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司青子

13、报复

　　其他几个人骂骂咧咧地去拨电话。
　　林暮抿着唇，站着没动。
　　叶莛霜知道他不想跟自己妈妈说。
　　“妈，林暮家长可能来不了。”

　　安秀雅看向林暮，也挺心疼这个男孩。
　　“那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我暂时作为林暮的负责人，林暮，你不介意吧？”
　　林暮摇摇头。

　　“你是他什么人啊？”警察问。
　　“我是他妈妈的朋友，他父母不在身边，平常都是我帮衬。有什么事找我也是一样的。”

　　警察扭头问林暮:“是这样吗？”
　　“是的。”
　　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也不想多纠缠，警察没再说什么，只想快速解决这件事情。

　　过了一会，几位家长过来了。
　　一听说他们的孩子打架闹事，就开始哭诉。
　　“我儿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警察同志，你们可要查明真相再下定结论啊！”
　　“……”

　　“好了好了，把你们叫来就是来处理这件事的。”一个看起来领头的男警说，看向林暮，“因为这是你们学生间的矛盾，我们也不好处理，而且你的伤也是轻伤，所以呢，就是三千块赔偿和三天拘留二选一。”
　　“轻伤？”叶莛霜不可置信，“都这样了，还叫轻伤！”

　　“他这个程度确实不算很严重的伤。”警察解释。
　　“你不知道这种暴力行为会给人造成什么样的心理伤害吗？！”

　　“你这小姑娘，怎么不讲理呢！”听到叶莛霜的话，一个妈妈走出来说，“你说造成心理伤害就造成了啊？这种伤又没法判定轻重，怎么？你还要讹我们不成？人家警察都说了伤得不严重，你不要得理不饶人！”

　　看到自己女儿被人训斥，安秀雅挡在叶莛霜前面，说:“你儿子打人还这么嚣张，不教育你儿子还教育起别人来了？你就这么当妈的吗！”
　　几个人争论起来，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别吵了！”警察大力地拍拍桌子，“都吵够了没？这里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
　　警察此刻也是一脸烦躁，问林暮:“你就说要不要选择私下解决？私了就是付给你赔偿金，不接受私了我们会对他们进行拘留三天，进行批评教育。”

　　“就三天啊？”叶莛霜还是感到愤愤不平，他们做了这么多可恶可憎可恨的事情，却只能换来无痛无痒的惩罚。
　　“你也不要太在意，现在你们都还是孩子，难免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做出一些错误的行为，这都是很正常的。我们主要是以感化教育为主。”

　　叶莛霜还想说些什么，被林暮拉住了。
　　叶莛霜对上林暮漆黑沉静的双眸。
　　他一字一顿，很认真地对说:“我不接受私了。”

　　如果是之前的林暮，他一定毫不犹豫的选择接受赔偿。
　　他真的很需要钱。
　　可是看着叶莛霜为他打抱不平、据理力争的样子，他觉得她应该会希望他这样选择。

　　这话一出，那群家长和学生都躁动起来，质问林暮为什么不要钱。
　　陈逸轩更是破口大骂:“你家那么穷你还不收钱，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至于吗！”

　　警察简直心累，又好半天才安抚下众人。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安秀雅开着车来的。
　　她们先送林暮到医院检查了一番，开了药，然后送他回家。
　　车里很安静。

　　按理说报了警，他们得到了惩罚，应该会心情舒畅些。
　　可是没有人觉得开心。
　　看起来解决了问题，实际上问题更麻烦了。
　　等三天时间一结束，他们从警察局出来后，又该怎么办呢？

　　叶莛霜总算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告诉老师、告诉警察也不会得到好的处理结果了。
　　校园暴力很难清晰定罪。

　　安秀雅叹气:“这事还真挺难处理。”
　　叶莛霜无言以对。

　　很快，到了林暮家那里。
　　安秀雅把车停在上次停的位置。

　　“那我就回去了。”林暮轻声和叶莛霜说。
　　叶莛霜笑笑:“好，拜拜。”
　　林暮也回叶莛霜一个笑容。
　　“阿姨再见。”林暮对安秀雅挥挥手。
　　叶莛霜目送着林暮离去的背影。

　　-

　　叶莛霜以为这件事会暂时告一段落。
　　起码第二天不会在学校看到陈逸轩。

　　所以在踏入班门，看到后排坐着的陈逸轩时，她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没有。

　　确确实实就是陈逸轩。
　　非常挑衅地看着她。

　　叶莛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座位的，她有种眩晕感。
　　感到不真实。

　　叶莛霜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待在警察局里吗。”
　　林暮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他早上刚来没一会，就看到陈逸轩大大咧咧地走进教室。
　　径直朝他的座位走来。
　　“怎么，很意外吗？”
　　林暮死死盯着他。

