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榜·哪吒重生·云冰》古井澄葵

10、无数（六）

　　李云祥刚到三千年前的东海，也就是旧时的陈塘关时，周遭的一切是电影里才看得到的样子，他也扮上戏服融入其中。
　　陈塘关一面山一面海，向前看是一望无际接天碧波，浮云层叠驻足，海面漾漾起伏，哗啦——哗啦——伴着海鸟的讴鸣，是天高海阔的自由；回头望是治理井然鳞栉人间，有绿瓦青砖也有棕木褐椽，喜悦祥和一片。
　　连绵的青山远黛将这点烟火气温柔地揽进怀里，扑上岸的海水像个活泼的哥儿，逗着这个可爱阿妹。
　　李云祥刚踏上路的激动心劲儿被这片环境烘染得更加高涨，他踩过沙滩走过树林，路过村郊穿过朱瓦，从城南找到城北，从东海找到西山。
　　他看到过许多人，大人小孩儿男女都有，都不用龙筋提示他也能知道，这些人里没有敖丙，也没有一个像敖丙，他睁大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却找不到人。
　　他甚至路过李府，遇到彼时的小哪吒。那个小孩儿和老一辈故事里的一样，扎着两个圆髻穿着红肚兜，个子看着刚齐到他腰，已经是混天绫绕身，颈间戴着乾坤圈的神童样。
　　李云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暂时停下寻人，以成人加半个元神的能力，他能轻松跟踪着这个小娃娃以至于不被发现。
　　三天后，李云祥跟着哪吒去了东海岸边，他藏在树影后头看着小孩儿踩上沙滩，然后把混天绫放进水里。视野左边有个灰影，他扭头看去，那里立着块石碑——九湾河。
　　哪吒在东海里洗着混天绫上的血，是他刚打死的巡海夜叉。李云祥悄悄跟着哪吒，就看着那绿油油的怪物在河岸边上的村子里强抢童男童女，这时才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环境发生了变化，往日的青绿砖瓦被烤得泛着烟黄，木屋子直接失了水分，如若自己靠近是否会引得屋子燃起来。原因无他，东海悍了小半个月。也不是完全没雨，隔五六天下一点，那雨稀稀拉拉的，就够一个人拿桶接了节省地喝上三天，再渴上三天，跟吊命一样。
　　神仙的法器就是不一样，那红绫搅得东海云翻浪滚，不多时便听到一声咆哮，从海里发出来的。
　　海面露出半条白龙，躲草丛里的李云祥眼睛都亮了，下一秒又转为阴厉。那龙看着年纪就小，个头小龙角小，声音听着都脆嫩：“汝何故杀夜叉又搅我东海平静？”
　　两丫髻的小孩儿边瞬移靠近动手打架边开口：“你和那般海妖没差！”你们把控雨水不降，让东海的百姓从安宁祥和的生活变成如今这般可怜模样，还妄图祭祀幼童修炼，得不到就来抢！
　　这打斗是场单方面的暴行，幼龙不曾见过如此凶狠暴戾的小孩，差池的不提防换来一息殒命。不止，这小孩在拔他的龙筋，盈蓝色的龙筋挂不住血，那血就只能从小龙背上的伤口股股往外冒，血先倒进东海，而后坠下白龙。
　　哗啦——
　　李云祥呢，他眼里满是震惊错愕和心痛，不曾想过哪吒出手带着愤恨，狠厉果决，速度之快让李云祥只及张口未及出声，只能在草丛里大睁着眼睛，渐渐抿紧嘴唇捏上拳头。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乾坤圈砸上后颈即刻敲断了龙筋，他救不了，而且……这不是他要找的人，孙悟空说了，敖丙的转世不会超过挂画的时间范围，这龙很明显和画上差不离，不是他。
　　他要做的事只是寻人，寻了带回去，不能鲁莽行事，如若因为他的过多举动影响了历史动向，影响了后世，那罪不仅他担不起，赔上孙悟空杨戬也照样担不起，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龙被拔筋。而哪吒似是担心龙筋有血有腥，在水里洗了洗再捏手里带回家去，李云祥知道，带回家去给他爹做腰带。
　　“汝何故伤人又造乱……”李云祥僵在草丛里，哪吒已经高兴得直接飞了回去，没有注意到草丛里有人，李云祥藏得很好。敖丙的话还在风中回荡，撞进李云祥脑子里，这话听着，不像是知情的样子，他不知情吗……
　　他不知情，哪吒宣泄怒火的对象就出了问题，敖丙冤地沉睡三千年，他报复自己也是合情合理的吧，反正在他眼里，自己就是哪吒。
　　李云祥现在面临两个选择，要么跟了哪吒去悄悄偷走龙筋，要么，放弃这次龙筋的踪迹，日后再谈。
　　虽然之前走私的事没少干，可那都是百多年前的事了，当下去闯李府，让他一个半神对上这个法器齐全的哪吒，即使是个小娃娃，也实在没多少能打赢的把握。他还是决定走一趟，到时候小心点，实在拿不到就放弃。
　　李府建得挺气派，朱门尊贵褐瓦内谦，是与民同乐的官样。李云祥对这的布局一无所知，尾随哪吒到侧门，见他把龙筋揣进了裤兜里，没戏。
　　李云祥放弃得干脆，他现在更急迫地想找到敖丙的残魂转世，在陈塘关找寻了近两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在纠结是否要踏出陈塘关的地界。他总觉得敖丙应该在陈塘关的，现实却给他头上一棒，无妨，去其他地方找就是。
　　他以长江为线向西向北，以东海为起点辐射周边地区，不愿放过任何角落，也终于在四个月后，龙筋第一次有了回应。
　　李云祥进了豫州地界，用法术换了身衣裳融入其中，在豫州城街上走着，路过一家达官富贵的府邸时，沉默太久的龙筋终于有了反应。
　　……

