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君子》我爱大红袍

198、突变

　　除了这件要紧事，王银蛾另外还吩咐程迅几个继续负责集成名册的事情。
　　待他们领命退下后，王银蛾无趣地丢开袖子，起身走出营帐门口。
　　外面天色阴暗，北风呼啸凄厉，飘雪飞舞。也不知今晚，那些妖魔会不会返回来偷袭？伤患源源不断地被送进来，整个难民营区的压力都很大，再这样下去，等口粮被吃光了，势必会起民闹。
　　王银蛾望着天色出神，忽然，听见一声遥远的吱呀的声音。回神，却见不远处宫廷外正徐徐驶来一队华贵马车。
　　斜后方响起一个嘶哑的嗓音:“妖魔作乱，我们差点死在里头。那些达官贵人们还依然光鲜亮丽，出行有马车有仆人。”
　　另一个声音嗤道:“你能跟人家比？能活命就不错了！”
　　“我只是想，同生为人，却有人富贵荣华，有人贱如糟糠。”
　　“什么人各有命？不过糊弄我们这些人的名头罢了。昨夜的事，你也瞧见了。那么多人被挡在宫墙外，可那老皇帝却为了个什么龙气屏障不准放行。人多引来妖魔，肆虐杀戮，宫里的人却只冷漠地看着。活该他们这些人的命是命，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命就不是！”
　　“二弟莫气。”
　　“我怎能不气？要说不准放行，那都别放，可是兄长你也看到了。前脚那些达官贵族被放进了宫中，后脚就关闭宫门，不让百姓进去，这是何种道理！难道以为我们这些人的贱命喂饱了妖魔，妖魔就不会吃宫里头的人么？可笑！”
　　竟是有这样的事发生？王银蛾微微一惊，轻皱起眉头。
　　她本以为宫墙外异常多的尸体只是那些百姓投奔皇宫途中不幸被杀了，哪里知道其中还有这段隐情？心下不由更加厌恶起这片冷冰冰的宫殿群了。
　　虽说天灾人祸无法避免，可是朝廷的做法到底无情了些，任她这样一个看着绝情的人也瞧不起。
　　王银蛾攥紧手掌，想问一问当夜的情况。
　　一转身，只瞧见两个衣衫单薄的男子结伴而行，蓬头垢面，手里攥着一个糙面馒头，一碗稀粥，看模样应是一对同胞兄弟。
　　见她看来，这对兄弟眼睛一亮，随又看见她腰间悬挂的官府令牌，当即吓得一个哆嗦，咻地逃走了，像是老鼠见到了猫似的。
　　难不成自己听到他二人说的闲话，还能把他们揪去用刑？朝廷做的龌龊事难道还能任人私下议论，这事看来是问不成了，王银蛾无奈摇头，很快又放下心，想着和王家人一起吃个晚饭，便转身往难民营里走去。
　　朝廷怕妖魔晚间偷袭，因此沿着禁宫的围墙部署了重兵，寻常人等没有令牌不准随意进出。
　　方才那队马车入宫，里面恐怕是某个大人物。
　　王银蛾正琢磨着那人的身份，忽听一些压抑的痛哭和闷哼声隐约传来，听不太真切。
　　到了。她喃喃一声。
　　穿过月亮拱门，打眼看见几个灰头土脸的大夫挎着药箱，在人群中来回飞窜。痛苦的□□声几乎要埋葬在风雪的呼啸中。众人都是手忙脚乱，一身脏污的衣裳结了层厚厚的血痂。
　　靠近门口的人听见动静，回头一望，大喜:“大人！”
　　“大人，您来了啊！”
　　旁人被这声音吸引，纷纷看来，眼里闪着光亮，像看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王银蛾忍住想退出去的冲动，道:“我来看看情况。”
　　“大人，我们的草药不够用了！”
　　“大人，好冷啊！”
　　“大人，请救救我们吧！”有人喊道，那声音像快哑火的火柴，即将被风吹灭。
　　环顾一圈，王银蛾又抬眼，瞧了瞧头顶阴霾的天和飘飞的雪。寒冬腊月，这些人无厚衣可穿，无火可暖，要怎么活下去？
　　揪住一个打杂的小吏，她问道:“屋子里面都住满了吗？”
　　小吏忙拱手:“是的。”
　　“那粮食和棉衣还有草药那些东西还剩多少？”
　　“变故一夕发生，城中储备都不够用，何况许多粮仓都已被毁。”另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听着些许熟悉。
　　王银蛾转身看向来人，见是烈捕头，不由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烈捕头穿一身捕头衙役的官服，闻言笑了下:“自然是路过这里。”
　　王银蛾蹙眉:“照你的意思，圣上是不管了？”
　　“怎么会呢？不过要等一等。”
　　“吃的口粮可以等，可药草不够，伤口不治会死很多人。”
　　烈捕头看她:“大人看来很忧心，果真是爱民如子。”
　　这番话听起来阴阳怪气，让人不大舒服，王银蛾眉心蹙得更深了:“烈捕头，你这是何意？有话直说。”
　　要是往常，这些人死就死了，可她如今是这片营区的领头官吏，出了事，岂不是要她担负罪责？再说了，这些幸存者也确实可怜，人非草木顽石，若能帮一把就帮吧。
　　她以前流浪的时候，也受过别人的恩惠。
　　烈捕头笑道:“我并非恶意。眼下城里都忙得很，要想等上面发物资，恐怕还要很久。”
　　王银蛾听后一瞬领悟，宫外面虽然被毁个干净，可那些妖魔对药草米粮那些东西可不感兴趣，必然会留下很多，若是她自己带人从外面找物资回来也可以解一燃眉之急。
　　烈捕头见她明悟，自己来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便要告辞离开。