　　“你们真以为报警有用啊？真是两个蠢货！”
　　陈逸轩嗤笑一声。
　　“我爸妈打点一下，我就被放出来了。你说气不气，我一点事都没有。”
　　颇为嚣张嘚瑟的笑容。

　　林暮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感受。愤怒，不甘，无奈，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
　　让他有种无能为力的窒息感。

　　叶莛霜听林暮讲了以后，气的抓狂。
　　“凭什么啊！他就这么被放出来了？太离谱了吧！”
　　什么破世道。

　　陈逸轩出来后，没有丝毫收敛之心。
　　只不过只有他出来了，现在身边没有李婷那些人。
　　而且，和之前的忍气吞声相比，叶莛霜现在会呛回去。

　　叶莛霜去教室后面扔垃圾，陈逸轩故意使坏，她也不客气，直接把垃圾丢到他座位上。
　　接热水故意推她，她就“不小心”没拿稳，把水洒在他身上。

　　可能是身边少了那些狐朋狗友，所以陈逸轩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看着他的脸都快被气绿的模样，叶莛霜心里生出快意。
　　和林暮一起笑话他。

　　狗急也会跳墙。
　　陈逸轩被这羞辱搞得更加恼怒，一整天都狠毒地盯着叶莛霜的方向，脑海里思索着报复计划。

　　中午吃饭，赵磊来找叶莛霜，眼神在林暮身上停留了几秒。
　　“莛霜，中午一起去吃饭吧。”
　　叶莛霜想了想，觉得赵磊好歹帮过自己忙，就同意了。

　　林暮看着他俩离开的背景，有些怔怔的。

　　赵磊很健谈，吃饭的时候，能有各种话题，和他吃饭一点也不担心尴尬冷场的状态。
　　叶莛霜简单附和几句，他都能继续侃侃而谈。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陈逸轩他们身上。

　　“我听说你昨天报警了，陈逸轩那些人都被抓了。你挺厉害啊。”赵磊说。
　　“这么快就知道了，你消息挺灵通啊。”叶莛霜笑笑，“不过我也没做什么，而且……”叶莛霜笑容淡下去，“陈逸轩这不又好好出来了吗，什么事也没有。”

　　见她情绪低落下去，赵磊连忙安慰:“没事，我都说过了，这种事情吧，报警也没什么用。没办法，你已经很勇敢了。”
　　“嗯。”

　　叶莛霜继续低头吃饭，可是心头却一直郁闷着。
　　这种事情，真的就只能默默接受吗。

　　林暮察觉得到今天陈逸轩一直盯着叶莛霜，觉得很不对劲。
　　昨天叶莛霜报警，还录了视频。
　　可能会怀恨在心。
　　他有点担心。

　　“今天放学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林暮对叶莛霜说。
　　“啊？”叶莛霜抬起头，愣愣的表情，“为什么？”
　　“没什么，就是送送你。”
　　叶莛霜“哦”了一声，觉得林暮奇奇怪怪的，“那行吧。”

　　放学，林暮一直跟着叶莛霜，时不时看向四周。
　　现在走出大道，正走进一个小巷子里。
　　这个巷子很窄，车辆无法通行。

　　不过走这里更近一些，叶莛霜平常自己上下学都从这里走。
　　这个时间段，很少有人经过。
　　不知为何，林暮心里弥漫着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叶莛霜看到林暮一脸谨慎，不明所以，问:“你怎么了，怎么一副紧张的样子？”
　　林暮正要开口说要不绕回去走大道，前面就出来一堆人。
　　陈逸轩就在其中。

　　这群人，头发染着花花绿绿的颜色，有的叼着烟，有的手里拿着棍子。
　　叶莛霜和林暮能感觉到陈逸轩和这些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他们不是学校里那些只敢报团欺负弱小学生的混混，他们是实打实的混社会的人。
　　早早的辍学，交一些狐朋狗友，到处寻滋闹事，打架对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的事。

　　叶莛霜没想到陈逸轩能疯狂到这种地步。
　　这些人她们可打不过。
　　连忙抓起林暮的手。
　　“我们快跑！”

　　像是早就预料到，一个染着黄毛一个染着白毛的男生，跑的更快，迅速拦在他们面前。
　　非常利落，直接一脚踢上去，两人摔倒在地。

　　真——人狠话不多。
　　要不是行为恶劣，要不是被踢的是自己，叶莛霜都想给他“鼓鼓掌”。

　　“你受伤了吗？”看着叶莛霜摔得龇牙咧嘴的，林暮一阵揪心。
　　叶莛霜摇摇头。
　　这一脚加上这一摔，太痛了，痛的不想说话。

　　黄毛和白毛一人拖着一个，把他俩拉回那群人面前。
　　“就是她！”陈逸轩指着叶莛霜，对一个打着唇钉的男生说，看起来是领头。“小丫头片子，竟然还敢报警！飞哥，你可得替我好好教训她！”

