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满眼注视她》宫薇

75、荒诞奇迹

　　“我呸！这杀千刀的鬼子真是坏事做尽！”李太公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越听越气。

　　麻木的腿气得差点蹦起来！

　　三秒过去。
　　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在论断着什么。

　　在她表情越来越不对劲的时候，湛景琪蹲在温玫后面，抬手覆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不怕，做梦而已，没事了。”

　　温玫一把拍开，冷眼回绝：“你走开，安慰时间已经失效了。”

　　“我不打算原谅你了，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

　　“……”
　　这么大脾气。
　　湛景琪淡淡想，一定是被程蓝心带坏了。

　　他冰凉无措的手收回，眸渐渐垂下。

　　李太公插话，“我看这个男娃娃长得蛮俊，你们两个相配得很！”

　　“哪里配了？”温玫反驳，“李太公，你别看他一表人才，人模狗样的，私下里说不定是个变态！可怕得很！”

　　此话一出，李太公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会看走眼，“哦哟，那不行。”

　　他人模狗样？还有……

　　“谁是变态？”湛景琪被气笑了，恨不得掰过她的脸，让她看清楚自己是谁。

　　某人头一撇，振振有词，“谁是变态，谁心里清楚！”

　　他顿了一下，“不是那个在暗处追随你的猥琐小人吗？”

　　“啊……噢，你说他啊。”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号人物，“他是不是变态还有待定论，但你肯定是！”

　　湛景琪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我哪里变态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可可都和我说了，程小姐也和我提过，你唔唔唔……”

　　她越说越离谱，湛景琪她身后环过来，幼稚地捂住她的嘴，“不准说了。”

　　他委委屈屈的，“别这么说我。”
　　“我不是变态。”
　　“对你没做过变态的事情，你原谅我。”

　　“哼哼，你说不是就不是？”蹦出来的语调乱七八糟的。

　　她不听解释，还不断挣扎，湛景琪逼急了，脱口而出：“喜欢你就是变态吗？”

　　两人均愣了愣。

　　湛景琪几乎是立即就后悔了，耳朵连着脖子一片烧红，遮都遮不住。
　　他最近怎么了？
　　总是冲动。

　　这下，温玫也跟着哑口，狡黠的眼波一转，凑近他，“喜欢我啊？”

　　他僵着，不敢看她，“咳，梦里追杀你的人实在过分，坏人赶跑没有？最后有没有受伤？”

　　温玫哼哼唧唧两下。
　　转移话题要不要这么明显？

　　“别生气了，好不好？”低醇的嗓音轻轻柔柔的，暧昧地蛊惑着她的五感，气息吹拂过她耳边时，有酥酥麻麻的颤栗传遍全身。

　　李太公满脸慈爱地看着他们年轻人斗嘴。

　　“听我老人家一句劝，能在一起，就好好珍惜，互相理解。”

　　感慨自己年轻时，如果有缘遇到一位心上人，大抵也是如此美好。

　　——会的。他想。

　　如温玫所说，在原地保持摔倒的姿势一段时间后，身体好像又恢复了过来，李太公拿过割菜的镰刀撑着地，微微颤颤地站起来。

　　不服地走了几步。

　　湛景琪：“……”
　　温玫：“……”妈耶，奇迹。

　　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李太公，走得十分小心。明明挺狼狈，却有股温馨的氛围。

　　原本湛景琪要背他，李太公坚决不肯，说：“一把年纪了，能走路的机会不多了，走一步是一步，舍不得。”

　　温玫咬唇，眼底蓄着不忍，“李太公，你总是说这种晦气话，我要生气了。”

　　一跑一跳这种寻常的生命活动，到了一个时光进入倒计时的老人眼里，就变成了弥加珍贵的留恋。

　　温玫望向天边。

　　或许，对李太公来说，今日的日出也是不寻常的日出吧。

　　好不容易走到平时都会经过的大马路，他们停下，等待着碰运气的救援。

　　天际线深处开始转变为浅蓝色。现在，不需要手电光就能依稀可辨对方的模样，是天亮的前奏，只不过，太朦胧。

　　这一幕多像落日余晖后的寻常傍晚啊。
　　可，并不。

　　白昼黑夜永远在交替轮回，日出之后就是日落，日落之后就是日出。

　　如约而至，又约而去，颠颠覆覆，来来往往。可其实，不都是太阳吗？

　　这，又算不算一种永远？

　　…

　　一辆机车远远驶过来，引擎声冲破了宁静，也带来了希望。

　　温玫随手一拦，没想到取下头盔的这个人会是褚希。

　　“你怎么在这？！”温玫和褚希异口同声道，双方眼里喷涌出十足的震惊。

　　温玫：原来晚上不睡觉的人这么多。

　　褚希瞥了一眼湛景琪，嘀嘀咕咕的，“你们约会的时间还挺别致。”

