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度炼金人生》小猪不会飞

2、浴火

　　任何一个伟大帝国的崛起，似乎都伴随有一个或数个听起来格外神秘的传说。

　　距今已有九百多年历史的神圣瓦里安特帝国亦是如此。

　　传说早在帝国建立之初，野心勃勃的奎罗大帝为了开疆拓土，亲自领兵四处征伐，一路势如破竹直入东大陆腹地，眼看就要将瓦里安特的旗帜插入大陆心脏，却在与古国西拉柯克的对阵中接连遭遇重挫。

　　双方顶着凛冬严寒鏖战数月，最终以西拉柯克的胜利宣告结束，奎罗大帝不仅未能攻下西拉柯克一座城池，自身的伤亡也异常惨重。

　　意气风发的年轻皇帝初尝败绩，苦闷与不甘令他对征服西拉柯克有了近乎病态的执念，两个国家的国民也因上位者的私欲，从和睦相处的朋友，变成了水火不容的敌人。

　　直到一位神秘智者出现。

　　这位智者通晓世间万物，她于深夜只身造访瓦里安特皇宫，赠予奎罗大帝一幅画与一本书，并告知他其中之一藏有攻破西拉柯克的秘密。

　　奎罗大帝不懂智者用意，再想询问时已寻不到智者踪影，为了找到攻破西拉柯克的方法，他将帝国最富智慧的三十个人召入皇宫，命令他们在一个月内找到画与书之中的秘密，如果超过一个月仍找不到，那么他将每天处决一个人，直到秘密破解为止。

　　两个月后，当最后一人死在行刑台上，官员和民众对奎罗大帝的愤怒也终于到达了顶峰，他们再也无法忍受这位偏执的暴君，纷纷向神明表达请求，求神明降下神罚，终止这位君王的暴行。

　　智慧女神歌洛妮亚回应了信众们的请求，她对不尊重知识与智慧的奎罗大帝降下神罚，以疫病夺走了他和两个儿子的性命，仅留下了一个天真善良的小女儿。

　　这个小女儿，便是后来奠定瓦里安特东大陆霸主地位，并创造了帝国数百年盛世，直到如今仍深受瓦里安特国民爱戴的女王——爱丝佩兰萨一世。

　　而她，也是破解书与画的秘密，最终凭借顶尖的政治智慧将西拉柯克和平纳入瓦里安特版图的传奇政治家。

　　“将画与书赐给奎罗大帝的智者是战争女神芙洛拉的化身，她十分中意将战火带给大陆的奎罗大帝，希望他能凭借自己藏在画与书之中的神力成为东大陆的霸主，并将战火烧向更遥远的地方。智慧女神歌洛妮亚识破了她的阴谋，以神之名处死了给民众带来痛苦的奎罗大帝，却无法破除芙洛拉的诅咒，将藏有神力的画与书收回。

　　为了不让神力落在第二个奎罗手中，女神歌洛妮亚给画和书上了锁，只有得到她神授的人，才能窥探画与书之中的内容。得以窥见内容的人若能破解其中秘密，便可拥有女神芙洛拉赋予其中的权能，成为能够使用神力的幸运儿。

　　爱丝佩兰萨女王便是那个幸运儿，同时得到两位女神祝福的她为瓦里安特带来了空前的繁荣和强大，却也知晓神力之危险可怕，为了不让子民们再次陷入苦难，她以生命为代价摧毁了书和画，损坏的书画化作万千碎片散落于大陆，寄宿在不同人的灵魂之中，能够同时得到书和画碎片的人，便是女神神力和女王遗志的继承人，他们会被赋予名为炼金术的神秘力量，成为一名为国家与同胞奉献终身的光荣炼金术士。

　　就像您的父亲一样呢，小姐……小姐？埃斯特拉小姐？您在听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原本盯着窗外发呆的埃斯特拉这才回过神来，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略带抱歉的说：“抱歉，温妮，讲到哪了？”

　　“您这几天有些奇怪呢。”

　　女仆长温妮合上书册，表情微妙的说：“这是您最喜欢的故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要求我重讲一次，以前您都听得十分认真，今天却一直在走神。是有什么心事吗？听夫人说，您这几天饭也吃得很少。”

　　“不是。”埃斯特拉垂眸：“我没有心事。”

　　盘旋在她心口的厚重阴云，可不只是一句“心事”那么简单。

　　“那就是身体不舒服？”温妮满眼担忧：“夫人下个月会回泊希艾，您也一起回去吧？”

　　埃斯特拉的目光瞬间阴郁下来，她攥紧搁在膝上的双手，勉强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沉声说：“我好像有些累了，温妮。”

　　温妮连忙起身：“那您好好休息，有需要再叫我。”

　　房门自外合上，卧室再次剩下埃斯特拉一人，她起身来到蒙有薄薄灰尘的落地窗前，盯着窗玻璃上映照出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看了许久，低声轻喃：“到底哪个……才是梦呢……”

