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君子》我爱大红袍

46、妖道

　　“小心！”
　　变故发生的突然。
　　王银蛾眼神一凛，侧身躲闪，同时拔刀朝黑影迎了上去。
　　纤薄锋利的刀刃横劈而去，直直划破空气，一团黑雾尖啸着遁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黢山林中。
　　火把往四周照了照，什么也没有，方才偷袭的黑雾好像只是一场噩梦。
　　衙役们握紧了佩刀，神情凝重，脸颊发白:“姑娘，这、这是什么东西？”
　　“梁仙师怎么还没赶来？”
　　趁着众人不注意，王银蛾拿袖子擦了擦额上沁出的冷汗，语气却自若道:“我们进入了邪祟的包围圈。梁月庭想必也是遇见麻烦了。”
　　“那我们怎么办？”
　　闻言，衙役们面露苦涩，又惊又惧地环视着四周。
　　王银蛾率先收了刀，举起火把朝山林深处走去:“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他们走着错入了茂盛的灌木丛中，带着倒勾刺的荆条割破了衣裳和裸露在外的肌肤，很快脸上胳膊上手臂上布满了血色刮痕。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中途他们遇见了三次黑雾攻击，和一次野狼群的追逐，在一阵兵荒马乱的逃窜下，九个人的队伍生生折损了一半。
　　侥幸存活的人心有余悸，再也不敢一个人脱离队伍。
　　“那是狼吗，怎么是红色的眼睛？”
　　“狼在夜里不是绿眼睛吗？”
　　王银蛾走在前头，气息颇有些不稳:“那些狼是中了邪气，变成了邪祟的走狗。”
　　听罢，一位衙役神色惶恐地推测道:“这么说，那却望山里的其它走兽野禽会不会也——”
　　几人方才经历一场与野狼群的恶战，侥幸跌下山谷，得以捡回了一条小命。
　　闻言，众人不由心悸一下，随后心情变得极其沉重。
　　王银蛾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冷汗被风吹干又冒出一阵。
　　浓重如墨的黑夜里，唯一的一支火把在风中瑟瑟发抖地燃烧，逐渐的火光越来越小，越发黯淡。
　　耳边隐约听见远处嗷呜的狼嚎声，王银蛾咬紧唇，心脏慌乱，连带着袖中的拳头也在不停地战栗。
　　“往前走。”
　　凭感觉能猜出他们是掉入了一个山谷，脚下是嶙峋的石头，冰冷的水流声近在耳畔。
　　春日的寒意还和腊九天的冷肃一样旗鼓相当，没走多久，全身就好像冻僵了一样，四肢关节咯吱作响。
　　终于一位衙役忍不住问:“姑娘，我们怎么感觉越往里走越冷？”
　　“对啊。”剩下的人附和他。
　　王银蛾抬眼看了看漆黑幽深的天空，刚要开口，突然“啪”地往前摔去。
　　“姑娘，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不小心被绊倒了。”
　　王银蛾下意识抹向火辣辣疼的膝盖，温热的粘稠触感从手掌心传至大脑，她愣了愣，把手往衣裳擦了擦。
　　刚才她走神间，感觉好像有一只手突然拉住了她的脚踝，然后阻挡不及就失了重心摔倒了。
　　她朝后招招手，吩咐道:“把火把拿过来。”
　　“来。”微弱的火光凑近方才她摔倒的地方，明明灭灭，照映出一具身穿官服的枯骨。
　　众人恍若被雷劈中，呆若木鸡地立在寒风中。
　　王银蛾瞳孔地震，忙向边上撤走。
　　一名随行衙役忍着害怕，凑上来细瞧，嘴里突然大呼某个人的名讳，手里的火把就直直滑出手心跌入了旁边的浅水坑，熄灭了。
　　黑暗自四野笼合。
　　“你们还在吗？大牛，二虎……”
　　“在、在，那王姑娘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几人慌了神，生怕黑暗里有妖魔突袭自己。
　　要怎么办？一群大男人长着脑子当白痴是么？遇见事情了，就只会问怎么办。
