之后让她所遭受的所有屈辱。
“哦,就算你这么说,也不能派你去。”戚嫦说。
“让她参加轮岗吧。”何荷听到博巍在她身后说。
戚嫦无奈地摇摇头,在本子上做着记录,“子时四刻到寅时四刻。你和我一起轮岗。”
开饭的哨声响了。陆青与何荷在餐厅里排队。“你想让我杀死他吗?”他贸然地问道。
“那样的话,咱们两个肯定都得被送回去。”何荷说。
虽然她很生气,但是他说的话那么残酷,还是让她吃了一惊。“我能应付得了。”
“你是说在你行动之前?在你拿着你的地图,也许还有司罗离开之前?”陆青冷冷问她。
看来,她的计划还是没有逃过陆青的眼睛。本来她原以为她的计划不会这么容易被别人看出来的。不过,没有人能比陆青更了解她。
“你没准备丢下我吧?”陆青问。
直到陆青说这话的这一刻,何荷还是打算孤身行动的,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何荷觉得让他盯在她背后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作为你的战友,我强烈建议你和你的队员待在一起。可既然你要来,我也没办法,对吧?”
他咧开嘴笑了,“就是,除非你想让我把队里所有的人都惊动了。”
小分队的队员和节目组的人都把饭从就餐间打来,然后围成一圈吃饭。
开始的时候,何荷以为是周子斐的出现令她不安,但是一直到快吃完饭时,何荷发现有几个人都向她投去不友好的目光,心里很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变化这么突然,因为刚来的时候大家还在关心周子斐的到来会对何荷造成多大的危险,但现在……
何荷找了个时间用赤竹铃问了下申祖庚,才明白了这一切的原因。
“你想干什么?刺激他去攻击你?”申祖庚问何荷。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让他离我远点儿。”何荷说。
“呃,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在九宫城对他做了那些事情以后。你也知道了,科茹堡主把他送到那里也许是希望他能杀死你,可是周子斐自己本身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不明白在他身上正在发生什么,所以你不能怨他……”申祖庚说。
“我没有怨他!”何荷说。
“你怨了!你一直在为他所不能控制的一切而不断地惩罚他。我并不是说你不应该十二个时辰手里拿着紫金枪,可是你现在也该好好想想了。假如是你被九宫城抓走,又被用摄世魂术偷换了记忆,你企图杀死周子斐,你觉得他会这样对你吗?”申祖庚不依不饶地问。
何荷不吭声了。
不会的,绝对不会!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把我拉回来,而不是拒绝我、抛弃我、不失时机地敌视我。
“你和我,我们要携起手来,把他救回来,记住了吗?”申祖庚说。
何荷没说话,他顿了顿,接着说:“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秋季的天气已经由凉转寒。多数队员都盘坐在自己的睡袋里,也有的人睡在露天,而其他人则睡在帐篷里。
班芊一终于因为妹妹的死而坚持不住了,一直在隐隐哭泣。
何荷窝在帐篷里,想着申祖庚的话,她羞愧地意识到,由于过度专注于暗杀司马翰的计划,已经忽略了更困难的问题,那就是把周子斐从他被摄世魂术控制后的黑暗世界里拉回来。
她甚至想不出一个像样的计划,而是成天在琢磨着怎么样穿过机关重重的比赛场、找到司马翰、把子弹送进他的脑袋。
到了午夜,她从帐篷里出来,在营地附近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来,和戚嫦一起执行看守任务。
博巍让周子斐睡在没有视线障碍的地方,这样大家都能看得见他。而此时,他并没有睡,相反,他把背包抱在怀里,正坐在用一截短绳笨拙地打绳结。
这条绳子何荷很熟悉,正是任凤生在地下洞穴时给她的那一条。
看到这条绳子,何荷似乎听到任凤生在重复申祖跟说过的话——她抛弃了周子斐。
现在,何荷觉得,如果她能说点什么,也许是弥补的好机会,可是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听着士兵的鼾声随着夜晚的空气慢慢飘过去。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周子斐开始说话了,“最近这一两天你一定很累吧,一直在杀我与不杀我之间徘徊,想来想去,想来想去。”