　　大门没关上，一个四五岁的娃娃突然从院里跑来扒上齐他肩头的门槛，脸上笑得开心，大概是在和人玩游戏。
　　小孩趴门槛上笑，一抬头就对上了路过的李云祥的视线，圆圆的眼睛直接笑成了月牙，可惜看着不像敖丙，他的鼻子和嘴巴倒是有点味儿，李云祥觉得敖丙小时候鼻子嘴巴大概就是这样。
　　“哥哥，哥哥。”小孩一点也不怕，脆生生地喊着李云祥。
　　“在叫我吗？你叫什么名字？”李云祥蹲下来，想伸手摸头又觉得冒犯，就把手搭在膝盖上，隔着门槛和他说话。
　　“我叫祝南，哥哥来和我一起玩好不好？”李云祥现在头发披散下来，看着十八九岁的样子。小朋友对喜欢的表达生涩却直白，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玩。
　　祝南身后的女佣赶过来，气喘吁吁地开口：“少爷跑慢点，阿台都跟不上啦。”见到有生人在，她说话的声音小了不少，哄着要抱少爷离开。
　　祝南却不干，手撑门槛蹦一下要李云祥抱，让李云祥也没想到。
　　“我来吧。”李云祥先跨进门引着少爷进来，等阿台闩上大门后再抱起祝南，“劳烦姑娘带路。”
　　“麻烦公子了，跟我来。”阿台在前边引路，带着李云祥往大殿去，祝家老爷在那。
　　这里的建筑和靠海的陈塘关相比亮敞不少。离海远风就小多了，屋院自然建得空阔些，倒是方便了小孩子玩闹。
　　祝府的家主是个年轻有为的，见着李云祥，看着以为十七八岁，开个玩笑才知道他二十一，祝家主就长了他三岁。李云祥那上挑的丹凤眼本来看着挺凶，这会头发散下来倒是遮了不少锋芒，家主看他合眼缘，三两句就开始称兄道弟。
　　“云祥弟家住何处？”祝家主邀他落座，怀里抱着小祝南，跟他唠起嗑来。
　　“家在……陈塘关，此番离家，是为了寻人。”李云祥学着武侠小说里的装模作样，倒还有几分上道。
　　“你可有寻到？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尽管开口。”祝家主也是个爽朗性格，听他有需就立马开口。
　　“寻到了，就……正是小公子。”说这话的时候，李云祥双手抱拳正正面向祝南，停顿那一下不是因为觉得这事听着离谱不好开口，居然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尊称，不过还好，没挑错词。
　　“哦？这可有意思，云祥弟从何谈起啊？”祝家主真心大，不觉冒犯反觉得有趣，想听听这缘分何来。
　　小祝南倒好，听了这话就阿云哥哥地喊着，从他爹怀里蹦下来跑李云祥怀里去了，当真是活泼。
　　李云祥把祝南抱腿上，刚笑着逗完孩子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有多荒谬，祝南才几岁，跟他哪来的缘分。
　　“我各方游历，同小公子投缘，还是他先在大门处叫住我的。”李云祥生涩地编着谎，话本里不是经常这么演嘛，游侠都是如此随性。
　　“哈哈哈哈，那云祥弟且在我府住下。”李云祥看着身骨不错，不知道拳脚功夫怎么样，家主应了让他跟着祝南去私塾伴读，“阿台，带李公子去客房，祝南来同我出门，去给阿云哥哥置办东西。”
　　祝家主招手叫走祝南，阿台抬手作请，带着李云祥往里院去。
　　等到人差不多走远，李云祥开口问：“阿台姑娘，冒昧问一下祝南母亲何在？”他来这么半天都不曾见过祝夫人，有什么特殊情况还是提前搞清楚比较好。
　　“夫人生下祝南便高烧不断，止不住出血早逝，劳烦公子有心私下问，可千万别在少爷面前提夫人。”阿台一句解释叹了三口气才吹淡悲伤和惋惜。
　　“多谢姑娘，我记下了。”重要的事了解便不必多言，后一路李云祥安静地跟着阿台去了客房，左右顾望熟悉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