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荼蘼花（四） ...
-
说要去和主治医生了解情况不只是借口，温言出了病房就直接去护士站找医生了。
只是来得不巧，主治医生手下要负责的患者太多，护士说他现在正在别的病房巡查。温言不想影响了姥姥和黎语说话，也就没回病房，站在护士站旁边等了十分钟左右就看到医生回来了。
这位医生姓张，名字有点大众。
温言刚看到名字的时候还怀疑有可能是重名，现在见了人才发现卢米勒斯确实和这位张医生有过合作，去年在卢米勒斯提供医疗器械开展的“全国第一例5G网络远程机器人辅助多瓣膜联合成置换术”中，张医生是第一助手。
为了这场手术，温言去年也短暂地回来过一次。
张医生显然也对他有些印象，一看到他就定睛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快步迎上前来，“江总，来这是卢米勒斯有什么手术项目需要合作？”
温言和他握了下手，脸上挂起礼节性的微笑，“不是，是我朋友的姥姥姥爷都在这住院，今天刚办住院手续，我看他们的主治医生是你，所以想来了解一下情况。”
“原来是这样，那江总里面请。”
张医生带着他进了办公室，在电脑里调出姥姥姥爷的病历。
上面都写得很清楚，他们患上的都是很常见的老年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可有些病能治就是能治，有的病属于慢性病，虽然不至于突然爆发，但就是不能痊愈，得好生养着。
温言在办公室里待了有小半个钟头，张医生那边又有病人在呼叫。
呼叫铃不停地响，听得出那边的情况有些紧急了，温言主动提出结束，“我想了解的都差不多了，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我们加个微信，之后这边有什么事情，就麻烦你多关照一下，和我说一声。日后你有需要的话，也可以随时和我说，这些都好商量。”
他亮出工作微信的二维码，快速加上好友后，他目送张医生疾步走向病房。
看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料想姥姥就算有再多的话想私下和黎语说，现在也应该都说完了，他放心回到病房。
黎语洗完饭盒出来后，郑玉京就没再跟姥姥姥爷聊温言了。
他们只聊了些家常话，像是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谁家孩子结婚了，谁家孩子都生孩子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特别适合拿一盘瓜子过来边嗑边聊。
陡然听病房门又被敲响，四个人齐齐扭头看过来。
见是他回来了，姥爷招了招手，提议：“已经是晚饭的点了，感谢你今天特地来看我们，我们请你出去吃饭啊。你想吃些什么？”
温言哪好意思让他们请，连忙说：“我来请吧，看你们想吃什么，我都行。”
结果姥爷又倔脾气发作了，立即摆了摆手，语气还挺强硬：“那必须听我的，哪有让小辈出钱请吃饭的道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温言无奈，“那我想请你们吃饭怎么办？”
姥爷精辟发言：“憋着！”
黎语看得禁不住笑了声：“要不然我来请你们？”
“那更不行了。”
姥爷颤颤巍巍下了床，轻轻拍了拍黎语的肩膀，“走了，姥爷带你去吃好吃的。”
温言没再争了，连忙上去搀着姥爷。
不过他们这顿饭还没吃完，他就以去卫生间的借口出去迅速结了帐，而姥爷因为腿脚不便，愣是没争赢他。
就为了这点事，姥爷吃完饭一直气呼呼的，腿脚抬不起来，就迈着小碎步往前冲。
姥姥嫌弃地说他幼稚。
后来回医院的路上，他们路过一个卖湘城臭豆腐的小摊子，就因为黎语多看了两眼，姥爷就非要给黎语买一份。
刚炸出锅的臭豆腐还冒着热气，老板把配菜和卤汁都给淋上去，说：“有人给买这些小吃多好啊，我们傍晚在小学门口摆摊，多的是孩子在跟前撒泼打滚偏要吃点小吃，家长都死活不让的。”
