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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追逐影子的黑白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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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候会特别想念家乡,可是当我想起家乡的一切已经都没有了的时候,我又觉得在这里感觉更安全。我和娘亲不用再为你担心了……或者说,就算是担心,也和以前那种担心是不一样的了。”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接着羞赧地笑了,“苍狼堡这里好像想要训练我当一名大夫。”
这事何荷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愣了一会儿,然后带着骄傲的口气说:“他们当然会,他们又不蠢。”
“嗯,我发现我在救治处帮忙的时候他们一直在观察我,而且有意识让我处理更多的伤患,还有一些大夫有意无意帮助我,指点我。”何丽对姐姐说。
“太好了,小丫头。”何荷发自内心高兴地说。要知道,如果是在通天宗的话,何丽想要成为一名大夫,那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忽然间,一团小小的希望之火在何荷心中悄悄燃起,一扫她一直以来心中的阴霾,仿佛这黑暗的地洞都被希望之光给照亮了。
也许,这就是反抗九宫城的事业所能成就的一种未来吧。何荷心想。
“你呢,姐姐?你对这里适应吗?”妹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揉着黑白猫的脑门,“你可别忽悠我说你很好。”
呃,是啊,好字确实与我没法沾边。何荷无奈地想着。
于是她干脆把周子斐的事情讲给了妹妹听,从纵横镜里看周子斐的状况越来越糟,她担心他们现在可能正在处死他。
妹妹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何荷这里,黑白猫只好孤零零地待在一边。
妹妹朝姐姐挪过去,和她挨得更近一些,然后用纤细的手指把她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
何荷不再说话了,因为已经无话可说,她能感觉到的只有内心的绞痛,甚至疼得几乎都没有了心跳。
“姐姐,你放心,我觉得司马翰王上不会杀死周子斐的。”何丽一本正经地对姐姐说。
何荷无力地冲她笑了笑,把她这话当做是安慰之言。
可是妹妹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吃了一惊。
“我不只是安慰你呢,我说话是有理由的,因为如果他把周子斐杀了,他就不再拥有任何你所在意的东西了,也就再也没有办法伤害你了,你知道吗?”
她的话突然让何荷想起了另外一个目睹了九宫城所有邪恶的女孩,她就是楼君霞,上次天命之战时来自衡山会的“血祭”。
当时丛林中的回巢鹦鹉发出所爱之人受折磨的凄厉的叫声,何荷听到的是妹妹的声音,任凤生听到的是他心爱的女孩的声音,搞明白事情的原委后,何荷担心楼君霞受到伤害,试图阻止她进入丛林,可是当时她推开了何荷,说道:“他们不可能伤害我,我不像你们,我已经没有可以爱的人了。”
想到这茬,何荷觉得也许妹妹的话是对的。司马翰不会再白白地让周子斐死掉,特别是在这么混乱的现在。
他已经杀死了边梓文,毁坏了她的家园,而她的家人、陆青,甚至申祖庚都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周子斐是他最后的一张牌了。
“那么,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处置他?”何荷问妹妹。
“任何事,只要能摧毁你的……任何事。”妹妹好像一个老谋深算的智者那样正儿八经说着。
还有什么是能摧毁我的呢?究竟什么能把我撕成成千上万的碎片使得我再也不能恢复再也无力做任何事呢?
在等待从地洞里——何荷把这叫做是“安全的监狱”——出去的三天里,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心头。虽然她对任何人都没有提起过这个事情,可是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这个问题一直在不停地撕咬着她、吞噬着她、折磨着她。
接下来,又有四颗遁地弹袭击了苍狼堡,每一颗炸弹都威力巨大,但是都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
让人讨厌的是,每一颗炸弹爆炸的间隔时间很长,就在每当人们以为不再有爆炸的时候,又一声巨响,简直能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给震碎。
这是身体方面的危害,最重要的是还给人们造成了心灵上很大的恐慌。
投放这些炸弹的目标似乎只是为了让苍狼堡的人们永远处于一种恐慌状态,而不是炸死这里的百姓,他们短期内真正想要做的只是摧毁苍狼堡的节目插播计划,同时不让何荷再出现在九幽国的纵横镜上……顺带精神折磨下苍狼堡的这些人。
