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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宛丘婚礼 ...


  •   自从半道决定折往胡国后,上光、临风的济水之行终止,在曹国弃舟登陆,穿越贯、戴、葛三地,渐渐来到宋国附近。

      按照无忧提供的路线,他们应该再由宋国经陈国,沿颖水又坐船南下,才能最终抵达胡国。

      尽管旅途遥远,在路过宋国国都商丘城时,临风仍旧决定进去游览一番城中的繁华,毕竟,这是属于苏显的城,是属于一个对她和上光都很重要的人的城,她充满了好奇。

      她的愿望,无一例外会得到上光的满足。而无忧早习惯了他们边走边游的作风,二话不说带了无虞,随他们轻车微服进了城内。

      宋国,在周属于特殊的地域。在周武王伐纣后,纣王之子武庚禄父又联合武王的兄弟管叔、蔡叔造了一次不成功的反。经过一番辛苦镇压,周王室慎重地考虑起妥善处理商人遗民这个问题,于是,当时的执政者周公将商都朝歌和周近领域交给了姬姓嫡系康叔封统治,而把被他们称作“殷顽”的商人强行迁徙到后来的宋国领域,册立了顺从周朝的商王室后裔微子启为公爵,以殷治殷,同时允许宋国的法度中有一部分可以不随周的礼刑而变,维持原有规矩,这些类似特别行政区域法的条文被刻在青铜器皿上,叫作“殷彝”。

      商丘城,则作为在这种环境下建立起来的城市,谨慎地保留了很多祖先传下来的建筑风格和生活习惯,由这些忠实于自己血统的商人们按照祖先的道路继续在历史中行走。

      商人和周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们更为随性,喜欢追逐美妙甚至是靡丽的声色酒饮,寻求感官的放纵,愉悦自己,宠爱自己,而不太愿意把自己禁锢在各种繁琐的约束里。

      这点从行人的打扮举止中也能略窥一二。穿梭在街道上的男男女女在全收拾得漂亮清洁的情况下,总不乏奇装怪服的出现。认识的异性相互遇见了还会极其自然亲切地招呼对方,和周礼中要求的目不斜视、授受不亲完全迥异。

      听说在一定的季节,他们还可以毫无禁忌地聚会,制造些桃色的小故事……

      实际上,礼与生活的距离在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体现,即使是以崇礼著称的鲁、晋等国,依然是允许很多在后世不能想象的自由存在的,特别是在民间,只不过这种自由到了宋国,就显得尤其松泛了。

      也难怪这里会培养出苏显这般无拘无束,风流不羁的性格。

      想到苏显,上光与临风考虑的就不同啦,他有点担心万一遇到苏显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最坏的就是他们一直对无忧隐瞒的身份会暴露,那时候也许他们这种类似私奔的行为便成了天下的话题。即使他一开始就做好了置自己名誉于度外的心理准备,不过顾及到临风会承担的后果,他宁愿希望这种情形永远不要发生。

      不消说,他也存着小小的私心。苏显同临风靠得太近,他终究是不舒服的。

      好在逛了大半日,并没看到苏显的影子。想来也是,他毕竟身为世子,哪能随便乱跑,游手好闲。

      快要结束对商丘城的拜访时,靠近城墙的一处角落里传来阵阵欢呼。

      喜欢凑热闹的宋人们边嚷嚷着边争先恐后地往那里跑,无虞小孩子心性,没头没脑也要跟着去。吵得没法,最终大家一起去了。

      到了喧哗的中心,他们才发现那里搭建了个简易的台子,有个衣着华丽,脸戴面具的男巫在台上翩然起舞。他左手持着长长的五彩鸟尾,右手轻摇铜铃,口里轻轻唱着:“念念南风,与子离别;涕泣不见,音声哀竭……”

      上光站在台下,哑然失笑。

      一个男巫,不唱祝词卜语,倒在唱着一首悲伤的情歌……

      可这种完全不搭调的行为,其他的人却坦然接受,如痴如醉地欣赏完毕,还狂热地叫着:“念风!念风!”

      台上的男巫浑然不觉,忘我地继续舞着,美妙绝伦。

      独自留在外围车上的临风不禁赞叹:“真是神仙中人啊。”

      话未落地,她旁边有人猛吼道:“臭贼!哪里逃!”