姥爷赞同点头：“就是，你要是从小就在北城生活，那我肯定每天都去接你放学，每天都给你买好吃的。”
黎语挽着两位老人的胳膊笑，“现在买也不迟啊。”
姥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就你嘴甜。”
其实黎语的肚子已经很饱了，但把臭豆腐拿到手后，还是当着姥爷的面吃了一块，然后她和温言不知不觉走到了最后面，趁着姥姥姥爷看不到，她悄悄把整碗臭豆腐都塞到了温言手里。
“你也吃。”
温言一眼看透她的小心思，低声问：“吃不下了？”
“嘘。”
怕被姥姥姥爷听到了，她食指抵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拉着他又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等他们和姥姥姥爷的距离拉开了，才小声说：“你吃呀。”
温言尝了一口，又听黎语小声问：“好吃吗？”
他吃东西的时候不太会说话，正咀嚼着想吞进去再回答，但抬眸间不经意与她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促狭，就一下都没憋住笑，他还险些被呛到。
黎语问：“是不是卤水太咸了，臭豆腐还炸得有点老？”
这下温言又明白了，她不仅是肚子撑吃不下了，而且还嫌这臭豆腐不好吃，所以才故意把整碗都塞给他了。
他眼里含笑，说：“还好，我挺喜欢的。”
“你说真的啊？”
“假的。”
味道是真不怎么样，不过他还是帮黎语悄悄把臭豆腐都消灭干净了。
姥姥姥爷什么都没有发现。
送他们回到病房后，郑玉京也没在医院久留，让黎语开车送她回家。
他们的车没停在一块儿，温言说要先送她们上车，郑玉京也就默许了。因为不想打扰了年轻人单独相处，她双手插着兜一直走在前面，基本听不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但他们两个性子都静，大部分时候也不怎么说话，就安安静静走在一块儿。
一直到黎语的奥迪都近在眼前了，温言才叫住郑玉京。
“阿姨，我下午和张医生聊过了，姥姥姥爷都没什么大病，主要是姥爷叠加在一起的小病太多了，需要服用的药物多，综合在一起副作用大，所以在治疗上需要多花些心思。这些慢性病很难根治，还会影响自身抵抗力，所以出院了也要多注意身体，注意适量的运动。”
郑玉京有些惊讶地回头：“你还真去找了张医生？”
黎语拉了下他衣角，“我们都以为你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呢。”
正是因为如此，大家都没把这事放心上，等他回来了也没人问他和张医生聊得怎么样，他自己也一时没找到机会开口。
“刚开始确实是想找个借口，不过卢米勒斯和张医生是真的有过合作，我也是真的想去具体了解一下情况。毕竟我现在做的就是医疗，说不定有什么可以出力的地方。”
温言说：“不过还好，姥姥姥爷没什么大碍，放心吧。”
“你也是有心了。今天是工作日，你又是一大早就去店里陪小语，又是来帮她收拾住院的行李，怕是耽误了不少事，等姥姥姥爷出院了，来我们家一起吃个饭。”
车钥匙还在郑玉京手里，她依旧是想把空间留给年轻人，先解了锁坐进副座驾，“到时候可千万别客气。”
温言笑道：“好的，阿姨。”
夜越深，风越大。
这会儿风吹得头发乱飘，黎语也站到了驾驶座旁边，但没进去。
她确实有话想和温言说，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才说：“姥姥姥爷很喜欢你的。”
其实她想说的不只是这一句，还有很多。
例如今天之所以会有那么尴尬的场面，只是因为这场见面来得太突然，两位老人没有充足的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他们并没有对温言不满意，只是他的家庭背景让他们有些不放心。但这不是他的问题，所以不要为此而觉得难过。
尽管没说出来，但都在她清凌凌的眼睛里写出来了。
