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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流火焚刑 ...


  •   骊山。

      雨又下起来了。很大的雨。

      它狂暴而愤怒地从天空的阴霾中呼啸倾泻而下,毫不留情地洗刷世间的一切,无论洁净还是污秽。

      宗周附近的华山在这场说不清预兆着什么的雨中被冲塌一角,奔涌的泥石流沿黄色的山脊滑下,挡住了进出镐京的必经之路。

      晋世子满载着悲伤的队伍出奔受阻,只好驻扎在这座王都附近的古老山麓。然而,队伍的主人拒绝进入天子特别吩咐提供的行宫住宿,坚持一边指挥士兵们挖土开路,一边在雨地里露营。

      诸侯前来慰问的使者络绎不绝。除了仇敌,无论是朋友还是无关痛痒的人,在这一刻好象都乐意成为周晋和解的桥梁,为达成目的,趋之若骛。

      “不要倔强啦,晋世子,先顺从天子的决定,再作计较啊!”“也许是场误会,难道晋、鲁两国不能再好好商量下?同姓之国嘛!”“天子不曾对你忤逆的行为发怒,反而加倍恩赏,实在万幸!万幸!”“司寇吕侯都没表态呢,晋世子切勿操之过急!”……

      大多数诸侯意见如上。但也有不同的声音。

      “据太子的暗示,天子早存意图,此事另有渊源。你若有心,约我见面详谈。”这是宋世子苏显的送书。

      “不会放过那些恶人的!……让我来探探司寇的意向。”这是卫伯景昭的传讯。

      “伤处要紧否?特奉上医师及创药,请安心调养。”这是陈公澜戎、烈月夫妇的问候。

      可惜,当一个人深深地,深深地将自己锁闭起来的时候,任何话语都是无效的。

      所以,它们全被晋世子上光隔离在距他很遥远的地方。他要安静,绝对的安静,最好能一直安静的安静。

      “对不起,世子无法起身接见。多谢贵国君侯好意。”紧随他左右的大夫元与公孙良宵只得轮番对来使们答辞,接他们兴冲冲而来,送他们心怏怏而返。

      就这么,雨下到第四天,车马稀了,渐渐的,真正安静下来。

      可是,这天傍晚,还是有一辆小小的马车,歪歪斜斜地在泥泞中扭着,吃力地来到晋世子帐前。

      良宵、大夫元打量了一阵,分辨不清来者为哪家诸侯臣宰,只好先礼貌地趋步迎接。

      “呃……”大夫元迟疑地开口,打算吐出那一串几天来讲得烂熟的客套话。

      帘子一揭。

      “烦请通报,司寇吕侯探望晋世子。”

      临风长得真像她的父亲。

      这是再次看到司寇吕侯后,第一个跳入上光脑内的念头。从前的几度拜访,并没令他深刻地意识到父女俩的相似,如今,他但觉自己里面还有一个自己,在朝他喊:“是了,这是她的父亲,生育抚养了你最爱的人的父亲!”

      同时,眼前站立的吕侯,像是在他混乱芜杂的心头燃起了一簇火。多日的浑迷怅惘,他曾发现自己居然想不出所有亲近的人的样貌,尤其是临风。现在看来,这完全是多余的担忧。一旦目触到她父亲的容颜,瞬间,只须电光火石的瞬间,他重忆起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以及她的每一个不经意的表情……

      原来,她并未远去,不过是暂时躲在了他心的深处……

      他不顾伤势,硬撑着要下地行翁婿之礼。

      司寇吕侯没有流露任何表情:“不必。……你我,是陌路人。”

      上光惊愕地抬起头。

      “你知道吗?”吕侯缓缓坐下,“有的事情,是一开始就注定结局;有的事情,则是还没开始就注定结局。这次你为我女儿奔波一场,最终落得个空,就是第二种情况。”

      上光示意良宵、大夫元及小易出去。

      吕侯冷然一笑:“光君哪,说实话,我很后悔。我后悔当初与你的父亲订下子女的婚姻,结果……”