　　是眼前这张单纯稚气的孩童脸？

　　还是米帕阿斯平原上由自己杀出的尸横遍野？

　　是这栋装着本该亡故家人的别墅？

　　还是那栋与丈夫儿子一同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小屋？

　　是无忧无虑的十二岁？

　　还是万念俱灰的二十八岁？

　　她难以分清。

　　不，或许她已经分清了。

　　在父母羽翼下无忧无虑活到十二岁的女孩，怎么可能平白多出十六年浸满苦难的记忆。

　　她只是不愿意承认。

　　承认那被倒回的十六年皆为虚无，承认那一小段足矣战胜痛苦的幸福时光不复存在。

　　承认阿纳托尔从未与她相爱，承认维尔姆的出生从未到来。

　　她的灵魂回到了过去，她的心却仍停留在已经破碎的未来。

　　她就像生活在一个无解的循环里，自噩梦中惊醒，在清醒中昏睡，闭上眼是火海，睁开眼是温情，好似有一把钝锯日日磋磨着她头顶，要硬生生将她割裂成无数碎块。

　　再死一次，会不会变得轻松一些呢？

　　“埃斯特拉，今天的晚餐还是不合胃口吗？”

　　晚餐时分，母亲朵莉茜见埃斯特拉只喝了几勺汤便搁下餐具，吃得比前几日更少，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忧虑，离开座位在女儿身旁蹲下，抚摸着她愈发清瘦的小脸，带着哭腔问：“到底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好吗？”

　　埃斯特拉抬眸看向母亲满是担忧的脸庞，自重生之日起便层层堆砌在心底的压抑最终化作无限哀戚与委屈，忍不住扑进母亲温暖的怀抱中，哭得不能自己。

　　“埃斯特拉？！”

　　父亲裴罗德和哥哥西亚琉斯被她突然爆发的情绪吓一大跳，纷纷离开座位围到她身边，又是询问又是宽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跨越十数年孤苦无依的时光，孑然一身的女孩再一次拥有了家人。

　　再死一次，对他们都不公平。

　　“我没事，妈妈。”

　　埃斯特拉用力摇头，哽咽着说：“我只是……不想和您一起回泊希艾。”

　　听闻她道出的“原因”，另外三人同时愣了一瞬，随后才长长松下一口气，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为了这个？”

　　裴罗德哭笑不得的说：“这种小事也值得你茶饭不思？不想去就不去，待在王都养病也是一样的。”

　　“完全不一样吧？”

　　朵莉茜皱眉：“泊希艾没有炼金工坊，空气和水不知要比王都好多少，医生也建议埃斯特拉去空气和水源干净的地方休养，这样对她的肺更有好处。”

　　“话是这样说，但你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泊希艾吗？她才十二岁。”裴罗德轻叹：“况且马上就入冬了，泊希艾冬天太冷，同样不适合肺病病人休养，等明年春天再说吧。”

　　朵莉茜还想坚持：“可是……”

　　“我赞同爸爸的计划。”西亚琉斯抬手覆上埃斯特拉头顶，抚摸着她柔软的栗色短发，和声道：“等明年开春，我亲自送埃斯特拉去泊希艾，陪她住一段时间再回来。”

　　“明年春天你就该进术士院了，哪里有时间陪她待在泊希艾？”

　　朵莉茜对丈夫和儿子的发言感到十分无语：“溺爱妹妹也要有个限度。”

　　“是你太紧张了。”

　　裴罗德宽慰她：“医生还说过埃斯特拉的情况并不严重，没有必要担心，你忘了吗？”

　　“我还不是为了女儿的健康，为什么你们要说得好像我在无理取闹一样？”

　　朵莉茜生气：“如果病情恶化的话怎么办？！”

　　裴罗德连忙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亲爱的……”

　　埃斯特拉默默听着他们的争吵，嘴角是不自觉浮起的温柔笑意，在第一度人生十二岁至二十八岁漫长的十六年岁月中，这个场景曾数百次出现在她的梦境里，父母、兄弟，世上最重要、最亲爱、血脉相连的亲人失而复得，原本是连想一想都过于奢侈的奇迹。

　　或许……她不该太贪心。

　　“我没事的，妈妈。”

　　埃斯特拉靠在母亲怀里，因为带着鼻音所以说话软软的：“我不想和你们分开，等春天变暖后我的肺也会变好的，不要送我走，好吗？”

　　“亲爱的，妈妈也舍不得把你留在泊希艾。”

　　朵丽茜温柔抚摸着她尚且湿润的小脸蛋，和声道：“妈妈只是担心你的健康，如果实在不想去，暂时先在王都休养也可以，但你要和妈妈约好，如果明年春天依然没有好转，就必须和妈妈一起去泊希艾。”

　　埃斯特拉紧紧环住她，闭上眼睛语气坚定的说：“我会好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