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鸟》云渡河乡

46、玻璃杯

　　卡梅罗大副忧心忡忡地盯着在椅子上昏迷的商人瞧，她靠在柜子上，一只手臂环胸，另一只手抬起，拇指不断摩擦着嘴唇。她看了眼仍在房间寻找不知名物品的塞米利安，皱起眉，“你……有没有什么办法给她解毒？我不能，”她急速喘了口气，“让我的乘客这样下去。我是大副，我要对每一位乘客的生命安全负责。”

　　接着她表情一僵，显然是想到了隔壁血泊中的瑟芬斯，又干巴巴补充道，“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情况下。”

　　“你是一位有责任感的大副，卡梅罗，”塞米利安回头看了她一眼，“从你跳水救人这一行为中就能看出来。但……”塞米利安摇摇头，“能够消解褐底藻素毒性的药物，船上应该不会准备，这不是什么常用的药品。”

　　“那……”卡梅罗焦急起来，“既然您知道解药，请告诉我，我会尽力去寻找。”

　　从面部分布的蓝色斑点面积来看，这种剂量不会让商人怎么样，只不过是受点罪罢了。可况……她居然能使用那样恶毒的手段来奴役给她做事的手下，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塞米利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显得十分专业，“使用一定剂量使人兴奋的药物就可以，因为褐底藻素是让人心跳减速，只要兴奋的药物适量，并且分成几份定时用药，就能加速她清醒的过程。”

　　但是，被注射褐底藻素之前的短时记忆却会被大脑永远存在角落，想不起来。虽然为商人的遭遇感到遗憾，但商人的醒来并不会给她带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会吗？或许呢？

　　商人的身上并没有纠缠击打的痕迹，证明在被注射毒药时间里，商人一定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况且，商人到底能记得多少，她也不能说明白，万一在失去的那段记忆之前，袭击者就开始行动了呢？

　　“能够使人兴奋的药物……”卡梅罗犯起了难，这种药物已经属于处方药物了，只有在医院里出具医生开出的证明才能拿到，其它渠道已经被官方控制。她之前去过船上的医务室，没见到有这类药物。

　　不过……船长或许有？她记得塔鲁斯船长曾经说过，由于一些陈年旧伤，她会偶尔精神不济，但这份工作需要时时刻刻全神贯注，所以她会带着一些帮助她振作起来的东西。

　　“好，”卡梅罗点点头，“我现在去找，请您耐心等待。”

　　目送卡梅罗出门后，塞米利安的视线又回转到了依旧昏迷不醒的商人身上，她虽然双眼紧闭，四肢放松垂着，嘴角却微微上扬。

　　“在做美梦吗？”塞米利安绕着她走了一圈，轻声说道，“现在，让我们来还原一下，你是怎么遇袭的。”

　　*

　　“能袭击瑟芬斯和奥瑞加，我们可以先将波瓦排除在外，她身材矮小，并且几乎在奥瑞加落水的同时，就在一楼的走廊上，我赶过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了。不排除她臂力惊人从二楼翻下来的情况，但……”维塔翻看着塔鲁斯递给她的乘客信息表，“她没有什么作案动机。”

　　“是的，”塔鲁斯点点头，沉浮职场多年，她也练就了察言观色的好本事，“她看起来对于奥瑞加十分陌生，对瑟芬斯的惨状也毫不关心，心里只有能够得到的优惠这件事。”

　　维塔拿过桌上的玻璃杯，抿了口冰水，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走了一些疲倦和烦闷，“这种表现十分符合她的身份，只是养活自己就够她忙的了，旁的人若是对她没有什么好处，她不会给什么关注。”

　　“那我这里还有武术教师和特技演员。”塔鲁斯船长从一沓乘客信息表中抽出两张来，递到维塔手边。“她们两个都符合你的形容，没什么钱，并且身强力壮。”

　　“特技演员为什么会不富裕？”维塔询问道，她记得，她见过的特技演员们，都由于出色的身体机能和千磨百炼的精神能力，拿着可观的薪水。

　　“我们船上的这位特技演员，至少是她声称的，只是那个行业的小人物。”塔鲁斯抿了一口咖啡，这是她最爱的进口咖啡豆，来自隔海相望的异国她乡，磨成粉有一种独特的酸醇，塔鲁斯爱极了这个味道。

　　“小人物？”维塔重复道，“怎么会是小人物？”

　　塔鲁斯笑了一声，鼻腔中喷出一声“哼”，有些滑稽。她像是意识到这一点，脸憋的有点红，开口说道，“我出于好奇调查过，她是因为身材高大有些笨拙，事业才一直都没什么起色。”