这太不公平了,何荷的第一反应是抢白他。但是她立刻想起了申祖庚的话,尽量朝着与周子斐和解的方向努力。
“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除了那次我以为你在帮助能手们要杀死我。从那以后,我一直把你当成……盟友。”何荷觉得这是一个安全的词,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也不具有威胁性。
“盟友。”周子斐慢慢地说着这个词,仿佛在琢磨着它的意思。
“朋友,爱人,胜利者,敌人,未婚夫,目标,魔化人,邻居,猎人,血祭,盟友……很好,我要把这个词加到我用来琢磨你的一串词里面。”他拿着绳子在手里来回翻弄着,“可问题是,我已经分辨不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编造出来的。”
周围士兵均匀的呼吸停止了,这说明他们已经醒来,或者根本就没睡。
何荷怀疑是没睡。
这个时候,黑暗处传来了任凤生的声音,“那你就该问一问,周子斐。安玥就是这么做的。”
“问谁?我能够信任谁?”周子斐问。
“嗯,可以先问我们,我们是和你一起的队员。”戚嫦说。
“你是我的护卫。”周子斐指出。
“我们也是。但是你救了苍狼堡的好多人,我们是不会忘记的。”另外一个人发声。
接下来是一片寂静。何荷试图设想无法分辨现实和虚幻事物是什么感觉。她会不知道母亲和妹妹是否爱她,司马翰是不是她的敌人,不知道对面的人是救了她还是牺牲了她。
只需要一点想象,她的生活立刻变成了噩梦。
她突然产生一股冲动,想要告诉周子斐他是谁,她又是谁,他们怎么会在这里碰面。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没用,我真的没用。何荷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在离寅时四刻还差一点点的时候,周子斐又转向何荷,“你最喜欢的颜色是……绿色?”
“没错。”然后她又想起了些什么,“你最喜欢的是橘色。”
“橘色?”他似信非信。
“不是鲜艳的橘色,而是柔和的,就像落日。至少,有一次你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哦。”他闭起眼睛,仿佛在心里想象着落日的颜色,然后点了点头,“谢谢。”
更多的话语从何荷的嘴里流淌了出来。“你会画画,你会烤糕点,你喜欢开着窗户睡觉,你的茶总是很浓。你衣服扣子的最上面一颗总是不喜欢扣……”
她怕再说下去她就该哭出声来,所以赶紧止住,然后钻进了帐篷。
早上,陆青、任凤生与何荷出发去执行打窗户的任务,这是为了拍节目。
当他们回到营地时,看到周子斐正跟苍狼堡的士兵们围成一圈坐在一起。
士兵们都带着武器,可是跟他谈起话来却无拘无束。
戚嫦编了个名叫“真真假假”的游戏来帮助周子斐,那就是说周子斐提起一件他认为已经发生的事,然后大家会告诉他究竟是真的还是他想象出来的,通常还会简单解释一下。
“通天宗的百姓大多在火中被烧死了。”
“真的,逃到苍狼堡的不到九百人。”
“着火是因为我的错。”
“假的。司马翰摧毁了通天宗,就像他摧毁苍狼堡一样,是为了给反抗者一个警示。”
这个办法看起来似乎很不错,但随后何荷也意识到,真正压在周子斐心头的问题只有她才能回答是或者不是。
戚嫦把大家重新分配,轮流看守周子斐。她把任凤生、陆青与何荷分别和一个苍狼堡的战士搭配,这样的话,周子斐总能接近一个熟悉他的人。
与周子斐的谈话并不是很稳定,即使极小的细节,他也往往要花很长时间考虑,例如家乡的人在哪里买灯笼。
陆青告诉了他很多关于通天宗的细节。
而对于周子斐两次参加天命之战,任凤生是这方面的老师傅了,因为第一次他是指点师父,第二次他是“血祭”,自然也告诉了周子斐很多这方面的事。
但因为令周子斐感到困惑的事大多是围绕何荷而产生的,而那些事又不是可以靠简单的解释来解决的,因此,他们的交流是痛苦而沉重的,即使他们只是触及最表面化的问题,比如在衡山会时她穿的衣服的颜色,她喜欢哪种口味的糕点,还有他们小时候教他们算数的先生的名字等等。
总之,何荷觉得在周子斐的心中重建关于她的记忆于他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也许根本是不可能的,但是大家还是感觉确实应该帮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