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度炼金人生》小猪不会飞

5、钥匙

　　“炼金术”概念第一次被提出，是在爱丝佩兰萨女王过世十一年后。

　　当时的人们虽然知晓伟大无私的女王为了大陆和平勇敢牺牲自己带走了神力，却并不知晓女王神力的来源，以及书与画被毁的秘密。

　　所以当第一个同时得到“书画碎片”并懵懂领悟到女神力量使用方法的“先知者”出现时，人们非但没有联想到伟大的女王，反而将她视作与魔鬼勾连的女巫，残忍的吊死在了绞刑架上。

　　与之相比，第二个“先知者”要幸运得多，不同于平民出身且为弱势女性的前者，他出生在瓦里安特帝国最大的贵族——达尼艾家族，外公达尼艾公爵又恰好是爱丝佩兰萨女王的三位亲信辅佐官之一，知晓女王真正的死因和女神书画被毁的秘密。因此当老公爵亲眼看到外孙使用图纸和书册操纵沙堆建造出一座精致的沙堡时，第一个联想到的便是那位已经逝去十年的主君。

　　整个达尼艾家族都因这一发现而狂喜，他们无比高调的向整个帝国宣告：达尼艾出现了女王意志的继承者。

　　他们幻想着自己的家族成员可以借此机会入主神殿成为帝国新的大司祭，却没想到神明雨露均沾，女王的继承者并非只有一个。

　　继达尼艾之后，另外三个家族也陆续公开宣布家中出现了“女王意志的继承者”，甚至在大陆的另外七个国家，也出现了可以使用“女王神力”的人。

　　随着人数愈来愈多，范围也从贵族扩大至平民，关于孰为“正统”的争论愈演愈烈，瓦里安特贵族阶层支持“讨伐”的声浪也越来越大。

　　眼看大陆即将陷入混乱，自女王过世后便再未公开露面的瓦里安特帝国大司祭终于现身，他公开驳回了瓦里安特贵族们名为“讨伐”实为排除竞争者的自私要求，并遵循女王遗志，将“女神之力”的真相、书与画的秘密，以及神力的使用方法全部公之于众。

　　不同于贵族们对自身“与众不同”的臆想，事实上每一位神力继承者都被公平赋予了相同的“书画碎片”和使用女神祝福的权能，但由于得到的仅是残缺一角，所以他们无法像爱丝佩兰萨女王一样自由使出神力，必须借助外物将体内两种碎片结合才可真正掌握，遗憾的是关于外物到底是什么，女王并未提及。

　　女王的遗言彻底打破了部分贵族将家族声望推上帝国顶峰的幻想，同时也激起了其他未出现继承者的家族的警惕，为了保证不在权力争斗中落下风，他们开始搜寻平民中的继承者，不惜破格允许他们与家族通婚，直到诞下能够使用神力的后代。

　　正是在这股激烈暗流带来的强压中，一直以引领者自居的达尼艾家族创造出了第一张炼金图纸和第一本炼金手册，并在爱丝佩兰萨女王的纪念日当天，使用神力表演了一场震惊大陆的华丽烟火秀。

　　这场表演奠定了达尼艾在瓦里安特第一大贵族的地位，行踪神秘的大司祭也在纪念日当晚再度现身，将女王遗物黄金羽毛笔赐予了当时的达尼艾家主，而这位家主，正是瓦里安特帝国炼金术士院的创始人：提亚哥·保罗·达尼艾。

　　提亚哥毕生都将黄金羽毛笔视作无上荣耀，为了缅怀炼造者爱丝佩兰萨女王并表达对女王的敬畏，他将继承者们得到的“女神之力”命名为“炼金术”，并将自己创造的神力使用方法命名为“歌洛妮亚法则”。但由于只提及了智慧女神歌洛妮亚而没有提到书画的真正主人芙洛拉，这个名字一度遭到战争女神芙洛拉信徒的抵制，因此在他过世后，年轻一代炼金术士们为了避免争议，将他的“歌洛妮亚法则”做了进一步优化，正式更名为“套盒理论”。

　　在“套盒理论”中，炼金术被比作光源，人体被比作白色纸盒，纸盒上有两个锁孔，与“画”对应的炼金图纸和与“书”对应的炼金手册，则是开启纸盒的两把钥匙。

　　而正如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叶子，炼金术士们也没有完全相同的纸盒，想要一层层开启体内的纸盒，窥见更强的光亮，他们就必须自己锻造钥匙。每一位能在历史上留名的传奇炼金术士都是一座移动书库，由他们绘制的炼金图纸、撰写的炼金手册尽管堆满了半个帝国图书馆，能被后人引用的内容却寥寥，这也是为何他们之中大多数都自称为“孤独的开锁匠”。

　　即便是被誉为大陆最好炼金术学府的瓦里安特帝国炼金术士院，院中所教授的知识也仅仅勉强能称作皮毛，负责授课的炼金术老师们甚至会经常自我调侃，将术士院传承了百年的教材称作只能开启第一层纸盒的“□□”。

　　这正是上一世狄葛尔·阿森兰纳会因一套炼金图纸和手册破例将埃斯特拉提拔为皇家炼金术士的原因，毕竟在一所精英云集的百年学府内，没有任何事可以比撰写出一套划时代新教材更能服众。