　　“一个女的？”飞哥一脸不屑，“这还需要找我们，你是废物吗！”
　　陈逸轩讪讪地笑着:“这不是找你们镇场子吗。我自己当然能处理，但是这个女的吧，死活不长记性。我这不就想着找你们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害怕，一绝永患。”

　　“真是没用。”
　　飞哥掐灭烟，走到叶莛霜面前，用手挑起她的下巴，上下打量，“长的还挺不错。”

　　“你别碰她！”林暮一把推开他的脏手。
　　飞哥还没动作，黄毛已经反应过来，朝着林暮肚子狠狠踹了一脚。

　　林暮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林暮！”叶莛霜冲过去扶他。

　　“啧啧，真是感人呢。”飞哥啪啪地鼓着掌，“本来想着是一个小美女，我得怜香惜玉点。没想到这么不识趣！”他的语调陡然一转，冷了下来，“那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其他人会意，朝着他俩围过去。

　　陈逸轩跑到飞哥身边，对那些人喊:“这个女的身上有手机，你们小心她报警！”
　　“妈的，报警又怎样，警察有个屁用！”白毛粗鲁地扯下叶莛霜的书包，从里面翻出手机，直接连书包一起扔到路边。

　　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救命啊！有没有人！”
　　“找死！”白毛又狠狠给了叶莛霜一脚，叶莛霜直挺挺地倒下，重力作用加上巨大的冲击，左手咔啪一声，骨头轻微断裂的声音。

　　“叶莛霜！”林暮甩开旁边人的手，准备去拉叶莛霜。
　　“你以为你走的了吗。”黄毛又扑上去。
　　白毛和其他人也不再管叶莛霜，朝着林暮打去。

　　以前林暮都是沉默地忍受着，可今天却像是有点被惹怒。
　　发疯地反抗着。

　　第一次也没什么经验，林暮就那样胡乱地挥着。对着这些人又打又踢的，虽然毫无章法，但是不要命啊！
　　其他人都被他这狂躁的样子吓一跳，之前一声不吭，他们还以为这是个软柿子呢。

　　然而，再怎么有气势，依旧寡不敌众。仗着人数优势，很快林暮就占了下风。

　　叶莛霜感觉到自己左胳膊骨折了。
　　她强忍着痛，想要跑过去拿自己的手机。
　　被一直观察局势的陈逸轩看到了，“她要去拿手机！”

　　飞哥全程站在一边，惬意地抽着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白毛听到，冲过去把手机又踢得远远的。
　　“真是不长记性。这么想找死，那就满足你好了。”白毛和两三个人又准备围击叶莛霜。

　　不要……
　　林暮这边被压制的死死的，看着叶莛霜那边，眼都红了。

　　一个男的打了叶莛霜一拳。

　　别碰她！
　　都滚远点！
　　林暮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了身边的人，冲到叶莛霜旁边，挡下白毛的拳头。

　　“……林暮。”叶莛霜惊魂不定地看着林暮。
　　“哟，还挺有能耐。”
　　黄毛感叹着，不过也就感叹一瞬间，下一秒就又继续揍向林暮，白毛也伸手去扯叶莛霜。

　　林暮抢先一步，把叶莛霜拉到自己身边，他们被打的退到小巷的墙边。
　　“别怕。”林暮轻声安慰道。

　　此时叶莛霜背靠着墙坐在地上，双手环着自己的腿，低声抽泣。
　　林暮一只腿跪着，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叶莛霜圈在自己怀里。

　　有人试图去拉开林暮，可都没用。
　　林暮此时力气好像变大许多，死活不让他们拉动自己。
　　哪怕拉开一点缝隙，他又立刻抱回去。

　　其他人的拳打脚踢都落在林暮背上。
　　林暮一直紧紧地抱着叶莛霜，没有松手。

　　“林暮……”叶莛霜看着林暮近在咫尺的脸，都这样了，他还是没有一点痛苦的神色，好像不怕痛一样。

　　靠在林暮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这具瘦弱单薄的身体，此刻仿佛蕴含着无数能量，让她安心。
　　她更加难受地哭起来。

　　听着她的啜泣的声音，林暮嘴紧紧抿着，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加紧自己的拥抱，不让她受到伤害。
　　不知过了多久，林暮觉得自己都快要失去意识。

　　飞哥出声制止:“好了好了，可以了，给点教训就行，别再闹出人命了。”
　　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那些人一走，林暮一直直挺的上身就倒了下去，头靠在叶莛霜的脖颈处，整个人身体微微颤抖着。
　　叶莛霜感受到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那是林暮额头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