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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我要做轩辕暗鹦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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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荷觉得她又重新得到了陆青,这可以算得上是来苍狼堡以后不多的好处之一了。
随着九宫城为她与周子斐策划的婚姻所带来的压力的消失,她与陆青也开始重拾旧时的友谊。他也不再对她强求什么——比如吻她或者跟她谈情说爱什么的。
何荷觉得,有可能是她对这些厌倦了,也可能是他想给她一点空间,也可能是他觉得这对于落在九宫城手里的周子斐太残酷了。
不管怎样,她又有了一个可以吐露心扉的人。
“博伟洪那帮人是什么人?”何荷说。
“和我们一样的人,要是我们也有秘药或者秘密武器而不是煤疙瘩的话,我们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陆青答道,“不过话说话来,他们当时能生存下来确实也真不简单。”他停顿一下又回答。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何荷始终对通天宗难以忘怀,但此时,她第一次感觉应该给予苍狼堡一直以来她所不愿意给的评价,那就是赞叹,赞叹他们排除一切困难生存下来的本领。
起初,在城市被炸成一片焦土之后,他们挤在地下狭小的洞里,一定无比艰难,而且,当时他们都遭到无情的杀戮,没有任何同盟,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
在过去的一百余年里,他们学会了自给自足,把自己的人民变成了一支军队,在无人援助的情况下建立了新的门派,如果不是一场瘟疫影响了他们的出生率迫使他们需要选择新的人口来源的话,他们肯定会变得更加强大。
也许他们过于严谨苛刻,也许他们没有任何幽默感,但是他们却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并毅然肩负起推翻九宫城的重任。
所以,对于陆青的话,何荷点点头深表认同,“不过,他们用了很长时间才表明自己的存在。”然后她又说。
“当然,因为他们要做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们要在九宫城建立反抗组织,还要在其他各个门派建立地下活动组织,而且他们需要有人组织最后的暴/动。他们确实需要你。”陆青说。
“他们也需要周子斐,可是他们好像把这个给忘了。”何荷说。
陆青脸上的表情黯淡下去,“周子斐今晚的话也许会产生破坏作用,当然,大多数门派的反抗者根本不在乎他说什么,可那些本来反抗的决心不那么坚定的门派就不好说了。停战肯定是司马翰王上的主意,可是这话从周子斐嘴里说出来,好像还挺有道理似的。”
“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说?”虽然她很怕听到陆青接下来要说的话,可她还是这么问道。
“我觉得,也许是他受到了折磨,或者被人劝说了。我猜想,他是跟他们做了某种交易来保护你。他提出停战的建议,条件是司马翰允许他把你当作一个无辜而怀有身孕的女孩呈现在大家面前,你在被反叛者救走时对一切都毫不知情。这样的话,如果各个门派反抗运动失败,而你也做得不是很过火的话,你还是有获得赦免的机会。”
何荷一脸迷惑,因此陆青慢慢放慢了自己的语速,“何荷,他仍然在想方设法让你活下去。”
让我活下去?啊,她恍然大悟。虽然他们已经离开了比赛场,但因为周子斐和她都还活着,因此他设法让她活下去的许诺仍然有效,所以他现在的想法是要让她保持低调,安全地被禁锢在苍狼堡,一直等到战争结束。
这样的话,不管是九宫城还是苍狼堡,哪一方都没有理由杀死她。
那么周子斐呢?如果反抗者取得胜利,那他的处境就惨了。如果九宫城获胜呢?那也说不好。也许九宫城会允许她们俩都活下去,正如陆青说的那样,如果她做得不是很过火的话……可是,这也只是虚无缥缈的“也许”而已。
一幕幕可怕的景象浮现在了何荷的眼前:被长矛穿透了身体的云香,被绑在鞭刑柱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陆青,尸横遍地的通天宗。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
对往事的回忆让她热血沸腾,一些其他的细节也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想起了在纵横镜里第一次看到说大衍社暴/动时的情形,想起了在宿命对决赛举办前夜胜利者们手拉手的情形。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她向元气场射出的那一箭其实并非出于偶然,那是她渴望已久的射向敌人心窝的一箭。
她嗵的一下站了起来,身边大大小小厚厚薄薄的书被她撞翻在地,到处都是。
“怎么啦?”陆青问。
“不能停战。”何荷一边说一边俯身摸索着把散落一地的书捡回到书架上去,“我们绝对不能再回到过去了。”
“我知道。”陆青捡起一大堆散落在地的书,在地上顿了顿,然后放到书架上去。
“不管为什么,周子斐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说这些都是错的。”何荷手里的书有长有短,有厚有薄,她一直放不好,差点把有些书都给扯坏了。
“我知道,你把书给我吧,看你都把它们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他把书从何荷手里拿过去,敏捷而精确地把书重新放了回去。
“周子斐不知道九宫城是怎么对待通天宗的,要是他看到了通天宗的惨状的话……”何荷说道。
“何荷,说实话吧,如果我有本事可以甩一下手指就能把所有的九宫城人送上西天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这么做的。”他把最后一本书放入书架,然后蹲下来,“问题是,现在你准备怎么做?”
