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多余的一天

4、出海

　　次日，严邺从舒软的床上醒来，脑子又些发懵。
　　我怎么在床上…池乐！
　　严邺猛的坐起身，环顾四周，看见了倚在沙发椅上的池乐。
　　清晨的薄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外射进来，不过天色不太好，略微有些阴天，房间显得没有那么敞亮。
　　“醒了。”池乐平静的声音愣是把疑问句变成了陈述句。
　　严邺揉了揉凌乱的头发，问池乐有没有退烧。
　　“早退了，你昨晚回来之前就退烧了。”池乐双手抱臂，转过身看着严邺，看起来精神头比严邺还好。
　　严邺从床上坐起来，背对着池乐整理自己的衣服，“退烧了就好，我们今天要出海，天看起来不太好，我们时间可能会有些紧。”严邺说完顿了一下，转过头面向池乐，“现在几点了？”
　　池乐从躺椅上起来，走向电视柜，拿起柜子上的方形电子钟看了一眼，“八点零九。”
　　“八点多了，那我们要快点收拾了。”
　　“嗯，你快点就行。”
　　严邺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站起身，又从文件箱里拿出自己的眼镜戴上。
　　“你近视吗？”池乐昨天并没有看看严邺，或者说从仅存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虽然三年没见，但池乐不认为严邺会在三年内把自己搞近视，即使现在他好像没有那么了解眼前这个人。
　　“有些，不过不太严重，出海调研的时候会戴。”
　　“你昨天不是去拿勘测报告了吗？还需要再出海吗？”
　　“嗯，那个报告是西北海域统一的监测仪的数据，我们根据那上面的数据结果决定是否出海。”
　　“海域波动率？”
　　“是的。”

　　海域波动率，用以记录一片海域的安全程度，波动率越高，不稳定程度越高也就越危险。

　　“你昨天已经看过了？”
　　“嗯，”严邺将一个档案袋里的文件取出来递给池乐，“看一眼？”
　　池乐接过勘测报告，蹙了蹙眉，“波动率在40％到55％，这已经属于风险度较高的划分了，你们还要去？”
　　严邺无可奈何的轻笑一声，“没办法，不得不为啊，今天是这个月里估测波动率最小的一天，已经是出海风险最小的一天了。”
　　闻言池乐的紧皱的眉头略微松了些，但还是有些担忧。
　　不过倒不是担忧他们的性命。
　　严邺直直的看着池乐，收拾了一下自己要用到的文件，看池乐还在愣神，变出声叫了叫他。
　　“嗯，我在。”池乐从勘测报告的结果分析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严邺。
　　男人穿了一身和昨天差不多的衣服，不过现在大衣敞开，漏出了里面黑色的高领衬衣，而昨天，严邺明显没有穿这件衣服。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被称为浪漫与危险并存的小镇吗？”
　　池乐注视着严邺的眼睛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这里虽然被列为危险动荡区，严格来说，应该早就被淹了，但是这块海域的潮期总是在即将淹到这座岛时莫名退潮，而且这座岛又有爱情岛的意思，所以被称为浪漫与危险共存的小岛。”
　　池乐低下头若有所思，“所以，”池走到严邺身边，“你想表达什么？”
　　“所以这个勘测报告，看看就好，之前来调研的人甚至在波动率65％的时候出过海，危险与我们共存，我们本就生活在危险里。”
　　“好吧，不过我不是研究员，跟着你们去，你不担心我泄露了你们的数据？”
　　严邺打开门，低垂着头，随后像是看开了一样，回过头冲池乐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池乐心里震了一下，虽然他知道严邺这个人不像他表面那样简单，但他没想到他竟然知道的这么多。
　　不过当年的匆匆几面，他不认为严邺能把自己的情况摸的这么清楚，除非他背地里调查过他，或者，他在诈自己。不然，就只能是自己忘掉。
　　池乐心里五味杂陈，但表面上跟个没事人一样，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不轨的目的被看穿，池乐多少有些紧张，不过更多的是疑虑，为什么严邺作为人类对自己这般目的能丝毫不作为。
　　池乐的反应在严邺预想的范围内，只是当初的事像钉子扎在肉里一样，不拔终成腐烂感染，但要是想拔出来也一定是要见血的，只是还无法确定，池乐到底还记得多少。