      “我没能妥善保护临风……”上光咬住嘴唇,半晌屈辱地说。

      “不对。”吕侯挥手,带着奇怪的豪气和洒脱,“我不是怪你。你尽力了,我看得到。我是愧疚当初自己不作思量,以小国结缘大国,造成今天的不幸。……我吕国,一非天子同宗,二非大国强邦,却要与出身天子同宗至亲的晋国联姻,果然是太勉强了……”

      上光道:“您……”

      吕侯打断他:“因此!因此,我没足够的能力对抗齐鲁两国和他们背后的势力,从而保护我的孩子。你得明白,即使是你,也做不到。你太年轻,不懂得朝堂的权力变幻和战场的格局迭生是不同的。你的姑母辛夫人,几乎耗尽了全部心机,动用了全部力量谋算这件事。可能你没听说,就在定下邹城雩祭的前一个月,天子允准将嫡出王姬下嫁齐世子。”

      王姬,即为天子的亲生女儿;嫡出王姬,生母为天子正配王后,更是身份尊贵,地位崇高。诸侯若娶到嫡出王姬,乃是荣彩无双的大喜,这意味着在他背后,崛起了一座新的稳妥的靠山。

      上光如梦初醒。

      吕侯叹一口气:“这个消息,还没公布天下;但这层关系,成为辛夫人最有力的武器。而且,她速度很快。在我从陈公夫妇那里得到噩耗时,她已经入京了。听说毛伯的府邸被她拜访过多次。相信毛伯的家臣不难把齐公夫人的厚意与愿望捎给尚在归途中的主人。”

      “既然您清楚……”上光感到沉痛,脱口道,“您为何不出面……”

      “是啊。我为何不出面……”吕侯闭一闭眼,“后来别人告诉我,你在青阳堂向你姑母说过一句话。你说,临风也是别人女儿,也有舍不下她的父母。没错,你能理解做父母的心情,我非常欣慰。可我还得求你理解,我不仅有临风一个孩子,我还有个儿子,他没什么本事,和在主阵往无不胜的你不一样,他在征徐偏阵输了一场又一场。要不是你们在主阵牵制徐人,说不定他将吕国都得陷落在徐人手中。”

      确实,上光当时在营内,亦隐约听闻吕世子朱于吕申两地拦截徐人支流的战役中连连败绩,但他忙于实施自己的计划,没能多加留神。

      吕侯停顿了很久:“……毛伯给我传话,若是我对临风的事保持冷静,不扰乱天子的情绪,那么我的儿子,便能免于天子的严苛惩罚。”

      “呵。”上光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地感慨。

      “很可笑吧?”吕侯说,“我一生尽心竭力,为天子制刑,官居大司寇。虽然儿子不争气,可我这大司寇还真的保证不了他能从惩罚下捡回性命。原因很简单,我非天子宠臣。……我一直顺从着自己的原则,不屑结交谄媚之徒,不愿违心地赞美或贬斥任何人,不甘折节屈服任何势力,当然成为不了天子喜欢的臣子。说起来,即使同为不得宠的臣子,也有区别。到最后,我甚至不能像空有热血,无处挥洒的祭公一般,直言进谏。他是姬姓,我不是啊。我就是个制刑的工具。”

      上光听着这么一位以正直著称的父辈,平淡地叙述自己的无能为力,不禁油然生出悲凉。

      “您,放弃临风了?”他嗓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吕侯捕捉着他的细微神态变化:“比起杳无踪迹下落不明的女儿,我……得优先顾及我的儿子。身为父母,我必须下这个决心。”

      上光不语。

      “你替风儿委屈么?”吕侯窥透他的心思,“有一天你成为父亲,你便体会得到了。你埋怨我也罢,嗔怪我也罢,我能说的,说完了。”

      “谢谢您解开了我的疑惑。”上光隔了好一会儿重新启言,“您是临风崇敬热爱的父亲,您的教诲我记得了。”

      吕侯起身,走到帐门口,回头凝望着他:“其实,我从不承认你是我女婿。我不曾亲自将她的手,递在你的手里。我希望,你在三年约定期满后,可以另娶他国贵女,忘记临风。”

      上光隆重地叩拜:“恐怕无法如您所愿。”

      “是吗?”吕侯轻轻地道,“固执,对你没好处。”