对啊,我准备怎么做?听到陆青的话,何荷仔细询问自己。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抬起个胳臂,感觉好像插上了边梓文给她设计的黑白两色的翅膀,然后轻轻放下。
“我要做轩辕暗鹦鹉。”她肯定地说。
黑白猫趴在何丽的臂弯里,油灯的光亮照在它的眼睛上,反射出微弱的光。它又担当起自己一贯的职责,在漆黑的夜里保护着何丽。
何丽偎依在母亲的身边,她们熟睡着,看上去和去年抽签日的那个早晨一模一样,也正是在那一天,何荷决定代替何丽参赛。
她自己单独睡在一张床上,因为她的身体尚在恢复期间,也因为没人能跟她一起睡,她常常做噩梦,还会乱踢乱打。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几个时辰都没能入眠,最后她也不睡了,反正睡不着。
她起身,在黑白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蹑手蹑脚地走到梳妆台旁。
苍狼堡统一发的服装放在中间的抽斗,在这里,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灰色长袍,在这衣服下面还放着她在比赛场被救的时候随身带的几样物品,比如轩辕暗鹦鹉吊坠,周子斐送的带有母亲、妹妹和陆青画像的纪念挂坠,拴在银色乌银伞上从树上取水用的导引器,还有在比赛场爆炸前几个时辰周子斐送给她的珍珠。
在疗病期间,苍狼堡的人把她的皮肤外用药膏拿走了,同时把弓和箭也没收了,因为只有保护军械库的侍卫才能够携带武器。
在黑暗中,何荷摸索着找到乌银伞,然后把手指伸进去,凭感觉摸到了那颗珍珠,然后回到床上,盘腿坐在那里,用珍珠在嘴唇上反复摸索着,珍珠的表面很光滑,散发出幽幽的光亮。
用嘴唇触碰珍珠让她感到宽慰,珍珠凉凉的,就如同珍珠赠与者那温柔如水的吻。
“姐姐?”何丽醒了,轻声叫着她,并且在黑暗中看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而已,睡吧。”何荷很自然地对母亲和妹妹封锁一切信息,免得她们受到伤害。
何丽尽量不吵醒母亲,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抱起黑白猫坐到何荷身边,摸到了她那只捏着珍珠的手。
“你冷吧?”她从床头又拉过一条毯子,把她们三个一股脑裹进去,把她身上的温暖还有黑白猫身上的热乎气传给了何荷。
“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说吧,我保准不说出去,连母亲也不说。”何丽认真地对姐姐说。
何荷觉得妹妹真的长大了,那个穿着过大衣服的小女孩,那个以前上桌吃饭都要人抱起来的小女孩,那个祈求带她去糕点店买糕点的小女孩已经从她眼前消失了,过去的苦日子以及生活中接连发生的悲惨事件已经迫使她以更快的速度长大了。
她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女人,一个给流血的伤口做清理的女人。
她知道姐姐需要人分担,也知道母亲已经不能承受太多的精神负担。
“明天早上,我就同意做轩辕暗鹦鹉。”何荷告诉妹妹。
“是你想去还是被迫的?”何丽问道。
何荷无奈地笑了笑,“都有吧……是我想去,我必须去,只要这样做能帮助那些反抗者战胜司马翰。”她把珍珠在手心里攥得更紧了,“只是……周子斐。如果我们真的取胜了,反抗者会把他当作叛徒。”
何丽认真地想着这个问题,“我觉得你好像并不知道你对当前的反抗事业有多么重要,而重要的人通常总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如果你想让周子斐活着,你就肯定能做到,姐姐。”
我应该是很重要,何荷想。他们费了那么大劲去救我,甚至冒险让我回到通天宗去。
“你是说……我可以要求他们免了周子斐的罪名?并且他们必须同意?”何荷不确定地问。
“是的,我觉得你可以向他们提出任何要求,他们肯定都会同意的。”说到这里,何丽又皱起眉头,“只是有一点,你要怎么样才能确保他们说话是否算数?”
何荷回想起申祖庚为了摆布她和周子斐而说的那些谎话。要怎么样才能不让那些反抗者食言呢?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所做的口头承诺,甚至白纸黑字都可能在战争结束后化为乌有,可能没人再承认它的存在,即使有当权者作为人证,也没有什么价值,说不定到时候给周子斐判死刑的正好会是他们。
何荷觉得自己需要更有力的见证人,任何能帮助她的人。
“这事必须公开。”何荷说,黑白猫也摇了摇尾巴,表示同意。“我要让科茹在全苍狼堡人面前公布这件事。”
何丽笑了笑,“嗯,挺好的,虽然这算不上是什么承诺,但是他们到时候要想反悔也没那么容易了。”
嗯,这办法不错,何荷松了口气,“看来我得经常搅乱你的好梦啦,我的小公主。”
“随时等着姐姐搅乱。”何丽调皮地抓起姐姐的手亲了一下,“睡会儿吧,好吗?”
现在,何荷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