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满眼注视她》宫薇

80、阔绰二少

　　暴雨还在下，嘈嘈切切，水流顺着屋檐上的瓦缝倾泻如注，分毫不见消停的架势。

　　阵阵凉风扇来，冷了，手就烘在火堆上取暖，别有一番惬意，反正墓也挖不成。

　　温玫耳边传来一顿叹息，她双手撑着下巴，歪过脑袋，认真听故事。

　　“那位落水的苏小姐有个未婚夫，是隔壁土豪村有名的阔绰二少。前两日这位二少找上来，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不要纠缠苏小姐。”

　　于凌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白金卡，两指携住，伸到温玫面前。

　　“哇！好阔绰！”

　　温玫眼神发直发亮，双手稀罕地接过来，左看右摸，笑嘻嘻打趣，“师兄，你最近财运不错嘛。两边通吃，富贵不愁！”

　　于凌受到惊吓，“别胡说！”

　　他可没有通吃。
　　不，他两边都不吃！

　　“这卡好像有点……瑕疵？他不会给你假的吧？”卡片边缘有刮痕，貌似被人丢在地上跺了两脚。

　　这瑕疵……
　　于凌呼吸一窒，表情便秘，不愿回想。

　　那天。

　　“从苏落面前消失。”

　　阔绰二少果真阔绰，将白金卡酷酷丢到他怀里，甩下一句狠话便离开。

　　于凌还没缓过神来，匆匆赶来的苏小姐抓起卡，毫不客气地扇到阔少脸上，劈头盖脸地骂：“你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你凭什么赶他走？！凭什么？！”

　　卡片掉在地上，二少逼出泪，满脸不可置信。

　　又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蛋，委屈地咆哮回去，“就凭他没有肾！就凭他没有生育能力！就凭他生不出孩子！不能让你爽！只能算半个男人！这还不够吗！！！”

　　“苏落，他就是个毫无用处的废人！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这么执迷不悟？嫁给我不好吗？我这么有钱，你为什么非要嫁给他？！”

　　于凌面无表情：“……”
　　谣言传到什么程度了？
　　麻了。

　　“我爱他！他不管有没有肾我都爱他！”

　　“我不准你爱！”二少命令。
　　“就爱！你凭什么这么霸道！？”

　　现场越吵越激烈，于凌委委屈屈站出来，“我有肾的……”

　　“那我更爱他了！”苏落挺直胸膛。

　　“擦，装什么装！”
　　二少瞅这茶言茶语的模样就冒火气！
　　这小白脸柔弱给谁看啊！

　　苏落霸气维护：“你不准吼他！”

　　谁知，阔绰二少逼红了眼，颤颤指着苏落的鼻子，下一秒，又移向于凌，“苏落，你你你你们……”

　　好好好。
　　这两人合起伙来欺负他！

　　‘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最后的最后，二少气急眼，憋出个大招，“你敢嫁给他，我就去跳河！”

　　“你敢！”
　　被威胁的苏落怒火蹭蹭蹭暴涨！

　　“你看我敢不敢！本来你跳河那天是我赶着去救你！却被这个小白脸抢先了！现在你要嫁给他！我不管！我不活了！”

　　苏落否认，“你少污蔑我！我跳什么河！空调坏了，我去河里游泳，凉快凉快不行？！”

　　凉快凉快？
　　于凌默默摸一把虚汗，他搞错情况了？

　　“你笨啊，空调坏了你不会来我家蹭？”二少越想越气，搁地上直直一躺，耍赖，“我不管！我也跳一次，你来救我！咱俩扯平了！”

　　扯平个毛线啊！
　　苏落要疯了。

　　“别吵了，你们两的钱我都不要。”于凌想捡起被苏落鞋底死死踩住的卡，还给他们。

　　苏落指着鼻子骂二少，“你敢跳一个试试，信不信我揍你？！”

　　二少不要脸地闭上眼睛，“那你揍死我好了！死我也要和你结婚！生是你的夫，死是你的鬼！”

　　苏落：操！贱人！

　　…

　　温玫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盈了出来，“在古代，救了落水的女子可是要成婚的！二少吃亏就吃在去晚了一步。”

　　于凌：“……”
　　万幸他是见义勇为的现代人。

　　“聊这么劲爆呢。”杨教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两人一顿，默契转头，同步道：“老师！”

　　“你们看见我不用那么惊恐吧。”杨教授微笑，“端午前后雨水多，这段时间挖掘工作的事情只能先停一停。正好，玫，你替为师去办一件大事。”

　　小倒霉蛋·温玫：“噢。”

　　#

　　夜深，湛景琪到家，室内一片漆黑。他早已习惯这种暗度，坐在鞋凳上，弯腰换鞋。

　　黑暗中，灯光啪地亮起。

　　他动作一顿，抬头，扫了一圈刺眼的光，孤寂残缺，心口漏了一大块，不由恍惚。

　　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装修风格采用无主灯设计，就算开了灯，也总是一片黯淡一片微亮的，这不够亮的房子好似能给他带来缺失的安全感。

　　“景琪。”沙发上的女人叫了他的名字。

　　他快速换上拖鞋，平静地嗯了一声，“找我什么事。”

　　“你今天去医院了？”朱荣音女士很快问道。
　　“是。”

　　“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无非说你们之间不欢而散。”

　　“哼，一把年纪了，开始学会倚老卖老了。”朱荣音冷笑过后，也恢复了淡然，“那他没跟你说，后来我们又达成联盟了吗？”

