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决战：无尽征程》木子木乔

141、那个时候我一定很爱你

　　何荷事先并没有听说普淮还有别的安排，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于她简直完全是一个惊喜。
　　四个人推着一个大大的麻花糕从侧面的房间走了进来。
　　大家纷纷后退让路。
　　这是一个令人目眩的大/麻花糕，上面用糖霜做了美丽的造型，湛蓝的海水卷起白色的浪花，水上漂浮着帆船、鱼儿在游动，水里还有美丽的花朵。
　　何荷赶紧推开人群走到跟前，想证实一下她的第一感觉：这糖霜花也一定出自周子斐之手。
　　这看似不经意的小小发现对于何荷来说却意味深长。
　　这个申老头，肯定跟我隐瞒了很多，所以，周子斐现在究竟是什么样了？

　　她没法相信上次她看到的那个疯狂嘶喊、拼命想挣脱束缚的男孩子能做出这样子的东西，他不可能集中精神，不可能稳住手指，不可能为任凤生与安玥设计出如此漂亮的麻花糕。
　　申祖庚好像预料到了何荷的反应，站在她身旁说：“我们谈谈吧。”

　　两人走到大厅外面躲开了影像抓取器具之后，何荷问：“他究竟怎么样了？”
　　申祖庚摇了摇头，“我真的说不清，谁都说不清。有的时候，他看上去很清醒，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儿他又糊涂了。做糕点于他是一种治疗的方式，他这几天一直在做。在一旁看着他做糕点的样子，你就会感觉到他几乎跟从前一样。”
　　“这么说，已经允许他到处走动了？”何荷问。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忐忑不安了好一会儿。
　　“没呢。他还是被锁在屋里，做糕点是在密切监视之下……不过我已经跟他谈过了。”申祖庚说。
　　“你和他面对面谈过了？他没有疯掉？”何荷问。
　　“没有，可是他对我很生气，当然，我没有告诉他反抗计划等等这些事，他也有理由生我的气。”申祖庚说到这儿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下面的话该不该说，“他说他想要见你。”
　　何荷突然感觉自己身形如萤火般轻盈，仿佛踏足在一艘由糖霜雕琢的帆船上，海浪在脚下翻卷，甲板在她脚下跌宕起伏。
　　她赶紧用手扶住墙壁稳住自己。

　　事情完全出乎意料，她在御风谷的时候就已经认为周子斐是无可救药的了，然后她就会去九宫城，杀死司马翰，然后自我了断。
　　受伤只是暂时中断了她的计划而已。
　　而今，她居然听说周子斐想要见她！这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不过，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午夜，何荷站在救治处周子斐房间的门外，希望能与他私下见面，但是一大群大夫已经站到了水晶窗的后面，手里拿着笔和纸。
　　当静谧珠里传来申祖庚准备就绪的指令后，她慢慢打开了门。
　　那双深邃如碧海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何荷。他每条胳臂上都打着三道绑带，能让人昏迷的药物已经准备好，以防他在失控时可以立即让他昏睡过去。
　　然而他并没有试图挣脱，只是仍然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她，看得出来他仍然认为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魔化人。

　　何荷走过去，在离他的床只有十来步的地方站住，局促地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所以只好把手臂抱在胸前，挡住了她肋骨上的瘀伤，然后说：“嘿。”
　　“嘿。”他回答。
　　这是他的声音，几乎就是他的声音，何荷很激动。
　　但是，这声音里面还有些新的东西，好像是一点怀疑和一点责备。
　　“申祖庚说你想跟我谈谈。”何荷说。
　　“呃，”他慢慢说着，好像在等着她变成一个口中垂涎的魔化野兽。
　　他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搞得她只好偷偷朝着水晶窗那边看，真想马上得到申祖庚的指令，可是她的静谧珠里没有任何声音。
　　“作为魔化人，你个头不高，是吧，也不是很漂亮。”很久之后，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何荷知道他是经历了巨大的痛苦才回到她身边的，可是他的话还是让她生气。
　　“嗯，你倒是看上去好多了。”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回答。
　　这个时候传来了申祖庚让她后退的指令，但是他的声音被周子斐的笑声给遮住了。
　　“有趣有趣！我经历了那么多事，你却跟我说我看上去好多了！哈哈哈哈！”
　　“是啊，我们都经历了很多事，你在所有人中算是不错的了，可是我不行。”何荷感觉一切都不对劲，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存戒备。
　　他受到了折磨！他被摄世魂术给控制了！
　　突然，她觉得自己就要对他喊出来了，所以她决定退出去。“哦，我觉得不太舒服，要不我还是明天再来吧。”
　　她刚走到门边，他却说了一句话使得她不得不停了下来。“何荷，我记起了那煎饼的事。”