      “借道!借道!”一个小少年喊着狠命撞开牵着无忧衣角的无虞,将她撞倒在地,随后像只被撵慌了的兔子,使劲朝人多的地方钻,看热闹的人们注意力被他吸引,都怕被他撞到,不由自主地闪出条路。

      “莫要放跑了他!他是出了名的小贼黑耳!”追着他的是个猎户打扮的精干汉子,眼看他要溜出人群,忍不住大声宣布。

      一听猎户的话,刚闪出路的人们又呼啦堵了个严实,把惊惶失措的小少年黑耳围在里面,个个怒目相向。

      猎户气喘吁吁地上前,揪住黑耳的破烂衣领,照准他脏兮兮的腮帮,啪啪就是两个火辣辣的耳光:“小贼!你跑?!”

      黑耳比陷阱里捉住的狐狸跳得更高,不服气地尖着嗓子争辩:“胡说!谁是小贼?你哪只眼看见我做贼?!”

      “呸!”猎户劈面唾他一口,“你给大家听听,谁不晓得你黑耳是这里的小贼头子?从小偷到大!平日里看你可怜,没父没母的,被你算计也就罢了,眼下流年不好,各处在旱,今天我卖獐子得来的那点钱是要给我老娘治病后买些柴米养家的!你心可真黑,连兜都端走啦!”

      黑耳还要强争:“编的哪儿的故事?!我可不懂?为难我这个才十二岁的孤儿,你脸皮厚!”

      “你还装!”猎户扯起他的右耳朵,“大家看!你不是黑耳?!”

      那右耳朵的大半赫然被黑色的胎斑占据。

      黑耳疼得龇牙咧嘴:“……好没道理!有黑斑的就是贼?你老娘有两个□□,天下的女人也有两个□□,难道有两个□□的就全是你娘?!”

      围观的人们憋不下去,都哈哈大笑。

      猎户是个老实头子,口舌笨拙,被他捡了这么个大便宜,气得七窍冒烟:“臭贼!臭贼!”

      他跺着脚,来来去去地骂这句话,再想不出别的来。

      正苦思之际,黑耳奋力一挣,嗖地离了他的控制,奔挤出人群,恰恰到了临风车前,情急地跳上去:“得罪!”拿了鞭子朝辕马一抽,马车跑动,向城门外驰去。

      上光措手不及,和在场的所有人一齐呆了一呆,当机立断,夺过站在他身边的一名牧马人牵着的白马,跃身上得马背,催马直追。

      岂料白马前蹄有疾,跑起来一瘸一拐,早被轻车甩在后面,上光又气又急,一道彩影自他身侧掠过,竟是那舞蹈的男巫,取了牧马人的另一匹马跑在他正前方。

      男巫戴着面具的脸回头向他望了一眼,尽管辨不清面目,他心里仍旧咯噔一下,仿佛有所感悟,同时加快了策马的频率。

      彩衣男巫仰天一笑,迅速与他拉开了距离。

      黑耳不停地抽打辕马,轻车在树林间左奔右突,几度险些颠覆,吓得他自己都一身冷汗。

      好容易,他慌里忙张地把马喝住,才想起车上还坐着个人。

      他跳下车,仔细打量了打量,原来是个女子,文文弱弱的,似乎很好吓唬,便摊开掌心:“拿来吧!”

      孰料那女子着魔一般死死盯住他,一声不吭。

      “听不懂啊?!”他故意恶狠狠地叉着腰,“摘了你的首饰,脱下你的袍子,全部给我!”

      那女子动也不动。

      黑耳生气了,跨上去强要摘她的玉簪,她方挡了他,半是颤抖半是激动地唤道:“……许?”

      “啊?”黑耳一愣,“啥?”

      那女子抓住他,攥得他胳膊生疼:“你是许?!”

      黑耳吓得连着几蹦:“疯子!疯子!你放开我!”

      “大胆的狗崽子!”林中平地起了啸鸣,“不长眼的畜生!这地方什么时候轮到黄嘴壳子小雀儿亮声了?!”

      正说着,十来条包着同色头巾的壮汉扛着犁铧、锄头慢慢地靠近。

      黑耳暗叫不妙,刷地换了表情,嬉皮笑脸地对那些壮汉道:“哟,是您们哪。哎?我怎么跑这儿来啦?准是脑袋发了昏,不然哪能来冒犯您们呢?您们放我走吧,当没看到我,免得污了您们的眼。”

      “讲的哪里淡话!”为首的壮汉不耐烦地挥着结实的膀子,“这林子里一根草都是我们的,两个大活人闯了来说走就走?!”