　　尽管这套教材原本的著作人应该是埃斯特拉的父亲裴罗德。

　　对那时自身难保的埃斯特拉而言，这是能为自己和哥哥谋一条活路，并将父亲毕生心血流传下去的唯一办法。

　　“哈，又是这样。”

　　推开炼金工坊内绘图室的门，西亚琉斯看着桌案上散乱的半成品图纸和被捏成团后随意丢弃在地上的草稿纸，烦躁得连连挠头，一边弯腰收拾一边略显无奈的抱怨：“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通宵了，看来我和妈妈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埃斯特拉跟在他后面步入绘图室，随手捡起脚边皱巴巴的纸团，抻开后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果然是父亲裴罗德目前仍在编写中的教材。

　　依照上一世的时间线，工坊将在下个月月初发生意外爆炸，爆炸的具体原因无人知晓，负责调查的官员为了不招惹麻烦，将一切归咎于洛扎诺父子对炼金炉使用不当，仅三天便草草结案了事。

　　洛扎诺夫妇的死并未在王都激起太大水花，人们虽惋惜一位伟大炼金术士的离世，却并不惊讶于事故的发生。想要使用强大的力量就必须承担它所带来的风险，炼金术士死于炼金术的消息年年都有，完全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人们早已见怪不怪。

　　但这次不一样。

　　裴罗德是顶级炼金术士，不太可能犯下低级的术法叠加错误，加上毕生研究的都是建筑炼金术，他的术法基本只用于操控泥土、岩石和沙砾，几乎用不到家中的炼金炉。自上一世记事开始，埃斯特拉统共就见裴罗德用它烧制过两回砖瓦，甚至在主别墅的厨房翻新时，它还一度被朵莉茜当成临时面包炉用，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感。

　　一间没有易燃物且炼金炉常年闲置的工坊，到底要发生多么离奇的意外，才能将一座庄园炸到面目全非呢？

　　埃斯特拉对官方给出的调查结果始终存疑，回到王都后她一直在暗中调查，试图找出爆炸事故的真相。然而由于事发时间久远，洛扎诺庄园又在火灾中损毁严重，外祖父不希望两个外孙活在过去的阴影中，便将庄园出售给了愿意掏高价收购，用以救济友人子嗣的玛吉亚维利伯爵。而玛吉亚维利伯爵为了纪念好友，又在次年掏钱将庄园改建成了一所慈善学校，等到四年后埃斯特拉回到王都，这里已经再找不到一丝家的样子，更惶谈与爆炸有关的线索。

　　距离事故发生时间还剩半个月，埃斯特拉必须尽快找出工坊里的潜藏风险。

　　“琉斯，爸爸上一次使用炼金炉是什么时候？”埃斯特拉问。

　　“去年？还是前年来着？”西亚琉斯想了想，摇头回答：“时隔太久，想不起来了。”

　　“那木柴呢？”埃斯特拉继续问：“我记得去年有买过一次？”

　　“的确买过一次，不过是给厨房用的，都已经快要用完了。”西亚琉斯好笑的说：“你还在纠结那个梦吗？”

　　“这个梦过于真实，我很难不在意。”埃斯特拉把地上的纸团捡起收好，皱眉道：“万一是个预知梦呢？我认为谨慎小心一些没有坏处。”

　　“说的也是……”

　　西亚琉斯斟酌片刻，认真的说：“晚上爸爸回来以后就把梦的事告诉他吧，毕竟他才是经常使用工坊的人，刚好趁这个机会做一下大扫除，书房和库房都快结蜘蛛网了。”

　　“术士院最近好像很忙。”埃斯特拉挑眉：“爸爸已经连续好几天不回来吃晚餐了。”

　　“算是？”西亚琉斯表情微妙：“下个月术士院的民间选拔考试就要开始了，爸爸身为院长自然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可我记得以前与选拔考试相关的事宜都由几位首席负责，并不需要爸爸亲力亲为。”埃斯特拉皱眉：“难道今年的选拔方案改了吗？”

　　“贵族系认为去年通过选拔的人太多，要求今年缩减民间选拔名额，爸爸不同意，那几位首席索性全都告假了。”西亚琉斯轻哼一声：“嘁，选拔入院的平民最多也不到举荐入院贵族的一半，这些老家伙话说得正义凛然，为的不就是保证术士院始终是贵族的地盘吗？简直可笑。”

　　“是么。”

　　埃斯特拉若有所思：先前只考虑到了工坊这个内因，却没有考虑到术士院这个外因，细想一下的话，上一世爆炸事故恰好发生在民间选拔之前，且由于院长裴罗德的意外离世，那一年的民间选拔直接被取消了，在那之后狄葛尔·阿森兰纳升任新院长，民间选拔的名额也开始逐年缩减，等到埃斯特拉结束六年战争回到王都时，民间选拔制度已经成为术士院敛财用的空壳，每年只草草走个形式，借由选拔的名义，录取一些想要花钱买声望、入院和贵族们搞好关系的商人，而无数像阿纳托尔这样优秀的平民炼金术士，穷尽一生都无法实现抱负。

　　如此看来，工坊爆炸事故很有可能真的与术士院脱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