　　“达成什么？”他走到朱女士旁的单人沙发坐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没听错的话，联盟？吵了一辈子的人竟然有联盟的一天，似乎还是为了他。

　　好笑。
　　但他没力气笑。

　　“我们开始确实有所争执，但最后我们在你的婚姻问题上，意见达成一致。”

　　“既然程蓝心你不满意，我们自然不逼你。有一个人选，我们是持相同态度的，你们约时间见一面吧。”

　　程蓝心，就这样被放弃了。

　　“谁？”他问。
　　“严氏。”

　　湛景琪一时没说话。

　　“你们不是知道我有女朋友吗？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拆散我们的坏事呢？”他望着她，轻轻地，很平静地反问，“你没有考虑过，我会很难过吗？”

　　他今日很累，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应付什么其他的了，太浓烈高昂的情绪未免太消耗。

　　“你说那位温小姐？”朱荣音眉一扬，点点头，“宋一清养出来的天之骄女，从小宝贝似的宠爱着，各方面是不会差。你会爱上她，我也能猜到点原因，这一点是我和湛赢生的错。”

　　顿了两秒，话题一转，“但，你们是真情侣吗？”

　　呼吸瞬间静止。

　　看出来了啊……这一刻，他羞愧得不敢抬头，修长食指来回摩挲着真皮沙发，有一种做错事后被抓包的无措感。

　　一定是他太笨了。
　　连她男朋友都演不好。

　　“很明显吗？”他轻轻笑了，脸颊沾着点一直被他克制的，情窦初开的腼腆。

　　这一问，朱荣音愣住。

　　“妈，我这样，砸钱用合同拴住她，是不是很卑鄙？”他眼神天真。

　　不等回应，他自暴自弃地迎着灯光。抬头的刹那，干净俊美的五官全然暴露在光芒下，唇角笑意越深，眼底的薄雾越浓。

　　心理防线被一步步碾碎，再也压抑不住。

　　“其实，我一点都不安心的。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不是真的，总有一天会被打回原形，但是……”

　　“但是，这一天怎么来得这么快……”快得如同做了一场短暂的美梦，他还来不及赶在梦醒之前治好自己的病，就要失去她了。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细，自言自语般，胡乱地懊悔着什么。

　　朱荣音忽然觉得不是滋味。

　　她唰地站起来，心口游措着密密麻麻的堵，觉得这里她再也呆不下，“景琪，答应我，去见严小姐一面，好吗？我这一次是真的为你好。”

　　“相信我，最后一次。”

　　好久。
　　好久。

　　一分钟。
　　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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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荣音拧着门把手，回头望去，湛景琪垂着脑袋，抛弃了光线又回到灰暗的阴影中，没什么情绪的，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不知他信没信。
　　她这一次，是真心为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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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楼的云端旋转餐厅。

　　在闲致用餐的同时，稍偏过头，就可以将云集最繁华的夜景尽收眼底。

　　严思凝到达的时候，夜幕刚刚降临，天际线渐变梦幻。湛景琪已在座位上等候多时了，指尖捏着玻璃酒杯，姿态优雅。

　　她脚步微顿，踩着红底高跟鞋，在对方的注视下缓缓落座，“我以为你不会来。”

　　不同于这里的温情浪漫，严思凝语气冷情冷意的，如同结冰一般。

　　“我也以为你不会来。”湛景琪神色自若，同样回敬一句。

　　霎时，她嘴角勾起丝丝缕缕的讽笑，“我不过是来看看，变了心的男人，都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那严小姐看出了什么？”湛景琪大方任她揣测，左手把菜单推到她面前。

　　严思凝垂眸，无声微笑。

　　“就是不知道湛总和程蓝心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来，也不过是一些卑鄙的手段罢了。”

　　湛景琪轻晃手里的酒杯，香槟色液体摇曳生花，没否认。

　　不过，他没想到，她能看出来。

　　“既然要谈合作，那就先说清楚。程蓝心那种骗点钱就满意的小伎俩，我看不上，我要实实在在的好处。”卷曲的指骨轻敲在桌面，一下一下，掷地有声，“湛总，你能给我吗？”

　　好处么，当然有。

　　他放下酒杯，正襟危坐，性感的薄唇勾勒成无懈可击的弧度，“雨禾村，要不要？”

　　严思凝呷了一口温水，兴致淡淡，“雨禾村这个烫手山芋，我要来干什么？”

　　“你刚刚接手严氏，地位不够稳固，现下有湛氏的合作，不是更好吗？”

　　“不论现在稳不稳，未来稳不稳，严氏都是我的。”她说。

　　“那我说，我们吃的这顿饭，注定不清不白呢？”

　　啪的一声，折叠屏紫色手机摔在桌上。屏幕一亮，被抓拍的画面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撂在两人眼下。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眸。

　　“二位偷偷相亲约会，也不想让旁的什么人知道吧？”程蓝心面无表情地半威胁，半逼迫。

　　旁的人是什么人，三位心知肚明。

　　程蓝心从旁边桌拖来一把椅子，横插在他们中间，随后双手环胸，姿态高傲地坐下。

　　瞧着来势汹汹。
　　似被她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

　　这手机里明晃晃摆着的，就是他们苟且的证据！

　　严思凝瞄过了，这人惯会煽风点火，拍摄角度十分刁钻，把她讥笑的嘴角都拍成了柔情蜜意的模样。

　　不知情的，真以为是甜蜜约会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