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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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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夜色降临。
“仙道,我打算明天就回去。”
“这么急啊!我还想故地重游好好玩一玩呢。”
“是我要回去啊。你随便吧。”
久未使用的被子弥漫出干燥剂味,被做了防腐处理的过去的味道。
“啧,又说这么无情的话啊。”仙道咂嘴,“你为什么不能理解为——我很想和你在一起啊?”
“你还真是感情过剩啊。”
“啧啧,我说的可是大实话……”
洋平在地上铺好被子,回头看到仙道正冲着他笑。
那是极品级的微笑,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女性意乱情迷。
他站起来。
“你可以睡了。我回房间去了。”
然而坐在地上的男人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怎么办呢,突然觉得不想一个人睡啊!”
洋平躬下身子:“真抱歉哪客人,我们这里不提供那种服务。”
“喂,留下来吧。”
“……”
男人凑过来,诱惑的低音:
“有什么关系,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都是一样的。我技术很好哦……当然,你来我也没意见……”
“真没节操啊。电话本给我,想找谁我帮你打电话。”
“节操多少钱?我上学的时候导师就说过,做律师就得时刻准备着为魔鬼唱赞歌——做到这点才能成功。我连良心都可以不要,管什么节操!”
“好好好,都不要。”
“真的不想试试看吗?说不定……会很合哦……”
仙道笑嘻嘻地说着恬不知耻的话。他到底是天生这么厚脸皮还是后天慢慢养成的?洋平没空去深究他的成长过程。
“别说胡话了。”
“我清醒的很呢。”
他突然靠上洋平的肩,一时没防备的洋平吃不住力,一下子被压倒在地上,后脑勺碰上地板。
还好有铺被子。
头脑里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
只差5毫米就能吻上彼此的唇。近在咫尺的男人颓废而危险。
“就当在没人陪伴的时候互相安慰好了。你我不都没人陪吗?你也会觉得寂寞吧!”
寂寞吗。
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洋平笑起来。
“……蠢材。如果真的这么寂寞就找个恋人吧。”
剩下的假期除了相亲就是和仙道一起四处游玩。相亲自然屡屡失败,大大有违父亲的希望。父亲大概是挫败感作祟,在假期结束前一天大发雷霆,将洋平赶回了东京。
“据说男人也是有更年期的。反正在家里坐着也没事,叫个医生来看看吧。”
临走前洋平一边笑一边说道,父亲气歪了嘴的表情在转身之际也已成为转瞬既逝的残像。湘北也好神奈川也好老家也好,这一切都已成为残像从现实中远去。
他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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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东京之后洋平很快回到了原来的生活,直到有一天,跟同事们喝酒宿醉躺在床上整整一天的他听到了门铃声,头痛欲裂地把脸埋进枕头里,然而丁冬声一直响个不停,门外那人实在太有耐心,让人疑心是不是发生了火警要立即疏散。
无奈只好下床,一头乱发圾着拖鞋,毫无仪态可言。
“谁啊……”
开门的时候他还扶着头龇牙咧嘴。
“嗨,我调到东京了。”
男人笑着说道。
洋平一时之间忘了痛。
洋平抱着脑袋发愁。
看着桌子上不断增加的丰盛菜肴发愁。
三井倒是高兴的很,还在和服务小姐讨论着菜单。吃什么不好,偏要是中国菜,这些片皮烤鸭红烧肘子爆炒三鲜等等等等平时是喜欢的紧,可现在看到就只想要吐。哪有这种事,拖人出来吃饭的劲头就差没用手铐铐起来!当警察的就是嚣张!
“我说学长,你怎么知道我家?……哦,我忘了你是警官。”
“不是那样的。”三井看上去有些拘谨地微笑起来,“我很早以前就知道。”
啧,那还不是更加诡异。
三井突然垂下头,爽朗地说道:
“从此以后,要请多多照顾了。”
“啊?多多照顾?”
“我想住在你那里。”
“住,我那里?”