　　原来还真有不睡觉，来野地通宵约会的奇葩情侣。虽然不理解，但这两货一看就是脑子有坑的，他才懒得搭理。

　　“褚希，你快把李太公送去医院，他摔了一跤。”温玫不放心。

　　褚希给李太公戴上头盔，轻松抱上车后座，随后，自己长腿一掀，上车。

　　在发动引擎的间隙，褚希炸出一句重大消息，“我们警方蹲了一晚上，才把盗墓贼抓到了。温玫，有时间就过来结案吧。”

　　拧动油门，扬长而去。

　　他们没有交通工具，追着褚希离开的方向慢慢跟去，一直走，一直走着。

　　温玫呼出一口气。
　　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

　　其他的，都慢慢来吧。
　　这么一想，她心情好了一点。

　　有清爽的风吹来，两人默契地没开口。

　　黑长发被吹到脑后扬起，温玫心情愉悦地闭上眼，感受完风后又睁开，“湛景琪，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他薄唇张了又闭。

　　“好，我有。”
　　“抱歉，我刚刚对你有点无理取闹了。”

　　“不会。”他很快否认。

　　“你昨天好奇怪，我就想看看你能忍到我什么时候。后来一想，你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更不该跟你发脾气。”

　　“我……”

　　“湛景琪，我先说。”她伸出五指拦在他面前，“我不是一个延迟满足的人。”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刚好像跟我表白了，是吧？”

　　雨禾村的碎石子可真多，踢了一个又一个，怎么也踢不完。

　　温玫双手别在身后，一边说，一边抬起右脚，身子顷刻间失了衡，百无聊赖地蓄起力，一跷。

　　一颗粗粝的石子飞到路两旁的深色草丛里，咚的一声，不见了。

　　“我等了又等，也没等到你下一步动作。也不知道你是认真的，还是随口一说，故意吊着我。”

　　湛景琪努力张了张唇：“我……”

　　想解释，却无从下口。
　　他怎么会故意吊着她呢？

　　对他来说，她是世间美好的云集，是他短暂偷闲的欢愉，更是想到就莞尔一笑的存在。

　　她承载着他所有衷心的祝福。

　　若不是再次重逢，他，大概永远都不会打扰她，留在心底的人，他会永远祝福她好。

　　希望她能遇到世间所有善意。
　　希望有很多人永远爱她。

　　希望她永远微笑，永远灿烂。
　　很多很多希望……

　　永远如此。
　　永远不变。

　　……

　　头好痛。
　　尖利的指甲狠狠揉捏他心脏。

　　快跟她解释啊！
　　怎么就，呼吸不过来了呢？

　　察觉到身边的人落下一步，温玫回头看。
　　这一瞧，不得了！

　　“你怎么了？！！”温玫瞬间变了脸色，连忙扶住他。

　　心里有些后怕，她还没说什么伤人的话呢，怎么就被刺激成这样了……？

　　湛景琪踉跄了一下，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一股想要撕扯的念头快要爆炸！

　　温玫揽住他腰，紧紧把他拥进怀里。

　　下巴磕在她肩上，沉重的喘息声喘了又喘，闭上眼，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一阵阵颠转，“抱歉，我发病了……”

　　温玫保持冷静：“抱紧我。”

　　也不知道身上的人听见没有，他虚虚靠在她身上，嘴里细细念叨着：“希望你……再也不要做噩梦。”

　　“……”
　　“……”
　　心情复杂。

　　她没说的是，噩梦的最后，她利用玉米地地形的优势，直接KO了追杀她的鬼子。

　　枪声一响，温玫从床上腾然惊醒。

　　她才不是等着别人来救的可怜虫。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那一刻的慌和幸，与此时交错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