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满眼注视她》宫薇

103、算旧账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作奸犯科之事！”一人从树枝上跳下来，义正言辞道。

　　寻着声音，温玫转过头。

　　一仙风道骨进入眼帘，两人不由一愣。凌虚道长讪讪撇过老脸，连忙摆手，“我瞎了瞎了，什么都没看到。”

　　边说边转身离开。

　　“等等。”温玫眯起眼，“走什么？”

　　边上的李想大吃一惊，都忘了挣扎。这人忒嚣张了，连道长都敢打劫，不怕遭雷劈吗？

　　道长脚一顿，上下摩挲着胡须，呵呵两声，“这位小友找贫道有何事呐？”

　　湛景琪察觉手臂上依偎的热源剥离，同样眯起眼，略微不爽。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会又在摸鱼吧？”温玫狐疑，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会儿不应该在雨禾村干活还债吗？

　　“巧了么这不是。”他嘴角一颤，老神在在道：“昨日，我夜观天象，发现有缘人会在此出没，所以早早在此等候。”

　　温玫冷笑：“呵。”
　　放屁。

　　“那你没算到我今天会从这里路过？”

　　“嘿嘿，巧了嘛这不是，这都是你我师徒之间的缘分，不算也有缘。”

　　说完，他眼睛倒是跟抽筋似的，时不时瞄向一边的湛景琪。湛景琪以为自己祸到临头，直皱起眉，根本笑不出来。

　　“打住，你先把钱还上再谈收徒的事情。”温玫，“你的业务除了那些破法术，还有什么？有没有驱邪符卖？”

　　道长：“你最近被邪祟缠身了？”
　　温玫想了下：“差不多。”

　　“先说好，价格1万，不议价。”

　　“你抢钱啊？定价这么高，你随随便便卖点符都凑够钱了，怎么会连20万都还不起？”温玫眼神怀疑，“故意赖账？”

　　道长眼睛一瞪，“胡说！我是你说的那种偷奸耍滑的小人吗？”

　　温玫沉默一瞬。
　　他是。

　　他气得胡子都歪了，“我又没要你出钱，你口袋里有几个子，我还不知道？”

　　他这段时间在雨禾村看得透透的。她和他那些同事师兄一个比一个抠，一次性使用的防护用品都恨不得二次利用。怎么说呢，好像也就能吃得起顿饭，至于别的福利，没有了。

　　“不要钱？你会这么好心？”

　　道长下巴仰指向湛景琪，“喏，他有钱，他帮你出。”

　　温玫拒绝：“不要，这样不好。”

　　“你两连接的红线都恨不得把对方绑成木乃伊了，你的他的有什么区别？”他真是恨她不争气，这时候划清什么界限。

　　温玫还没说话，湛景琪急忙开口了，“你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湛景琪松开人：“红线的事情。”

　　“呵，你也跟这丫头一样，不信我？”道长今天真是气饱了，朝天空一阵念念有词，伴随手势复杂变化，“落！”

　　轰的一声，一道紫雷劈下来，刚刚跳下来的那截树枝瞬间被斩断，砸在想偷溜的李想脚下。

　　李想张大嘴，表情夸张，眼里无比震惊。

　　湛景琪：“……”
　　温玫：“……”

　　“怎么样？这下信了吧？”道长颇为自得，瞅向温玫：“要不要拜我为师？”

　　“我拜！我拜！大师，快收我为徒吧！”李想冲过来，唰地一下，滑跪在道长面前，大声道。

　　村长赶来，就看到下跪的儿子，一言不发的情侣，神神叨叨的骗子。这一幕，尤为惊悚。

　　“我儿，你怎么了！？你跪在这里做什么？”村长一脸心疼，连忙扶起他。

　　李想不肯，推开村长的手，铮铮昂扬道：“爸！我要拜他为师！”

　　“你跟着他能学什么？快起来！跟我回去！”
　　“我不！”

　　“快起来！”
　　丢人！这兔崽子都没给他下跪过！

　　李想：“爸！你答应我拜他为师，我以后再也不离家出走了！”

　　村长：“……”造孽。

　　“快起来！”道长，“我可没有说要收你为徒，这一跪我受不起。”

　　李想下定决心了，“你不收我就不起来！”

　　温玫过来敲他脑袋，“你以为道长是那么容易收徒的？死犟没用，还不多想想办法打动他！”

　　李想觉得有道理，慢吞吞站起来，朝道长鞠了一躬，“对不起大师！是弟子错了！”