　　“快走吧，时间紧。”
　　“嗯，好。”
　　两人坐电梯去了二楼的餐厅，一路上的气氛微妙，两人心里都想着事便都没有说话。
　　到了餐厅，两人快速地解决了早餐，直接出发去了港口。
　　刺骨的海风从大开的港口处袭来，像是冰冷的刀子，刺的池乐有些睁不开眼，脸上火辣辣的。冷风顺着池乐衬衫间的空隙钻了进去，肌肤上突如其来的凉意不禁让池乐打了个寒颤。
　　而霍恩和杜飞两人早已在港口处等着了，不像往日，杜飞罕见的没有贫嘴，而是认真的看着西北海域调查报告的附件，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
　　看到严邺和池乐来了，霍恩挑了挑眉，用胳膊顶了顶杜飞。
　　杜飞被霍恩这一下顶的有些懵，转头看到严邺来了，又恢复了平时没心没肺的样子。
　　“怎么来的这么慢啊，严大博士，有情况啊。”
　　“别瞎扯，昨天在处理报告和干旱区那边的事情，半夜还要给你送检测附件，有开我玩笑的功夫，还不如多储备点儿知识含量。”
　　“好了，知道了，别这么开不起玩笑吗，你平时可不这样。”
　　“别说笑了，走吧。”霍恩站在杜飞身侧，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看杜飞和严邺两人，最后把视线落在了池乐身上。
　　“又怎么了，你一大早怨气冲天的。”杜飞悠悠走回霍恩身边，用胳膊随意的环在霍恩肩上。
　　严邺点头应了一声，随后侧头轻轻地朝池乐说，“等会儿你就跟蒋晨坐在后面的安全船上，有什么问题你就跟他说，实在解决不了，再叫我一声。”
　　池乐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但视线在严邺说完话之后短暂的略过了他，谨慎的打量着港口边的人。
　　池乐作为一个被严邺带回来的陌生人，虽然不知道严邺跟霍恩说了什么，让霍恩同意带上他，不过很明显，霍恩并不完全信任自己，与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杜飞完全不是一嘞。现在除了岛上不认识他的原住民以外，只有霍恩用审视般的眼神看着自己，这让池乐又种极其强烈的不适感，倒不是因为这强烈的目光，而是因为这让池乐有一种权威被侵犯的感觉。不过想到待会儿不用和他坐一条船，让池乐舒服了许多。
　　思迅速绪回笼，池乐跟在严邺身后边走边漫不经心的问到，“哦，我知道了，那蒋晨人呢？”
　　“他已经在船上了。”严邺凝视着池乐的背影，他大概能猜出来池乐刚才在想什么，他感觉池乐的猜疑心似乎比三年前更重了，不过这于池乐而言，不免是件好事。
　　“好，我知道了。”
　　两人并步走向了港口，一前一后上了两支不同的船。
　　随后两条船开往了西北海域，池乐所在的安全船在严邺那条船后面。
　　一路上，蒋晨和池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时不时也会感慨一句加班人的命苦，不过也基本都是蒋晨在说，但这让池乐十分震惊，毕竟他第一次见一次性能说这么多话的人，而且蒋晨现在的样子与在岛上时完全不一样，现在的蒋晨像个……
　　这大概就是话痨吧。
　　池乐心说，但表面上还是默不吭声。

　　“那为什么要设置安全船呢？有什么用？”见蒋晨说话的嘴终于停了下来，池乐在蒋晨嘴巴停歇的时候问出了他上船已来最想问的问题，这也让因为实在没话题可聊，而假装累了闭嘴的蒋晨一下来了兴致。
　　“哎我跟你说啊，你这话问到点上了，我觉得他们那群人肯定脑子有病，设这个什么安全船。本意呢是想如果前面的船出了什么意外，好把上面的人拉回来，但这要是真出点儿什么事，两条船上的人都得死。”
　　“哦，那他们可能确实有点什么毛病。”池乐附和着蒋晨的话。
　　“就是。我跟你说啊，等过了这个缪斯节，老子绝对不再出海。”
　　“为什么？”
　　“为什么？”蒋晨把身体正了正，面向池乐，把脸凑到他跟前，说：“虽然说吧这波动率大家一直把它当玩笑看，但是出海肯定还是有危险的，等过了这缪斯节，“艺术者”的奖赏就够我花一辈子了，哪儿还需要出海！”
　　“什么是艺术者？”池乐有些费解，最近接触的太多他没有了解过的名词，不禁让池乐对这座岛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就是岛上的艺术家们会把自己的作品拿出来展示，投票和竞选。第一名被称为艺术者，会拿到一笔很大的奖金。”说着蒋晨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一个表，是种很古氏的表，打开后里面夹着一张看起来很新的照片，与老旧的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看，”蒋晨把照片递到池乐面前，“我的缪斯，也算是搭档。”
　　池乐看着照片，不禁发出感叹。
　　看到池乐的神情，蒋晨有些骄傲的介绍起照片里的女子。
　　“她叫李歌，我平时叫她歌儿，我们是在上一届缪斯节认识的。”
　　“是位美丽的姑娘，你们只是普通朋友吗？”
　　在池乐仅有的对人类的认知里，他不认为蒋晨和这个女孩之间会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毕竟谁会把好朋友的照片放在表里面，还小心的揣着呀。
　　“哦，这个，”蒋晨不着痕迹的把照片拿了回来，语气带了些心虚和慌张，“就是普通朋友啦。”

　　他不想承认。

　　“哦。”池乐看着蒋晨紧绷样子，在后面的聊天中避开了这个话题。
　　后来蒋晨实在聊不下去了，就安静的和池乐坐在船边，顺着池乐的目光，他发现池乐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不远处的船上的一个人身上。
　　而池乐并没有注意到蒋晨的目光，只是死死的盯着严邺的那条船，他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随后一阵海风袭来，比在港口处的风更加冷冽，还带着海风独有的咸腥味，刺的池乐微眯起眼，眼睛一阵酸涩。
　　待到再睁眼时，他看见不远处的船上站起来了一个人。

　　是严邺。

　　池乐心中不解，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不安。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霎时间天昏地暗，海浪汹涌，暗黑的潮水激烈的拍打着船身，似是要将海里的这两艘小船吞噬入腹，不过还远远没有达到淹没船体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