      黑耳瞅瞅那女子:“那自然不成了!所以,这个女的就孝敬您们吧!”

      壮汉们略一盘算,觉得可行:“教我们看看模样!”

      黑耳点头哈腰:“是,是!”

      他扳了那女子的下巴,不易察觉地小声道:“坐稳了,我们跑!”

      那女子不露声色,忽然问:“许,你有弓吗?”

      黑耳反应好一阵子才明白是招呼他,随口答:“屁股上挂着。……你会玩?”

      那女子一下拽过他那张竹弓,搭了小箭,凛然命令:“此刻不跑,更待何时?!”

      黑耳机灵,左手一撑,翻上轻车,抖开缰绳。

      这边女子的箭迅雷不及掩耳地射向傻在原地的壮汉们。

      遭到突变的壮汉们目睹煮熟的鸭子要飞,恨得火冒三丈,提着“武器”紧赶不舍。

      女子继续搭箭,连着数发,射伤赶在前面的几名壮汉,其余的遭她慑住,只管晃着拳头威胁他们,实则放弃了。

      “你可真怪。”惊魂甫定,黑耳抚着胸口惊讶地重新审视那女子。

      “我的名字是临风,你叫我姐姐吧,许。”那女子莞尔道。

      黑耳又焦躁起来:“……许是谁呀?你做甚老对我喊这个名字?我叫黑耳,因为我右耳朵这有块娘胎里带来的斑!你明白吗?!”

      临风注视着他,温和而酸楚地说:“嗯,许。”

      黑耳“啪”地折断树枝:“说多少次我不是许!”

      “你今年多少岁了?”临风情不自禁地握着他的手,“抱歉,你长得太肖似我的一位亲人,他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黑耳的手触电般抖了一抖,双颊绯红,然而顺从地由她摩挲着他粗糙的手背。她眼眶里的泪让他有点难受起来,想起他忘却了的回忆片段。

      不过只一刻工夫,他恢复了平常的自己,冷漠地摆脱她,用满不在乎的口气道:“谁晓得呢?十三,或者十四,兴许十五,我可没空琢磨。我被爹娘扔在城门口的时候太小了。”

      “你是孤儿?”临风更加心痛。他有着和公子许惊人相像的面孔,却亦有着和公子许截然相反的命运。

      “啊。”黑耳少年老成地淡淡答着,“养不起的孩子,就丢了呗,丢了的孩子,就是孤儿呗,很正常。今年这么旱下去的话,冬天还得有不少孩子变成同我一样呢。”

      临风沉默。

      好久以后,她想起另一件事:“树林里那些强盗,为何拿的是农具在行劫?况且这还是在国都近郊。”

      黑耳鼻子里哼一声:“我一眼就看出你是贵人家的女儿,说出这么无知的话。人活着就得给这张嘴填吃的,没得吃,任何事情都别提。天旱成这样,田主反而把粮谷收得更多,催得更紧,土里刨不到食的农民,农具没处用,就成了凶器,从别人那抢东西糊口。”

      “……唉。”临风重重叹息。

      “话说回来,许是你的谁哪?是你的郎君还是你的相好?”黑耳的油嘴滑舌腔调再度冒头。

      临风凄怆道:“他是我弟弟。”

      黑耳失望:“哦。”

      “他非常命苦。”临风泪水潸然而下,“他先是让他母亲逼迫,做了不得已的坏事,然后……为了保护他的哥哥,为了赎罪,他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可他,注定无法留名汗青,注定要在烟尘中消失,不会有多少人能在将来记起他。他是善良的,太善良了……”

      黑耳咀嚼出不对劲:“他死啦?!”

      临风闭一闭眼。

      “晦气!晦气!”黑耳吐口口水,拿破烂的草鞋揩净,“你弄个死人来比我!啐!啐!”

      “那就不必比了,将你直接化作死人。”他背后冷不丁有人讥讽地接过话头,一柄冰凉的短剑横在他脖子上,“你对着我最心爱的女子做不敬的举动,不怕我割了你这难看的耳朵?”

      临风从正面瞧到来替她出头的,是在台子上起舞的彩衣男巫。

      她觉得出乎意料:“你……是谁?”

      男巫怔忡道:“你听不出?”

      临风一个激灵:“……你?”

      男巫塞过剑首到黑耳手中:“拿着!抓紧!别妄图逃跑或偷袭,两样的下场都是死,你看着办!”