　　煎饼。那是她与他在天命之战之前唯一一次真正的接触。
　　“你看了我讲述这个故事的卷轴？”何荷问。
　　“不是，你有讲述这个故事的卷轴？那九宫城怎么没有用这个来对付我？”他问，显得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是的。”何荷回答，内心的痛楚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无情地割裂着她的胸膛，让她难以呼吸。
　　“那么，你想起什么了？”她艰难地问道。
　　“你，在雨里。”他温柔地说，“你在木桶里乱翻，烧煳的煎饼，我母亲打我，让我把煎饼拿去扔了，可是我却给了你。”
　　“是这样的，当时的情形确实如此。第二天放学以后我想谢谢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何荷低声说。
　　“那天傍晚我们都在府学外，我想看着你的眼睛，可是你却朝别处看了。后来……你好像摘了一朵蒲公英。”何荷点了点头。
　　他确实都还记得。她从前从来没对人提起过。
　　“那个时候我一定很爱你。”他的声音温柔如水。
　　“确实是。”何荷的声音卡住了，她赶紧假装咳嗽。
　　“那，你那个时候爱我吗？”他迟疑着问道。
　　何荷低头看着地板，“人人都说我爱你，人们都说这就是司马翰折磨你的原因，是为了让我崩溃。”
　　“这算不上答。当他们给我看你的卷轴时，我不知道该怎么想，在比赛场，你好像要用灵追蜂杀死我。”他对她说。
　　“我当时想杀死你们所有的人，是你们把我逼到了树上。”何荷说。
　　“后来，又有好多亲吻，可是看起来你好像并不是真心的。你喜欢吻我吗？”他问。
　　“有时候。”何荷承认道，“你知道现在有人在看着我们吗？”
　　“我知道。陆青怎么样？”他接着问。
　　何荷又开始感到气愤了。她不在乎他是不是在康复中，她就是觉得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不关他的事，于是她简短地回答，“他的亲吻也很好。”
　　“我们俩竟然都能接受这事？你亲吻别人？”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是，这样对你们俩都不好，可我这么做也不需要获得你的允许。”何荷对他说。
　　周子斐又冷冷地轻蔑地笑起来，“哦，是哦，忘了你是魔化人嘛，是吧？”

　　何荷朝外走，申祖庚没有反对。
　　她穿过大厅，跑过了一间又一间的屋子，终于躲进了一间小房子。
　　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可是她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等她终于想明白的时候，却因为这一切太令人难堪而不愿意承认。
　　是的，她想当然地以为周子斐觉得她完美无比的时候已经过去，终于，他看到了真实的她，暴虐、不值得信赖、喜欢操控一切，而且极其危险。
　　为此，她恨他。

　　如晴天霹雳被震傻了。
　　当申祖庚在救治处告诉何荷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就是这么感觉的。
　　她飞奔下台阶到了指挥部，大脑在飞速旋转，她推开门的时候正赶上堡主他们在开会研究战况。
　　“你什么意思，我不能去九宫城？我必须得去！我是轩辕暗鹦鹉！”何荷大声说。
　　科茹堡主正看着屏幕，连头都没有抬。
　　“作为轩辕暗鹦鹉，你联合各个门派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别担心，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会在九宫城投降的时候让你坐碧金车过去的。”
　　投降？
　　“那就太晚了！我会错过所有的战斗！你们需要我，我是最好的射手！”何荷大喊。
　　她平常并不吹嘘自己的射箭技术，可她说的也接近事实，“陆青不是也要去吗？”
　　“只要没有其他工作，陆青每天都参加训练。我们肯定他在战场能很好地应对一切，但是你的话……你估计一下自己参加了多少次训练？”科茹堡主平静地说。
　　一次也没有。何荷有点心虚。“可是，我有时候也打猎……而且，我……我在军械部有时候也和郭鼎一起训练过。”
　　“那不一样，何荷。我们都知道你聪明、勇敢、箭术一流。可是我们需要的是能在战场上打仗的展示，首先，你不太懂得如何执行命令，其次，你的身体状况也不太符合。”博巍发言道。
　　“我在大衍社或者御风谷的时候你并没有觉得有任何问题。”何荷反驳道。
　　“在那两个门派的时候你本身就没有被允许参加战斗。”普淮说。他给她使眼色，示意她暴露的实情太多了。
　　是的，何荷想起来，在大衍社轰炸时参加战斗，以及在御风谷的行动确实都是突发的、莽撞的，而且绝对没有获得允许。
　　“而且两次你都受了伤。”博巍提醒她。

　　突然，何荷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一个十五岁的黄毛丫头，肋骨的伤都还没有好，连气都喘不匀，缺乏自制、不遵守纪律、身体也还在恢复当中。她不是一个士兵，而只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
　　“可我还是得去。”何荷说。
　　“为什么？”堡主问。
　　这样，我就能找司马翰了断我的个人恩怨，同时我也不能忍受周子斐的脸整天在我眼前晃悠而陆青却上了战场。这是她的真实想法，但是却都是她不能说出口的理由。
　　可是要想去九宫城，她也还有其他理由可以编出来。“因为通天宗，因为他们毁掉了通天宗。”
　　堡主看了看她，思考了一下，“这样的话，你还有三周的时间。时间不长，你可以开始训练。如果到时候我们认为你符合参加战斗的条件，也许你的请求会被重新考虑。”
　　好吧，就这样，这是她能期待的最好结果了。她知道，先前都是她自己的错，因为每天除非有适合她的活动，否则她就不遵守时间表的规定。
　　那些活动在当时看来似乎不怎么样，背着武器在操场上跑步，心里却揣着一大堆的烦心事。
　　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为自己不遵守纪律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