　　维塔点点头，“那薪水显然也足够她一个人生活了。她的票是怎么购买呢？”

　　“是正常购买的，女士，她和另外的武术教练都是自己购买的船票。”

　　“那特价票这次是谁在用？”铅笔在纸间转动，划出饱满的弧度，维塔抬起头来与塔鲁斯对视。

　　“这次没人用，特价票没有人抽到。”塔鲁斯回想了一下，回答道。

　　维塔沉吟了一会，开口问道，“这样抽不到特价票的情况常见吗？”

　　塔鲁斯摇摇头，“往常特价票总是早在售票截止之前就飞快被抢到，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说说另一个，武术教练？”维塔在椅子上摆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另一张信息表换到最上面来阅读，“我看看……在做武术教练之前，还做过……搬运工？”

　　“是的，她在登记明天是否上船时有解释过，那是她在跟着师母学习武术时，去做什么‘修行’之类的，我也不太懂，看起来是某种特殊情境锻炼。”塔鲁斯掏出一只小巧的铝盒来，打开盖子，里面是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细卷烟。

　　“您介意吗？”塔鲁斯拿出一根细卷烟来询问维塔，“我可以去门外。”她实在是有些疲倦了，需要提提神。

　　“给我也来一根吧。”维塔叹了口气，她接过塔鲁斯递来的卷烟，掏出火柴来擦亮，为两人点燃了卷烟。

　　维塔放下手中的表格，和船长一起走到窗户边上，并拿上了一只玻璃烟灰缸。

　　吐出一口烟雾，维塔眯着眼睛看向塔鲁斯，“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没下到一层来的那段时间，究竟在做什么？”

　　*

　　脚步声被压到最低，从门口一路蔓延至床边，她看向床上熟睡的人，举起了手中的针筒。

　　就像这样，趁着她熟睡，将药物慢慢推进去……

　　不对，睡眠能让一个人彻底对被针扎这件事无感吗？

　　塞米利安将模拟暂停，视线在床上扫过，并最终定格在床头柜上摆着的玻璃水杯上。她将玻璃杯小心拿起，仔细对着灯光分辨后，在杯底找到了一点点白色沉淀。

　　安眠药？

　　也许是先给商人下了药，在她昏睡后，再来注射褐底藻素，这样就不会有产生冲突引来她人的风险了。

　　那么下药的人只能是与商人熟悉的人，比如，瑟芬斯和奥瑞加？还有什么人吗？

　　玻璃杯里还残留着一点酒渍，房间里没有酒瓶，可能是商人叫了酒吧里的人送上来。如果是送酒的人做了手脚，也有可能。也许是保镖下去取了酒，放了安眠药之后送来，也许是有人买通了酒保？

　　但她更倾向于前者，毕竟多一个人知道，这场犯罪就没办法做到完全保密。

　　现在，是去侦查凶案现场的时候了。

　　*

　　“什么我究竟在做什么？我在这里，整理名单啊……”塔鲁斯眼神乱飘，磕磕巴巴地说道。

　　“没必要这样，隐瞒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你知道的。”维塔的神色在烟雾后面看不真切。

　　塔鲁斯脸色变幻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是在吃药……这两天我已经筋疲力尽，我感觉自己越来越没有精力对付这一切，总是困倦，我就知道我的旧疾又复发了。但这是偶尔的事情，所以为了不耽误一切，我就吃了让我兴奋的药物。但我保证，这是合法合理的使用，我有处方单。”

　　“因为太过没有精力，我这次用的剂量有些超过医嘱……那段时间正好药效发作，我只能待在驾驶室里给自己时间冷静下来，稍微正常点才下楼的。”

　　就在这时，驾驶室的门被打开了，“船长，我需要——”在看清塔鲁斯身边的维塔的瞬间，卡梅罗立刻止住了话头，眼神在塔鲁斯和维塔之间飘来飘去。

　　读出了卡梅罗潜在的话语，塔鲁斯叹气道，“没关系的，说吧，我对维塔警官已经没什么秘密了。”

　　“我需要你的药，来唤醒商人，她被人下了‘假死药’！”一得到肯定，卡梅罗便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塔鲁斯二话没说，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只三分之一手掌大的金属盒子，“拿去吧。”

　　卡梅罗接过来，转身就要走，却被维塔叫住，“等等，我和你一起过去。”

　　维塔回头看向塔鲁斯，后者熄灭了未燃尽的烟，叹了口气跟上。

　　*

　　瑟芬斯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灰白的脸色如同瓷器一般。

　　塞米利安蹲在瑟芬斯边上，目光凝聚在她胸口的伤口上。一个血洞，一击致命，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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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吸烟有害健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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