　　王银蛾强忍住丢下这群人的冲动，命令道:“去前面看看。这里既然有穿官府的白骨，想必前面会有别的线索。”
　　话一出口，几人仿佛吃下了定心丸，一鼓作气地沿着山谷往山顶走。反正后路已无，还不如前进呢，就算是死在妖魔口里，也好过做个糊涂鬼！
　　后面的路程变得好走多了，一路上没什么磕磕跘跘，邪祟也再没出现过，甚至前面不远处还有一点火光闪现。
　　是有人在吗？莫非是幸存的官兵燃得火光？
　　一连串的猜测扰得她心神不宁，王银蛾几人本来看见火光还有几分欣喜，可是越靠近，心情越发沉重。
　　月光破开乌云，明亮皎洁，将山谷里开阔的地形照得清晰无比。路上再没有一具骸骨，干净得令人讶异。
　　隔着一丛灌木，可以看见火堆边上有人影活动，看服饰正是欢喜城的衙役，这荒山野岭中邪祟遍地怎么会有人活下来？即便侥幸活下来，第一要务也是立刻回欢喜城禀报情况。
　　“有人！喂，前面是有人吗！”
　　“嘘——大牛你大叫什么，别把邪祟引来了。”
　　正这时，对面突然响起一阵笑声:“鄙人在此修炼，诸位远道而来，还请让我的座下迎接尔等。”
　　那人的声音颇低沉磁性，很是好听，还有一丝熟悉。王银蛾正怀疑这人的身份，衙役早已欣喜若狂，结伴就要上前。
　　风中簌簌声响，却是一道冒着怪味的大鸟突袭背后，打的几人措手不及。
　　砰！几人被气流震飞出灌木丛。
　　王银蛾摔在地上，猛一阵咳嗽，片刻后咬牙从碎石地上爬起来，全身骨节都要散架了似的。
　　瞪眼一瞧，火堆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穿着明黄色道袍的人影，长身玉立，银发束着低马尾斜斜拢在胸前，耳垂却带着一对夸张的耳饰，整个打扮看着不伦不类。一把佛尘横在怀中，有光萤隐约流转。
　　然而望到那人脸上，王银蛾忽然屏息敛气，此人生得极艳，如海棠浮烟，尤其是那双眼睛天然带着蛊惑的勾子。
　　王银蛾低下头颅，不敢再看。
　　听那人轻笑一声，吹声口哨，丛林里立刻跳出一只斑斓大老虎，只是一双眼睛红的滴血。
　　王银蛾与红眼老虎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这是个专走邪门歪道的道士！她们走到人家老巢来了！
　　偏这邪道士还笑得无辜:“呵呵，诸位不要害怕——”
　　王银蛾同几个衙役止不住打个寒颤。
　　那人又温言道:“贫道清台。”
　　说罢，他朝王银蛾微微弯身，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倒好像方才不是他指示邪祟害人。
　　王银蛾抿紧唇，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清台也跟着往前近一步。
　　清台身后是两名身穿官服的衙役，正头颅低垂着，面无表情，显然被邪法给控制了心神。
　　敌强我弱，来硬得自然不行，还不如寻找机会回去请援兵来。
　　眼珠子骨碌转来转去，王银蛾讪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道长清修，我们几个这就回去。”
　　清台拂尘拦她去路，缓缓笑道:“相逢即是有缘，诸位不如留在此地喝杯热茶。”
　　“不用了，我等还有要事。”
　　“是要寻那位朝廷来的汪大人吗？”
　　王银蛾惊愕抬头，转眼又恍然大悟。看来这个汪大人也在附近，估计是被抓了。
　　清台侧身，笑着指向某个山洞，原来这不止一个山洞啊。
　　“汪大人一行人马，还有那些粮食药材都在那里。”
　　循着他的指点瞧去，十来步远的地方有个山洞，一群穿着官服的人正怏怏地坐在山洞里，偷偷观察着这边。
　　王银蛾握紧了刀柄，眼眸微垂，既然汪大人他们都在这里，自己要是回去了恐怕落不得好，倒不如想办法把梁月庭引来，让他上。
　　这样想着，她已在火堆旁坐下。
　　清台笑眯眯地看她一眼。