　　王银蛾向她道谢，她却一摆手，冷声道:“你我还是离得远些好，沈丞相虽然倒了，可不见就有人倒戈。”
　　王银蛾懒得管她。
　　这人可真是奇怪，分明是在帮她，却要说些奇怪的话。看着烈捕头走远，王银蛾又记挂着物资的事情，也就没把她的提醒放进心里。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外面不知危险，王银蛾赶紧吩咐:“急需什么药材，快写下来。你，去挑几个人手，几只竹篓和我出宫找药材。”
　　众人连忙领命而去，不多时人手聚集在空处，王银蛾接过一张药方，面上又浮起淡淡的愁恼来。关键是，她不认识药材啊。
　　随手指向某个大夫，命令道:“你也同去。”
　　到了宫门，看守的士兵拦住他们:“大人，眼下天色已黑，再急的事也请等到明天再说吧。”
　　等，总是叫她等。
　　王银蛾冷笑了声:“营中急缺几味药材，要是耽搁了会死许多人。难道里面就没有你的父母妻儿吗？”
　　那士兵犹豫起来，握着长枪的手不止发抖，想来这话是戳到他痛点了。
　　“我们出宫门后，性命自负，怪不得你们头上。让开！”
　　守门的士兵噤噤诺诺，打开了宫门。虽说妖魔被赶走了，可到底也不安全，王银蛾自己带着一群凡人，不敢在外逗留许久，只得到就近的地方抓紧时间抢药材。
　　突然，一个惊呼声响起。
　　众人吓得心惊肉跳，忙过去看情况，却见一辆完好无损的板车停在路边。
　　有人道:“刚还在屋里看见有大堆柴火，不如我们把这板车拉走拖柴。”
　　“好主意！”众人拍掌，纷纷看向王银蛾。
　　她默许地点一点头，就见那些人黯淡的眼睛里发出夺目的光彩，然后结伴，欢喜地清扫落在上面的尸体，忙里忙外地搬运柴火。
　　王银蛾落得个清闲，蹲在一边放风。肚子这时候咕噜咕噜叫起来。她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吃晚饭。
　　回首，看板车上堆起小山包似的柴火，她站起身喝止:“够了，回去吧！”
　　“大人，我们多装点，那样就有更多的人能烤上火。”
　　王银蛾抬眼看看天色，灰霾的天一望无际。
　　“我的任务是带你们安全回去。”
　　她如是说，众人自然不敢违令，忙背起竹篓齐心推板车朝宫门赶去。
　　突然，风中传来一声尖啸，像是婴儿的啼哭，众人吓得脸色登白，神慌意乱。
　　“不要慌！”王银蛾喝斥声，忽而闻风一动，反手打出一道妖力团。“砰”，撞上什么东西了。
　　正要定睛看个仔细，斜后方忽然涌来一片黑雾，浓郁的妖气几乎遮蔽双眼。
　　是那群妖又回来了！
　　王银蛾面色恼怒，一边迎上拦妖，一边连声催促:“快走！”
　　众人先是慌乱一阵，乱了阵脚，让一些妖魔钻了空子戏谑得十分狼狈。然而真到了临死关头，这些人竟爆发出强大的毅力，纷纷鼓足勇气推着板车狂奔起来，任凭妖魔咬伤皮肉筋骨也没吱一声。
　　王银蛾此刻已自顾不暇，心里暗惊，这些妖魔恐怕故意使了一出调虎离山之计，打算在今晚再攻城。
　　似乎证明她的话不假，黑夜边缘涌来一片沉沉的墨云，本来就黯淡的天光一下子被遮挡了下去，眨眼伸手不见五指。
　　王银蛾听着心脏狂跳的声音，章法一时混乱，竟不料被一只妖魔偷袭，妖力击中胸膛，隐约还能听见咯擦的声响。
　　登得一下，被击飞出去，摔落在地上，噗吐出鲜血。
　　几只妖魔狞笑着围住了她。
　　王银蛾擦干嘴角的血丝，呼吸渐粗。忽然，闭上眼，倒像是认命了等死。
　　不料，妖魔下步的攻击迟迟没落到身上。夜风凛冽，吹在脸上生疼。
　　王银蛾兀觉奇怪，睁开一条眼缝，一道银亮的剑光飞逝而过，只听数声惨叫，先前还嚣张跋扈的妖魔立时被剑斩断，烟消云散了。
　　下一瞬，一个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喊道:“银蛾！”
　　王银蛾心中一动，转头看去，喜道:“梁月庭！”
　　然而，梁月庭飞奔而来，一剑刺倒她身后偷袭的妖魔后，气得给了她一个爆头栗子。
　　他万分无奈:“你怎么这样懒？”
　　再坚持一下，他就会来救她了。
　　王银蛾额头吃痛，愣了下神，满腹的委屈霎时涌到眼睛里，只见就要变作眼泪流下。
　　这时，又一个人影窜来，催促道:“妖魔就要追过来了，你们还顾着儿女情长！”
　　这声音含着不屑。
　　王银蛾扭头气道:“是啊，琴情你快逃吧。别到时候，又被百姓索套住，求天不应求地不答——”
　　“你！”
　　嘴上虽是不饶人，可王银蛾也知道眼下情况危急，当即道:“我带出来的人呢？”
　　“在这边！”
　　于是众人用仙法迅速逃遁回了宫里。用逃这个字似乎不太合适，她们是战略撤退，因为身后紧跟着追来大片的妖魔群。她们几个人是万不能抵挡住的。
　　等把药材和柴火分发下去，众人登上宫墙，冷眼看着龙气屏障外黑压压的妖云，背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日不是消灭了许多妖魔，晚上怎么又有这么多？”
　　梁月庭注视着妖云，缓缓道:“白日里的妖群只是一部分，如今晚上的妖群才是主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