“我在这里没多少认识的人,而且警局的宿舍也没办法这么快安排……”他傻笑着,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刚刚看你那里也满宽敞的,能不能给个房间让我住段时间,等到有宿舍我就搬走……放心,我会付房租的,不过别太贵,我薪水不多……”
他双掌合十拜托着,还孩子气地朝洋平挤眼。
“一段时间吗?”
洋平越来越觉得自己智商与鹦鹉无异。
“只一段时间啦,东京房子太不好找,你就帮帮学长我嘛。”
三井殷勤地为他添酒加菜,让洋平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如果只是一段时间的话,应该没问题的。”
“哈哈,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来,今天一醉方休吧!”
……头痛。
“对了,你还记得那个女孩的事么?”
此时已经在吃完饭回家的路上。一盏盏路灯有圆月般的光晕,走在路上就象是从一个月亮走到另一个月亮。洋平正简单地向三井介绍了周围的交通路线,警官突然说道。
“她家经营一家鱼铺,父母很本分,一点也不知道女儿做了什么事情。”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说她本来,是打算赚点钱之后去东京。”
我想要去东京呢。我想去看珠宝盒一般的夜景,站在新宿的街上看人来人往。
她的确是这样说过。
“所以我说我给她的只是车钱啊。”洋平不耐烦地说道。
“问题在于,钱这种东西,有时候可以代表任何意义。”
声音在夜色中更加清晰。
“车钱也好,什么也好,终究要出卖身体。而且,不管你如何想,以那个数量来说,的确可以说是□□易。”
洋平知道自己一定露出了那又怎样的表情。
“对她来说,——这就是价钱。你真的不知道她的意图何在么?”
事实上直到警局洋平才知道她拿了自己多少钱。可是他不在乎。
“我认为这只是两相情愿的事情。”
能分这么清楚就好了。警官笑着说。
确实说不清楚。
“又或者是,只有你一个人觉得那不是一场交易。”
此时的三井可用咄咄逼人来形容,与晚饭时的低眉顺目简直叛若两人,真是善变哪。所以他讨厌这个人。非常讨厌。这个戴着坦荡的面具,用犀利的眼神一直以来都刺到他内心去的男人。
“真令人惊讶啊!该说你是纯情……还是蠢呢?”
“够了吧!”
忍无可忍一拳就打了上去。
好啊。警官被打得侧过头去,低笑一声,突然就一拳狠狠地回了过来。
你一拳,我一脚,两个大男人在寂静的街道上沉默地对打着,晃动的身影将地上的月亮也撕成了碎片。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止的。
松懈下来的时候他背靠着墙,被围在双手之中激烈地喘息着。嘴角麻辣辣地抽痛。头更是好象要裂开一般。
可恶。他恨恨地说了句,我不把房间租给你了。
俯首看着他的男人眼中,突然掠过一丝无法读取的感情。
那个吻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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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脸模模糊糊,可力气却大的吓人。他嘲笑般地低语。
[该说你是纯情……还是蠢呢?]
随后又是强吻。在洋平忍不住想把男人推开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催命一般地响起来,且愈演愈烈,直至他头疼万分地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
是梦啊。
起床走到厨房,冰箱上贴了一张条子。
[冰箱里的面包和菜什么的都过期了,我扔掉了。 ——三井寿]
不是吧!我的早饭!
洋平忙去翻垃圾桶,却看到他的早饭早已和垃圾灰尘什么的亲密无间成一家了。
为什么我还要让这个人住下来!
同情心果然要不得……
他仰头哀叹。
因为梦境的关系,也因为没有了早饭,此日早晨水户洋平的心情十分恶劣。接着又错过了倒垃圾的时间,总之诸事不顺。
到了台里就接到了张通知,大意是他上次提出的到美国去拍摄一组海外日本人专题片的申请已经批准,并且制作人员和将采访人员的名单也已联络好定了下来,不日即将赴美。在一片兀长的白纸黑字中他看到了意想不到的那个名字。
洋平突然觉得有一股热流窜过自己的心房。
那是混合着欣喜和害怕的奇妙感觉。
流川枫。
这个早晨,水户洋平二十八岁,站在办公桌前,看微光照着那个名字,深深地、深深地呼吸。
准备要再次,与自己的少年时代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