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鬼人》栖海

6、预言师

　　是温书筠的声音，很好认，温文尔雅间带着些许疏离。

　　我抬头，尽管有好几条线索都指向温书筠，但是我还是把手递了过去。

　　他右手牵住我的手，左手小心的扶住我的腰，他搀扶的瞬间，我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我的身体早就被冷水浸泡的麻木，竟也感受不到什么疼痛。

　　“再前面就是噬魂蝎被封印的地方了。”

　　我点头，刚才我扫了一眼他的腹部，也看不出来是否受过伤，但他的鞋帮有些残存的血迹。全身上下，唯有鞋子最藏不住。

　　我收下心绪，回道：“听闻，噬魂蝎若得到七窍心就能重生，若得极阴之人的体质就能大成，我若是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我的语气轻松的就像顺口聊聊天气一样，他整个人都顿住了，扯出来一个很僵硬的笑容：“你都知道了。”

　　他的语气很笃定，眼里是藏不住的无奈之色。

　　我已经知道了全过程，但听他承认时还是不由得的心一沉，我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洒脱，只是我更善于伪装，我能轻而易举地藏住自己的失落和孤独。

　　“是啊，从那扇门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了。”我像是自嘲的笑了一下，从容的缕了缕发丝。

　　他也没有被拆穿时的慌乱，表情就像只是在聊天一样：“还有什么破绽？”

　　“为什么选右路，这点我刚刚想明白。”我缓缓分析，“你是噬魂蝎的本命契约者，但你们是合作关系，合作什么我猜不到，但他很喜欢你的血，你的腹部有伤，很重对吗？”

　　他点头。

　　我继续说道：“巧儿和噬魂蝎为了争抢七窍心，两败俱伤。”

　　“所以你和巧儿签了本命契约。”

　　“事实证明，她选择的没错。”

　　“说实话，我也不想看你死在这里。”

　　“也很谢谢你提醒过我不要进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

　　真是个逃不过的结局。

　　我直起身，他刚略低下头，我乘其不备，一手刀劈晕他，他竟对我毫无防备。

　　他倒下时，我用左手扶了一下，让他靠在墙壁边，我嘴角划过一抹淡淡的笑。

　　说实话，有人愿意接近我就已经出乎了我的预料，虽然一开始我也对他很防备，但他还是轻而易举的获得了我的信任，我打心眼儿地把他当做朋友，无论结局我都不怨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和归宿，我真的很高兴他曾劝我离开过。

　　“轰——轰——轰——”

　　巨石飞落下来，我挥刀替温书筠挡下沙石。

　　一只高十丈的巨蝎站了起来，原先我还以为是小丘，不料噬魂蝎的大小竟有如此。

　　大概他挥一下指头，我就会被刺个对穿。

　　眼前的噬魂蝎已经开了灵智，声音带着些沙哑：“真该好好谢谢我的主人，这次的礼物，我很喜欢。”

　　我嗤笑一声，眼眸中带着森冷：“喜欢这个体质，尽管来拿。”

　　他懊恼起来，挥舞着巨钳。

　　这类生物出现在母亲的藏书里，故而我也对其有些了解。

　　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底气。

　　他一钳抓过来，夹杂着巨大的破风声。

　　我一掐中指，还没愈合的伤口立刻崩裂开来，在空中画了一个很玄奥的符文，符文在空气中凝结成金黄色，我的指尖也流淌着温和的温度。

　　符文比他挥钳的速度还要快，立刻扩散成一只巨大的网，将他死死的罩在网内。

　　巨网缓慢的一点点收紧，噬魂蝎被恐惧吞没，他焦急地在网中冲撞，网却只能越收越紧。

　　噬魂蝎的眼神充满祈求：“预言师，我可以和你签订本命契约，我会用我们一族的法则力量为你效力。”

　　他口中的“预言师”让我有些新奇，我撇了一样温书筠，好在他没有醒来的迹象。

　　“我已经签过本命契约了。”

　　他一怔，还想劝说：“那平等契约……”

　　“行了，”我挥手打断他，“我对你没兴趣，而且我自有办法取走你的法则力量。”

　　他刚想大声嘲笑，但又有些畏惧，只好耐着性子解释：“法则力量是注入生物体内长期生成的，生物时候的半个时辰，法则力量会回归天地间，非同类是带不走的。”

　　我一指，手中冒出金光，噬魂蝎看不出分毫，只是有些本能的畏惧。

　　指尖一动，温和的金光直通他的心脏，一颗浑圆巨大的结晶被取了出来，结晶表面电闪雷鸣，蕴藏了大道力量。

　　“你根本不配和温书筠签订本命契约。”

　　言罢，巨蝎轰然倒地，金光收回我的指尖，一声疲惫。

　　我脚步不停地离开噬魂蝎陵墓，雷电法则力量确实很容易和七窍心结合，约莫两个小时，我走出了陈家庄，力量也恰好融合完毕。

　　天仍然黑糊糊的，我一看手表，已经是二十五号了，今夜的星光比昨夜好了一些，颇有乡村田野的韵味儿，只是人少了一个。

　　若是我从未品尝过温暖，或许不会那么寒冷。

　　“嗖——”

　　一只枯爪从我身后袭来，我本能的一个侧身躲过。

　　“小心！”

　　我抬头，见四五个人一身皮衣，应该正在追杀这只野鬼，估计是一只驱鬼人小队。

　　一人突然挽弓，箭头闪过淡紫色的光芒，箭出，正中野鬼咽喉，野鬼毫无悬念的倒下。

　　队里还有一个十六七岁样貌的小姑娘，她撇撇嘴：“也不知道那只白毛粽有没有甩掉。”