      “掩饰,对您也没好处。”上光呈上一方绢子,“您没注意到,您的脸上……都是泪水。”

      吕侯停下,没接他的绢子。

      “明明是最疼最碰不得的地方,偏被剜去一大块肉……”吕侯用袍袖胡乱抹了抹两腮,疾速步出,“你不受我的劝,那就好自为之吧……”

      桃林塞。

      梅花已谢,桃花未开。

      晋公子服人不得不停下追赶兄长的脚步,焦急地冒雨徘徊在寂寥的林原上,等待道路疏通。

      跟他一般忧虑的,是依旧待在晋国队伍中的阳纡大巫孟哲罗。

      两个人各怀心事,每日去不远处的山坡,翘首盼望上光的踪迹。可足足过去了三天,前方没传来半点消息。

      这一天,他们又不约而同地走到了一起……

      “看花吗,晋公子?”孟哲罗瞧着服人,注意到他条件反射地一缩,于是找出个轻松气氛的话题。

      服人低下头,目光闪躲:“……嗯。”

      “花还不到盛放的时节。”孟哲罗抖抖蓑衣,与他并肩立在苍茫的穹隆下。

      一道血红的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层,刷地照得世界一片惨白,随后是一声猝不及防的炸雷,仿佛就在脚下似地响开,让人手足发颤,心头乱跳。因此,服人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孟哲罗。

      “兄长!兄长!”等他进一步意识到自己嘴里喊的是何内容后,他已经无意识地重复了很多次了。

      他吓一大跳,赶快丢了手,忸怩不安。

      孟哲罗注视着他:“……你觉得我很像你的兄长?”

      服人犹豫片刻,摇摇头。

      “你总到这来呢。”孟哲罗收回视线,望向远处的虚无,“但你不和我说一句话。你害怕我?害怕我这张肖似你兄长的脸么?”

      “我的兄长,是独一的。谁也像不了他。”服人鼓起勇气回答,“我没有害怕您!”

      孟哲罗一笑:“那何必将我送你的横弓,轻易转赠他人?……虽然另存有很多仿制品,惟那一把乃我亲自制作。你是不愿意沾染了我气息的东西,留在你周围吧?或者,准确地说,留在你兄长周围。”

      服人缄口。他和他哥哥在这种时刻表现最一致:无法说谎,便沉默以对。

      “我的相貌,使你惊讶;我的举动,使你疑惑。”孟哲罗轻轻地说,“你是上光的弟弟,你很聪明。所以你畏惧我,即使你还不清楚原因。”

      服人的眼眶渐渐贮满泪水。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不过,我想同兄长快些回去照顾母亲。”他尽力忍住哽咽,“父亲走了,我们只有兄长了……”

      他扭过身子,着急地想要迅速摆脱孟哲罗,不慎足下一滑,摔进坡下泥坑中。

      孟哲罗看他坐在泥坑内几次都爬不起来,知他崴了脚踝,便下到泥坑旁,伸手拉他。

      服人满面水迹,分不清是雨是泪:“我的兄长,会丢下我们吗?像父亲一样?别人告诉我,我的嫂嫂没了……兄长很伤心。”

      孟哲罗沉吟良久:“……我……说不准。”

      “若是我紧紧地抓住兄长呢?”服人被孟哲罗捞到背上,仍在琢磨他的小小心事。

      “你可以试试。”孟哲罗以独臂护着他,朝宿营地走。

      “大巫费心了。”师雍待到仆役们来报服人已沐浴完毕换过衣裳时,方才吐出一口长气,一面嘱咐从人们伺候小公子休息,一面给孟哲罗行礼,“我代世子向您致谢。”

      孟哲罗不介意地“哦”了一声。

      两人相对站立了一会儿。

      师雍一点点地踱回到案边,慢慢抚弄起案上的素琴,琴声淙淙,如泣如诉:“大巫精通占卜,可知有一种方法是以琴声推测吉凶的?”