对于目前的形势,何荷她们得不到任何消息,地洞里没有纵横镜,大家唯一的消息来源只是龙吟器里传来的堡主的声音,比如最近一颗炸弹是怎么样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战争仍在继续,但是战况究竟如何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在地洞里,大家都十分合作并且严格遵守时间安排表:吃饭、洗澡、锻炼、睡觉,有时候可以进行短暂的聊天和互动,作为枯燥生活的一点调剂。
何荷她们的住处成了大家特别爱去的地方,因为黑白猫实在是太可爱了,何荷以前和它一起玩过一个游戏,只要在黑暗的地方拿着明灯在地板上乱照,黑白猫就会跳来跳去追赶地上的影子。
现在地洞里虽然有烛火,但是大部分地方都是黑暗的,于是无聊之中何荷又同黑白猫玩起了这个游戏,她觉得这样的黑白猫好蠢,但是这里的人们却都觉得它既聪明又可爱,他们甚至把自己家的明灯也拿过来给何荷玩。
唉,没办法,在这种条件下,这里的老百姓实在是太缺乏娱乐活动了。
到了第三天晚上,何荷又一次和黑白猫表演节目的时候,终于得到了一直萦绕在她心里的问题的答案。
她觉得这个不断追逐影子的疯狂的猫就是她自己的写照,她就是黑白猫,而周子斐,她如此渴望加以保护的人,就是那影子。
只要黑白猫对抓住那虚幻的影子还抱有一丝希望,它就会不顾一切去抓它,而自从她自己离开比赛场知道周子斐还活着,她也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
当光线完全消失时,猫就恢复正常,继续寻找别的感兴趣的事情,而对于何荷来说,如果周子斐死了,情况也会变成这样。
但只要何荷一直开着明灯,把光线打在黑白猫头顶的石壁上,打在它跳起来都够不着的地方,它就会一直疯狂地忙个不停。它在石壁下面打着转,不住地哀嚎,无法平静,也根本不会关心别的事情。
她觉得司马翰现在对她所做的也正是如此,只是她不清楚他究竟会采取什么方式而已。
也许他会把周子斐掌控在自己手中,只要反叛在继续,他就会不停地折磨他。
一想到周子斐受折磨完全是因为司马翰为了打击她,何荷就难以忍受。这种巨大的压力简直快要让她崩溃了。
黑白猫的表演结束之后,大家便在昏暗的光线之中回到各自睡觉的地方。何丽终于觉得石壁不会塌下来,就和黑白猫蜷缩在下铺,母亲睡在上铺,而何荷则因为睡觉总是不老实,经常又踢又打,所以仍旧睡在地面的垫子上。
但其实,现在的何荷在睡梦中已经不会再踢打了,因为要强打精神的压力使得她的肌肉僵硬得很。她内心那种痛苦的感觉又回来了,它像潮水一样涌入她的心灵,从头顶一直延伸到脚尖,继而又淹没了我的思绪,在那里留下无法弥合的伤痕。
只要再来一颗遁地弹,她就会被震得粉碎。
当心神不宁的人们终于睡去时,她悄悄地从毯子里钻出来,蹑手蹑脚在石洞里找到任凤生,发现他正坐在床位上就着一点点微弱的灯光在打绳结,连假装睡觉都不屑。
当何荷把司马翰企图使她崩溃的计划告诉他时,她突然意识到,这对他来说早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因为他就是这样崩溃的。
“他们就是这么对待安玥的,对吧?”何荷问。
“嗯,他们没有逮捕她是因为他们认为从她那里也不能得到叛乱的信息,他们也知道我为了保护她不可能冒险告诉她任何这方面的事情。”任凤生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手头一直不停地打着绳结。
“对不起,我不该提的。我很难过。”何荷低下头,声音哽咽。
“不,应该难过的是我,我应该早就警告你的。”他看了一眼何荷,说道。
突然,她想起了过去发生的一件事。那个时候她还被绑在床上,在获救后因为气愤和痛苦而处于癫狂状态,任凤生曾经因为周子斐的事情设法安慰她:“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们觉得能利用周子斐来对付你的话,就不会杀死他。”
于是她对任凤生说:“你其实警告过我的,在碧金车上……只是当时当你说他们会利用周子斐来对付我时,我以为他们会用他作为钓饵引诱我去九宫城。”
“其实,我当时连这个都不该跟你说的,因为我那会儿跟你说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不仅对你用点用都没有,反而加重了你的心理负担……应该要在宿命对决赛之前就警告你的,既然那时候没说,之后就根本不应该再跟你提起司马翰的伎俩的。”任凤生猛地一拉手里的绳子,一个复杂的绳结打开,又变回了一条直绳。
“不过,当时你在某些方面我也不能理解。在你第一次天命之战之后,我以为你和周子斐的爱情故事只不过是的逢场作戏而已,我们都以为你会把这个策略继续下去,可是当周子斐撞入元气场差点死了的那次,我却……”任凤生犹豫了一下,停止了说话。
何荷回忆起当时在比赛场,当任凤生救活周子斐的时候,她哭得是怎么伤心,当时任凤生的脸上却是露出不解的神情,还替她解释,说她的情绪反应是因为怀孕的缘故。
“你却怎么啦?”何荷追问任凤生。
“我却发现我错看了你。你确实爱他,虽然不能确定是哪种爱。也许你自己都不了解你自己。但是任何人只要稍加留意,就会看到你有多么在乎他。”他轻声说。
任何人?何荷想起胜利巡演开始前,司马翰曾经到她家里去,要求她打消所有人的疑虑,让大家相信她确实爱周子斐。
“让我相信。”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现在看来,在那片炙热的粉红色天空下,当周子斐身处地狱边缘的时候,她确实终于做到了这一点。
而正是因为她做到了,所以才给了司马翰以击垮她的武器。
任凤生不再和她说话,他们静静地坐了很长时间,何荷呆呆地看着他手里的结打上又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