　　白毛粽比黑毛粽难对付的多，体硬如铁，力能搬山，更智慧，能保留死前的所有记忆。

　　“应该甩掉了吧……”领头的青年人挠挠头，不料，话音未落，一阵白色的旋风就冲了上来。

　　白毛粽发现只有我不是驱鬼人，又阴气极重，直向我扑来。

　　我左手掐住白毛粽的脖子，为了不让他们察觉雷电法则力量，只能出此下策。

　　白毛粽被掐的动弹不得，我催动法则力量，白毛粽似乎认得这力量，挣扎的更厉害了。

　　我总觉得他特别的眼熟，此时，壁画上看过的一副画面滑过脑海，我嘴角勾起一个莫名的弧度：“陈领头。”

　　陈领头惊异地看着我，我稍稍松了手上的力道，他嗓子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我根本听不懂，但大概能猜出一些。

　　“噬魂蝎和你签订的根本不是本命契约，你现在成了这幅模样，他却仍然可以养精蓄锐，占着大好风水，和我的朋友签了本命契约，临死前还想着背叛我的朋友，这种契约兽该不该杀？”我语气淡淡。

　　“什么是噬魂蝎？”那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问身边的队长。

　　旁边的人也很好奇地看向队长，队长很小声地解释，脸色微微发白。

　　此时，我手中的白毛粽点了点头。

　　我温和地笑了一下，手稍稍用力，白毛粽瞬间灰飞烟灭，我拾起地上的符块，刚要走。

　　便听到那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小声嘀咕：“阴晴不定，行事诡异，太奇怪了。”

　　我回头看向那个女孩子，女孩子挺精致的，像个洋娃娃一样，双马尾显得很俏皮，金色的头发很是讨喜。

　　见我看向她，她急忙讪笑着说：“小姐姐真厉害，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徒手掐死白毛粽。”

　　“想试试？”

　　“不用不用不用。”女孩子拼命摇头，眼里带着畏惧。

　　“您好，您看上去也是我们这行的，这行大多都听说过一点西域，您有兴趣一同吗？”队长站了出来，他的打扮很干练，确实看着很朝气，但有一丝不符合逻辑的老成。

　　“我们过几日出发去西域，寻找遗失的古迹。”

　　“和你们……送死吗？”我确实对西域很有兴趣，但和这样一只经验不足的队伍一起去，不仅会影响我自身进程，还要拖后腿。

　　西域又被驱鬼人称作修罗场，所以不得不小心。

　　“大多的驱鬼人迷失在西域的沙尘，我们有西域的罗盘，可以不受沙尘的干扰。”他取出一只精致古老的小罗盘的，半个手掌大小，条纹清晰典雅，像是在时间长河中沉淀下来的东西。

　　“西域有很多失传的圣物，都是驱鬼人争先恐后想要的。”

　　他的罗盘确实很让我心动。

　　我有些纠结：“西域可不止沙尘，只是大多驱鬼人见不到全貌。”

　　能避免沙尘这类因素确实是最好不过，队长身边的一个青年人不满的抱怨：“这种好事她不要拉倒，我还不想和别人分一杯羹呢！”

　　“您说的是西域旧部？”队长没有理会那个青年人继续问道。

　　“是异兽。”

　　在队长身边一直没开口的人突然说话了：“去西域本来就存在风险，西域除了旧部、异兽，还有驱鬼人之间的自相残杀，这只是代价。”

　　我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身上。

　　他的声音很低沉，长相偏阴柔，与另外三个人不同，穿的是藏青色的长袍，瞬间，我对驱鬼人这一行有了些新的认识。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毫无征兆的，巧儿从令牌里飘了出来。

　　她偏着头，看着男子，我暗自奇怪，便在心底问道：“巧儿，怎么了？”

　　巧儿的声音在心底传来：“唔……他和我好像……也有七窍心。”

　　我颇感意外，脸上不显分毫。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声音：“好漂亮的小娃娃！”

　　女孩儿晃着双马尾就上来摸巧儿的脸，巧儿看也不看，挥手一掌挥向身边，女孩子瞬间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巧儿的眼底泛起一些杀气，杀气腾腾地看向女孩子飞出去的那个方向，与她稚嫩的脸庞十分不符，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女孩子直飞出去十几米才落下，好在驱鬼人的体质不同才没被一下子摔死，青年人抖了抖身子，小声嘟囔：“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怎么样的契约者。”

　　“巧儿。”我出声阻拦，打定主意后给了队长一句话，“启程之日叫我，和你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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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我辞退了工作，把白毛粽的令牌邮寄到无阳路444号。

　　当天下午，银行卡里就多了五十万的汇款。

　　我左手上的青紫看不出来了，只是右肩还没恢复好，按理说应该静养，但我没有时间。

　　好在行动起来不会很痛，但右手怕也是派不上什么用处了。

　　最意外的发现还是雷电法则力量，似乎这只是一个门槛，我只探测了不到十分之一，尽不了全力。

　　这几日便巩固了一下，也没什么大进展。

　　之后我去黑市挑了把好匕首、日需用品、手电……零零碎碎，钱也差不多花完了，正好快到了行进的日子。

　　那日黄昏，我斜靠在露天阳台的位置，静静看着日落，太阳一点一点消融下去，黑色的夜幕慢慢收拢城市的夜空。

　　西域之行，只求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