      吩咐好了,他向临风走来,立在她跟前,柔声道:“取了我的面具。”

      临风迟疑着,揭开男巫诡异的面具,是苏显……

      他比卫国那短暂的一见瘦了许多,可以说,都显得憔悴了。

      刚这么动念,苏显不由分说抱住她,俯首便是一吻。

      上天仿佛总喜欢教这种场景被关键的另一个当事人尽收眼底似的,上光恰恰赶到了。

      “上一次,当我在傩具下等你的时候,你走向了别人;这一次,我还是在傩具下等你,你终于走向了我……”苏显离开她的唇,神情凄迷,“我在台上唱自己的不幸,猜测你在千里之外快乐到想不起我,结果你就来了,站在台下笑着看我……你说,这算不算天意?”

      上光在不远处止住脚步。

      苏显怜惜地捏捏临风的衣衫:“还好,不薄。那家伙照顾你倒算细心。……被你彻底放弃我还真是很难过呢,那家伙哪里胜过我了?你在卫国走得毅然决然,连个回顾都不肯给我,好无情啊……”

      他语无伦次地抱怨着,却充满爱意。

      临风哭了,哽咽道:“显……,你不值得……”

      “是你不值得。”苏显驳回,“你挑了个脑袋比木头还木头的男人,他就算选到了驽马,都不懂更换一下,硬要坚持驾御到底,就像当初他费尽心力地去扶植那不成器的犬戎酋首……仁慈有余,机变不足,今后他如何去面对必须残酷的嫡庶之争?难道你更喜欢这样一个男人吗?”

      临风不语。

      “你真可恶,连让我输都不告诉我理由。”苏显又搂住了她,“女人犯傻,是你这个模样;男人犯傻,就是我这个模样了。嘿,我们很相配。”

      临风的泪珠沾湿他胸襟。

      苏显拍着她的脊背:“哭吧,但愿你能想通,改变你的心意。那边的傻瓜还在瞪着眼看呢。”

      临风抬起朦胧的泪眼,望着上光。

      苏显轻蔑地瞥瞥他:“他果真迟钝,目睹此状倒无动于衷。”

      “凭你这番话,若不是临风在,若不是话出自你口,我会用剑向你问候的。”上光开言,“我但愿我不会那么做,因为尽管你对我有极深的敌意,我也始终相信你是我的朋友。”

      苏显愕然。

      “朋友?”他回味着这个词,“朋友……你不懂么?我从来都视你作对手,从来也没想过和你当朋友。”

      临风道:“不,显。莫非你没意识到,在犬戎他身陷污名,无人帮助的时候,你慷慨相助,毅然同行,是他一辈子都铭记的情谊?”

      “那是看在你的面上!”苏显否定。

      临风破涕为笑:“不要骗自己了,你子苏显是谁啊?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你是我们非常重要的朋友。”

      苏显面色阴沉,对上光道:“别以为这么说我就对你改变立场。”

      上光镇定地说:“我没对你做任何要求。我清楚你寄托于临风的真心不亚于我,因此我理解你百般挑剔我都是为她的今后而忧虑。不错,我是一个很固执的人,认准的路就会一步一步走下去,不会去找捷径。……你问临风你输给我的原因,我可以告诉你:你爱她,你想和她每天都过得绚烂,过得精彩,要她兴高采烈,所以你总千方百计将她带向光辉奢华;我也爱她,可我想和她每天都过得安静,过得宁淡,要她心满意足,所以我总千方百计将她带向她喜欢的那种恬稳日子。她愿意漂泊,我就随她漂泊;她愿意停留,我就默默守护,直到我们都老了……我们胜负的关键就在于,临风同我等于分在两个身体内的一个人,她的所思所想也即是我的所思所想,而你不是,你办不到。”

      苏显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

      “你怜惜她,一心要严严实实地保护着她,最好让她粘着你,遮蔽在你的爱情当中;但她是真正在追寻的东西,你可曾思量过?……是自由,是尊严,是能够不像树藤那样生存,你这样对她,实际上是在逼她。”上光补充。

      “你最近变得伶牙俐齿了,或许这些话一直憋在你心底没机会倾吐……很好很好,屡次证明我对你的观察和评估失准。”他慢慢地走到教这一场纠合了爱恨情仇的好戏震得完全糊涂的黑耳面前,捏住黑耳的肩膀,“你瞧够了吗?接下来我得赠你个惩罚,可能很轻微,也可能很严重,谁让人撞上我要发脾气的节骨眼呢……”

      临风抢上去:“显!不要伤害许!”