温言忽然有想要拥抱她的冲动，但还是克制住了，轻轻笑了一声，“嗯，我知道。回家注意安全，开车要小心。”
“你也是，拜拜！”
-
黎语后面几天过得很规律，每天都在家、花店和人民医院三点一线地奔波。
听说姥姥姥爷住院后，何江月也从百忙之中抽空去了两次医院，其中有一次刚到医院就接到了导师临时要开组会的信息，赶忙回实验室了，苦得她在路上对着黎语骂了导师十分钟。
温言这些天也来医院来得勤快，晚上下了班也不去花店，改去医院报道了。
郑玉京眉眼带笑地看着他每天过来给姥姥姥爷端茶送水，嘴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心里却忽的想起那年的十二月，流感盛行的时候。
因为黎语每年都会中招，所以进入十二月后，郑玉京每天都勤做卫生、勤做消毒，还提醒黎语上学要做好防护。结果那一年黎语一直生龙活虎的，反倒是她睡了一觉醒来就感觉头重脚轻的，一量体温就是38.6摄氏度。
她没想去医院，就自己拿了退烧药先吃了，下午就基本维持在37.6摄氏度左右了。
黎语在学校里一直记挂着她，一到课间就给她发消息问她情况，见她高烧退下来了，心里也是松了口气，【你今晚别给我做宵夜了，我可以自己在外面解决的。】
郑玉京：【也行，别贪便宜吃垃圾食品，钱不够和我说。】
黎语：【要我给你带点吃的回来吗？】
郑玉京：【不用。】
她现在嘴里尝不出味道，一点胃口都没有，晚上煮了个白粥配昨天的剩菜就糊弄了一餐过去。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黎语最后没在外面吃，还带了个温言回来。
两人手里都没空着，拎着菜就直奔厨房。
当然，主厨的是温言，黎语顶多帮他打个下手。
心想着大概是俩孩子突然不想吃外面的东西，临时起意自己回来做饭，她站门口看了两眼就没管了。结果不仅这顿饭还有她的份，温言还连着来做了四天饭，直到她彻底退烧痊愈。
最后一天，三个人一起坐在饭桌上吃饭，她问：“你晚上不去打工了？”
温言回答：“王叔他们店里缺人的时候才会叫我去，最近他们说快期末了，就没叫我了。反正我晚上回去得自己热饭吃，正好阿姨你也生病了，黎语又不想自己做饭吃，不如过来一起做了。”
想起黎语之前总在她耳边念叨温言做饭好吃，郑玉京扬眉笑了声，“这样啊。”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但是再一抬头，她看到两个少年人的耳朵都红透了。
时至今日，看得出他和过去仍旧没什么改变。一连来了几天，姥姥姥爷也习惯了每天晚上见到温言的身影，难得有一天眼瞧着都快九点了还没见温言过来，还催着黎语问温言是什么情况。
黎语被催得没辙，无奈地给温言发微信，【是还在忙吗？】
黎语：【姥姥姥爷现在晚上没见到你都不习惯了[线条小狗捂嘴.jpg]】
新一轮的测试结果刚刚出来，温言还在盯着录入数据，过了几分钟才看到信息，【还在实验室这边，已经快结束了。】
黎语及时向姥姥姥爷汇报情况，然后再回复：【可是我要回家了，姥姥姥爷也马上就要睡了。】
黎语：【要不今天别来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温言：【你大概什么时候到家？】
黎语：【可能十点一刻左右？】
黎语：【你要干什么？】
黎语心里大概有个答案，不过温言没有看到这一句，内心估算了一下实验进度，抬头看到纪崇衍在另一头和研发总监谈话，就走了过去，“纪——”
恰好纪崇衍的电话铃声响起，他对上纪崇衍疑惑的眼神摇了下头，“没事，你先接电话。”
他不怎么着急，回去先收拾了一下随身的物品。
但未曾想到，当他再见到纪崇衍时，对面电话都已经挂断了，他却仍然把手机放在耳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Lina真的要回国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荼蘼花（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