      他言罢,住了手,将素琴往孟哲罗方向略推了推,做个邀请的手势:“我啊,颇擅此道,想腆脸在大巫眼前炫耀炫耀,求您指教哩。”

      孟哲罗露齿:“占卜,其实不是每样方法都可靠的。以琴占卜,无非是从弹琴人的拨弦速度与所奏音调内揣测其心境,再根据周遭情景给出建议罢了。”

      “是的。在这方面的确无人可及您的造诣。”师雍自嘲地搂归琴去,抱在怀里有一声没一声地拂着。

      “不妨说你想说的话。”孟哲罗语气一凛,单刀直入。

      师雍面色微变:“……大巫,周土与您的地域不同,在这里,爱和恨不会像天上的白云那样,可以自由舒卷;情和仇不会像草原的暴雨那样,可以随意收放。特别是宫室。”

      孟哲罗捋一捋刚濯洗过的长发。

      “我多嘴了。”师雍情绪有些激动,“……我是个瞎子……我看不到传闻中您那酷肖世子的模样,可我能想象那是怎么一个让觊觎着世子的人大感兴趣的话题!您还处处维护世子,在戎境,在徐征阵前,您总陪伴着世子,甚至带来戎人士兵交给世子调遣……您帮了世子,不过,您为世子引起了多少非议;您为世子引起了多少猜忌!您是谁?您到底是谁呢?”

      孟哲罗轻喟一声,重复道:“谁?”

      师雍喘着气:“对!您对世子的大恩和您扑朔的身份所引起的遐想,迟早要被别有用心的家伙们推到阳光下,宣扬给天下人。到那时候,您保证会对世子有利?要是没有,您就该……”

      他讲不下去,仿佛那句子是块尖利的鱼刺,卡在他喉咙里。尽管他再三努力,可无论如何都吐不出亦咽不下。

      “继续!”孟哲罗拔高音量,以命令的口吻。

      “……您就该离开……”师雍镇定下来,一字一顿,最终清晰地恳切地请求,“趁世子不在,您悄悄地离开吧……”

      孟哲罗原地驻足,任凭冷风穿过帐缝,吹送进他四肢百骸。

      师雍的神情,比他更加颓丧:“……做君侯的好处,是拥有世人艳羡的权势;做君侯的坏处,则是毫无秘密可言。关于我家世子身世的议论,虽由先君严密控制,可对我这个可以随意出入宫禁的盲乐师来说,不算是块丢进了深湖的石头。”

      “即使想到这个层面上了,你仍要效忠上光么?”孟哲罗不动声色。

      “是。”师雍承认。

      “为什么?”

      “因为目前唯一能够担负起晋国内外重责的人,就是世子。晋国需要世子带领,度过这艰难时日,从战后灾后的败相中恢复。那是先君的愿望,也是世子的抱负。”

      “身世,不重要了?”

      “重要。然而,那与世子的选择无关,更与我的选择无关。”

      孟哲罗在清冷的空气中呼出淡淡的烟:“你留意到一些考验和危险了吗?”

      “我明白。”师雍道,“我认定世子。并且,这不是冲动的想法。”

      孟哲罗颊上闪过寂寞。

      “我走。我即刻出发。”他爽快地答应,“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走一条通往绝境的路。你有这样的觉悟,表示你足够信任上光,信任他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避免危险,达成目的。我没牵挂了。”

      师雍品味着他的言语:“……大巫,您其实,一直在等‘离开’这两个字对不对?”

      孟哲罗反问:“对?不对?有什么关系?走,是肯定的。”

      “……要不,您等着与世子告别后登程比较好……”他的干脆,让师雍又几分不忍。

      孟哲罗做个深呼吸:“……我本就说过征徐毕了即回戎境,不能继续牵扯于此。目前的他,最好不带任何顾虑地放手干他要干的事,我不愿成为他的累赘。”

      师雍低头:“大巫,对不住了。”

      “命是天定的,会分离终会分离,会再见终会再见。……你对他讲,阳纡湖畔,永远有属于他的地方……”孟哲罗拂袖,拨开雨幕,扬长而往……

      镐京。司寇宅邸。

      “走了?”

      明姬夫人靠着廊柱,无力地询问坐在屋檐下的丈夫。

      “啊,走了。”吕侯应声,“你病还没好,别出来吹风了。”

      明姬夫人昂起头,失神地瞧着细密的雨线将天地织成灰蒙蒙的一片:“他怎么说?”