　　道长：“……”
　　他还没收徒呢，怎么就弟子了？

　　既然村长来了，温玫不打算逗留，“村长，我们先走了。”

　　李想又惊，“你你你认识我爸？！”

　　温玫勾唇，“都住一个村，认识很惊讶？”
　　李想两眼一黑：“什么！？”

　　“走了。”温玫说完，拉着湛景琪走了，刚系好安全带，被道长拦住，温玫从车里探出脑袋：“还有什么事？”

　　道长憋了一会：“我也要回去，正好顺路。”

　　温玫看向湛景琪，后者点头，她才道：“上来吧。”

　　车上，温玫没闲着，忍不住打听，“老道长，你那20万花去哪里了？你跟我说说呗，到时候我可以在老师面前给你求求情，难不成你真要在她那打一辈子工还债？”

　　“嗐，没什么，当年云禅寺落败，我借了这笔钱去修缮了一下。”

　　“那这些年挣的香火钱没还给你？”

　　“云禅寺只是一座小庙，去烧香火的人也只会给寺庙捐钱，和贫道无关系。”

　　这大义凛然的模样倒是让温玫刮目相看，不过她不信，微笑：“云禅寺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他有一瞬不自然，温玫继续诱导，“这个秘密和20万有关对不对？”

　　“不想说，也没事啦。”温玫非常善解人意，“唉，这20万是我老师当年的嫁妆，这钱被你骗走以后，她婚也结不成了，未婚夫也跟别人跑了，家也散了。后来她发毒誓，一定要追杀骗她钱的卑鄙小人到天涯海角，然后千刀万剐！”

　　“！！！”

　　道长冷汗连连，妈妈耶，好可怕。

　　“那个，大小伙子，我那个符你还要不要？为了你小女朋友的安全健康考虑，驱邪符加平安符，买一送一，只收你两万。”道长搓搓手。

　　温玫：“……”
　　就知道他蹭车的目的不单纯，推销卖符的。

　　湛景琪：“要。”
　　温玫：“……”

　　“爽快！不愧是天定的姻缘！天合地合，幸福美满呐！”那张老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喜气洋洋的，“为师就说你好福气，有个这么棒的对象！”

　　温玫扭头看向湛景琪，“你还真要买啊？”

　　“嗯。”湛景琪面部波动不大，不过语气还是柔得泄了几分，心情颇好地勾唇，“没事，不贵。”

　　温玫：“先说好，没用的话，我要退货的。”

　　道长拍着胸脯保证：“放心！”

　　＊

　　近一周，两人相处日常平淡而温馨，标准三点一线，上班挖土、吃饭睡觉、看小牛崽。

　　今日下班后，天还亮着。温玫看到准时准点出现在她工作地点的湛景琪，身高腿长，气质卓然，手里拿着个水瓶，随便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风景。

　　每天不知道多少人打趣她，“你男朋友又来接你咯。”

　　温玫总是一笑而过。

　　疲惫的心情被搅散，她一言不发，大步走到湛景琪面前，突然抱住他。

　　这份热情让湛景琪愣了一下，唇畔弧度上扬，眉眼漾起笑，“怎么啦？”

　　她埋首在他胸膛，不说话。

　　他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拧了下眉，猜测她的工作是不是不顺利。

　　怀里的人闷闷道：“没电啦，让我充充电。”

　　“这么辛苦？”手顺着她的背。

　　她唔了一声。

　　见周遭打量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温玫抱着他又不肯撒手，他无奈道：“今天怎么这么爱我？”

　　她没答，仰起脑袋，望着他精致的下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湛景琪，如果你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小白脸就好了，我要包养你。”

　　又共事人员路过，冷不丁听到某个炸裂词语后，脚一滑，忍不住多看两人一眼，湛景琪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唇，心里暗爽，“对我占有欲这么强？”

　　“当然！我要每天下班的第一眼就要看到你！”陷在情绪里的温玫怎么说话好听怎么来，跟不要钱一般拼命往外冒，“你的人，你的心，都只能属于我！听到没有！”

　　湛景琪回搂她，闷闷笑，胸腔都在震动，“太霸道了吧。”

　　温玫任性命令：“我不管，你必须爱我。”

　　“知道啦。”手指掐着她脸蛋，眼神宠溺，“我们回家吃饭，我做了晚餐。”

　　“你亲手做的？”
　　“自然。”

　　温玫笑容绽放，两人互搂着腰，一路走回去。

　　一桌的菜还是温热的，温玫看到某一道的时候，愣了一下，“蒸苹果？”