　　忽然，他问道:“贫道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是哪里人？”
　　王银蛾冷淡地答:“姓王，家住梁都附近的小城。”
　　听说一些妖道专门打听别人的生辰八字什么的信息，然后借此施妖法谋财害命。一想到这个，王银蛾愈发坐立不安，想了个借口犹豫道:“天色不早了，我得赶快回家。”
　　“呵，姑娘敷衍我也得编个好故事吧。欢喜城在梁都百里之外，再怎么算也不是附近的小城？我看姑娘你今天是走不了，也救不走这群人。”清台一甩拂尘，整理了下衣裳上不存在的灰尘。
　　“既然道长这么说，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王银蛾定了定心神，抬头注视对方，“你知道我们的来意，说吧，放人的条件是什么？”
　　“王姑娘真爽快，也很有趣，就留下来吧。”
　　“不！”王银蛾腾地起身，又觉得太过莽撞，旋即坐下。
　　她再次重申一遍:“我不答应。”
　　“王姑娘，你觉得这个交易不划算吗？可你一个普通百姓的性命如何抵得过汪大人的安危还有那批粮食药材的重要性——”
　　清台话音刚落，先前那几个装死的衙役立刻爬过来，劝道:“王银姑娘，你就答应吧。我们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对啊！只要你答应了，我们就能活下来！”
　　“你要懂得舍己为人……”
　　“……”
　　“说完了？”王银蛾轻轻扫了他们一眼，唇角勾起一点笑意，“我知道你们的苦衷——”
　　然后目光缓缓挪向清台幸灾乐祸的眼神里，又慢慢地挪到正哀求“逼迫”她答应的衙役们身上。
　　突然道:“可我就不愿意！你们的死活，和我的死活比起来，孰轻孰重？我自有定数。”
　　“你、你也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了！”
　　“你这样的女子简直是、妄为人！”
　　先前百般殷勤地讨好她，可一旦发现从她身上捞不到好处立刻就换了副嘴脸，一个劲儿地辱骂、泼脏水。
　　不过，她遇见这种人多的去了。
　　王银蛾神色如常:“是又如何？自私自利本就是天经地义，而且你们与我既无情分又无恩义，我为何要帮你们？”
　　清台觉得这对话有趣极了，哈哈笑了两声，插话道:“王姑娘答不答应，我一开始就没想放过你。你再考虑——”
　　数双视线一齐投向她，其中的热情期待好似能灼伤她的肌肤。
　　王银蛾仔细想想，还是摇头了:“我宁可全灭，也不愿意让这些小人踩着我的尸骨回去！”
　　若是没有先前那番变脸，她说不准还真被哄着答应了。可是认清这几人的面孔后，再想叫她帮忙绝无可能。
　　“好！”清台猛地拊掌，随后一招手，数道黑影从林间窜出将地上的衙役全部拖走。
　　“慢着！”王银蛾突然开口。
　　清台不快地挥手让邪祟散开。
　　“王姑娘，你这是何意？难不成又想做圣母拯救这些小人了？”
　　王银蛾微微笑道:“并非。我只是有一个有趣的想法，你要不要试一试？”
　　待王银蛾把主意说给他听后，清台难以遏制地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就按你说的办！”
　　“据我所知，你们还有一个帮手，不如这样，如果你们五人中有一人能活着到那个帮手出现，那贫道就放了你们。”
　　“道长，光这样玩太没有劲了。”
　　清台狐疑地瞧她一眼:“那你的意思是再添个彩头？”
　　“嗯，若是我们中有一人赢了游戏，你就得安然无恙地放过汪大人等还有粮食药材。”
　　清台抚须思索道:“这样我岂不是很亏？”
　　随即勾唇笑了笑:“这样吧，若是你被活着抓回来了，你就当我一辈子的奴隶，照料我的这些小可爱们。”
　　王银蛾瞧了眼他身后那些面容狰狞的怪物，勉强答应了这个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