      苏显避开目光:“……我还没动手。许,他的名字?”

      “临风指的,应该是公子许。”上光端详着黑耳,“他与公子许,很像?”

      临风悲从中来:“是……”

      黑耳抗议:“哪来的许啊许的,我可不像死人!”

      苏显在记忆中搜索:“公子许?公子许……哦……”

      他轻挑眉尖,上下扫视黑耳:“有兴趣当贵族没?”

      黑耳傻眼:“嗯?”

      “有就跟着我们进宫。”苏显示意上光、临风上车,“你运气到了。”

      黑耳生生地被无形的钉子定在原地,半晌才缩回伸在外边的舌头,撒开脚丫一溜烟随着车跑。

      宋王宫。

      临风站在楼上,远眺整座商丘城。

      为了保密,苏显特地选了比较偏僻的王宫一角供她和上光,以及无忧无虞暂居,没奈何,有关他们的真实身份,临风只好和盘托与无忧。

      无忧着实吓了一大跳,一连确认了好几次方接受现实。他倍受打击的样子很使临风过意不去,同时产生了疑问:即使隐瞒是个错误,但有必要对真相那么颓丧吗?

      “你们是周人的王族!”他当时几乎端不住杯子,发起抖来,里面的水漾出来洒了一地,“你们不是平民!”

      好歹他也替鲁公治过病,见过大场面的,这种紧张激动的行为实在是难以解释为害怕。

      并且他唤他们“周人”……

      事后他注意到她神色的异样,尴尬地说明他有淮人血统,是故如此称呼,云云,接着,飞快地藏到内室去说要歇息片刻。

      无论如何,这反应不寻常。

      她在这东想西想时,云泽来报说苏显与上光在堂上等她商议事情,她稍微收拾,赶了过去。

      “最近我这里,父母在忙着替我筹备迎娶齐公主的事宜,杂务多得脱不了身,原本想护送你们到胡国再返回,却找不出空,恐怕做不到了。……我计划了一下,不如借陈国君大婚,遍邀宾客之际,我亲自去送礼致贺,顺便送你们到陈国国都宛丘城吧。明天早上就出发。”苏显见她来了,将自己的筹谋讲给她听。

      临风道:“显,你要结婚了?陈国君大婚?是陈燕联姻?”

      苏显这几天都刻意回避她,就是碰了面,眼睛也总在别处瞟:“从前我找各种借口拖着,这一向齐国派了几批使者来征询婚期,昨天晚上我彻底答应了。至于陈燕联姻,是前年死了正妃的陈国君续娶才十五岁的燕国公主。”

      临风一惊,那不是烈月吗?

      “说起来,这位燕国公主险些要嫁给我呢。”苏显半是苦涩半是自嘲,“谁料一椿杖杀侍女案,害得这位公主名誉尽毁。”

      “是怎么一回事?”临风第三次面对这件似乎当初很轰烈的丑闻。

      苏显回答:“燕国公主幼龄时即以聪颖闻达诸侯,我父母非常想求得她为媳,其他求婚者也络绎不绝。后来她在齐国拜访期间,听说突然狂病发作,无故杖杀了两名侍女,还伤及齐公主,齐国夫人不依不饶,闹到了吕侯司寇那里,使得这事天下皆知了。”

      临风联想前因后果,渐渐有了个实情的大体轮廓,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在你父亲吕侯坚持不信燕国公主会有这般恶行,从中调停剖白,将此事遮掩过去。可惜,从那之后,再没人敢向燕国公主求婚,她最终许给了人已中年的陈国君。”苏显说完。

      到了这个地步,临风恍然大悟。

      烈月之所以待她友好,待她亲近,甚至不远千里到犬戎战场去寻找她,要和她当朋友,都是拜这件父亲扳正的冤案所赐。

      她陡地明白了烈月深藏在内心的痛苦和委屈,明白了烈月冷眼和冷语的根源,惭愧而忏悔在镐京离别时向烈月发的那通脾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怜悯之余,满腔惋惜化作愤怒,当即一拍几案:“我要去!”

      上光、苏显异口同声:“去做什么?”

      “去宛丘给烈月道歉!”临风一甩袖子,像跟谁怄气似的,“还要向她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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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宛丘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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