　　“嗯，上次在医院，看到你喜欢这个。”

　　放下包，湛景琪从身后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肩膀，问：“我是不是很厉害？”

　　她去上班后，他对着菜谱研究了半天。

　　“堂堂湛总能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确实很厉害。”温玫诚实说：“不过，我更想看你穿围裙的样子，一定很有人夫感。”

　　“人夫感？”她喜欢这种？

　　“看起来专一又顾家，和那些花心的坏男人一点都不一样！”

　　“这就是你想包养我的原因？锁在家里给你洗衣做饭？”

　　“当然不止，给你一个家，不好吗？”说起这个，温玫有些愁，他和她相处的时候还挺开心的，但是也没有表现得很黏人。锁在家里这个想法，肯定行不通，算了。

　　“好，不准食言。”

　　饭后，两人腻歪在一起，温玫在和人聊天打字，没搭理湛景琪，他暗暗有些不高兴。

　　去冲了一杯百香果蜂蜜水，顺势在她旁边坐下，递给她的时候，她随手接过，但是眼睛都没离开过屏幕一秒！

　　他一点一点朝温玫挪，直到大腿蹭着她的，脑袋这么一歪，就这样搭到她肩膀上。

　　不经意一扫，暗戳戳想要知道和她聊天的对象，这一瞥不得了，给了他当头一击！

　　席子豪？

　　他们怎么会有联系？这人不是和程蓝心在一起了吗？脚踏两条船？

　　舍不下朱砂痣，也放不下白月光。
　　程蓝心真没用。
　　这么多年连个人都追不到。

　　想到这，他眼神变得幽怨，心里像是被盐腌制过的泡菜一般，酸得发胀。还说不喜欢这种花心的坏男人，明明和对方聊得很火热。

　　温玫感觉不对劲，一转头，看到男人那张怨夫脸，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道：“怎么了？”

　　她尽力整理脸上的表情，不让他看到一点异样，就在她以为不计较的时候——

　　“你怎么和程蓝心的男人有联系？”
　　“你们关系很好？”
　　“你也喜欢他？”

　　三连发问，温玫品出点醋味来，三两下就发现了症结之处。

　　“我和他有联系，是关于一些程蓝心的事情。”
　　“关系一般。”
　　“我不喜欢他。”

　　听到一个一个的回答，湛景琪沉默了，气消了一点，但还没有完全打消。

　　暗暗后悔刚刚的冲动，怎么就一股脑全问出来了？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占有欲太强？干脆破罐子破摔，别别扭扭又问：“有关程蓝心什么事？”

　　温玫好笑，佯装不满，“你在我面前关心其他女人？”

　　“没有！”

　　想到她刚才那么耐心解释，湛景琪又补了一句：“我和程蓝心什么都没有。”

　　“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

　　温玫却开始不依不饶了，“说起来，湛总还真是桃花旺盛呢，程小姐和严严都和你有过不清不楚的未婚关系，是吧？”

　　“不是！”湛景琪立马站直身体，“我和严思凝就是单纯的合作，互相利用，她需要我帮她在严氏站稳地位，我需要把雨禾村的项目交给她处理。”

　　温玫不说话，湛景琪急了，“你就算不相信我，你也应该相信严思凝不会背叛你吧？”

　　温玫哼了一声，“我当然相信她。”

　　湛景琪松了一口气，相信就好。

　　“我相信她，但不代表你没有那个心思。你当时非要和我解除关系，见都不愿意见我，难道不是有了更好的选择，一脚把我踹了吗？”

　　“而且，有严严和程蓝心不对付这层关系在，她来做你的联姻对象，更能配合你甩掉程蓝心，对吧？”

　　“对不起。”湛景琪觉得自己之前确实过分，“但严思凝不是我选的，是我爸选的，我会同意，是应付我爸的障眼法。”

　　“上次来雨禾村找你，被他知道了。后来，他突然和我说，他大限将至，死后一定要葬到雨禾村，所以你们的考古项目不能继续。我才把雨禾村交接给严思凝，有她，肯定不会让你们项目停止的。”

　　温玫听得直拧眉，“葬到雨禾村？”

　　虽然她承认雨禾村的风水很好，但也是遭到了破坏的。山顶的斩龙钉一旦被敲下，风水就不成势了。

　　所以村里的信号总是一卡一卡的，雨禾村这几十年来发展也不富裕。

　　如此说来，葬到雨禾村也没啥用，温玫抬头，心情复杂：“你爸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