      吕侯替妻子披上衣服:“那孩子很倔。年轻人都是这样。一时要死要活,过个一年半载的,大概也就淡了……”

      “或许。”明姬夫人低低地说,“……我收拾得差不多了。”

      “雨好像最迟明天就会小下来。”吕侯凝望妻子憔悴的面容。

      “是你的心血呢。你不再考虑下么?”明姬夫人握着丈夫的手,“十余年的累积哪……”

      吕侯哼道:“作为交换条件,我承诺的沉默已然做到。至于我另用其它办法表明我的心境,谁也管不着了!……别挂虑我,那些东西,比起我们的风儿,不值一提!”

      “风儿!”明姬夫人泣不成声,“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出生时脐带在她脖上绕了三圈,所有人都以为她活不得了,可她活了;她七岁前总是爱发高烧,动不动就晕倒,所有人又以为她活不得了,可她还是活了……我们操了多少心,那么不容易地才养大她……”

      吕侯一同垂泪:“这个孩子,小时候生病吃再苦的药汤都不皱眉,只要给她讲讲故事,就欢喜得不得了。记得她六岁时,站在屋外听颖叔诵刑,只一遍就清清楚楚地学说起来了……”

      两夫妇正沉浸在愉快又痛苦的回忆中,有人沿着庭院的回廊匆匆跑来。

      “颖叔,你都安排好了?”吕侯认出来人。那是他的得力助手,也是他的心腹属下——司刑颖叔,同时也是眼见临风从婴孩长成少女的长辈。

      颖叔点头:“好了。”

      “举火吧。”吕侯说。

      颖叔接令,却又踟蹰:“出入王都的路,是否还在堵塞?雨……还很大……是不是改到明天?”

      “由于晋世子的疏通,道路没问题了。雨是很大,不过火焰会更高……”吕侯意味深长地盯着颖叔,“既然要对抗……”

      “是!”颖叔起身,去执行命令。

      吕侯叫住他:“车马我布置在东门外,你办完事了,可速速追上来。”

      “嗯。”颖叔辑首。

      穆王二十年正月。既死霸日。

      镐京发生了一场奇异的火灾。

      艳丽的火光在漆黑的雨夜闪耀,烧红了镐京的半个天空,骄傲而张扬地宣示着破坏的威力。

      起火的地方是司寇宅邸储存刑书的房舍。

      等到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扑熄熊熊的火焰时,司寇吕侯花费了十四年收集编著的刑书早毁之大半。

      更奇异的是,整座司寇宅邸人去院空。

      根据镐京都门守卫的报告,当天傍晚有些貌似商队的车辆出了王都,直奔东方而去……

      听说,得到消息的穆天子许久没有出声。

      其后,关于这场火灾,任何人都没有出声。

      “大约是雷击引起的火星。”最终,穆天子定论,“天灾难免,烧了就烧了……司寇久未返国,让他去吧……派使者把残书带给他,多加抚慰,让他留在吕地,重新补缀……”

      这个定论未激起反对。

      无人胆敢站到发了狠的父母的对立面去。

      ……

      “接下来,开始找我们的女儿了,夫人。”走在归国的途中,吕侯对妻子说。

      “一定找得到她!”做母亲的双目发亮。

      吕侯搂住妻子的肩膀,出乎意料地吻了吻妻子的额头。

      风儿,你在哪里呢?别害怕,父亲和母亲来找你了。别害怕……

      两天后。晋世子上光过桃林塞,阳纡大巫已去。

      五天后。晋世子上光驻北虢,吕侯夫妇已去。

      为了亲人,毅然转身踏上归程;

      为了亲人,毅然焚毁多年辛苦结晶;

      尽管有人父子相残,同室操戈;却也有人舐犊情深,血缘难了。

      二十天后,晋世子上光携公子服人,终于回归晋国……

  • 作者有话要说:  哦哦。
    西周记日子和我们现在不同,我们叫星期几,他们则是分旬后,再分为“初吉”、“既望”、“既死霸”等,来表示是一个月中的什么日子。
    对不住吕侯了,把人家辛苦快要制成的九刑给烧啦~~~
    不过,我会把女儿还给他和亲爱的明姬夫人,所以……切勿见怪,南无南无……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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