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内烟尘·无妄》尘砂

8、勿忘

　　“你一定听说在你之前清风的徒弟都死于一场武林浩劫吧，那场浩劫就是血儿的父亲。清风失去了所有爱徒，他怎么容忍自己唯一的一个徒弟又在那个魔头的女儿身边。”
　　“血儿，她爱的也不是你。再说，她不能出优谷，一旦她出现在江湖上，迟早有人找她讨还她父亲留下的血债。到时候你一定不会旁观，武当就会因你成为千夫所指的对像。”
　　“就是这样，你师父恳求我，为了你的幸福用无妄。”
　　说道这，飞涟的眼睛里开始出现迷茫的神色，手也开始发抖，也许当年要他亲手抹去他的朋友关于他的记忆，是一件他也很痛苦，不知所措的事。

　　非忍这时抬起头，不再是冰冷的眼神，有一点空洞，仿佛回忆起了很久以前、已经被遗忘了的事，清俊的脸上一片空明。
　　他淡淡地接下去：“无妄是一种遗留下来的罕有古药，很少有人知道。这种药喝了后，会陷入短的昏迷，这时要有人从旁指引，喝药的人就会忘记被要求忘记的东西和与之相关的一切。”
　　“是我绑住了你，飞涟为你喝了药。”非忍仿佛花了很大力气说完这一句，说完之后立刻扭开头，无忌注意到他的拳攥得很紧。
　　无忌可以想象的出他一定是很激烈的挣扎，也许还流了泪，央求着。可是他还是惊讶的发现没有人肯帮他，也许血儿在他的面前流着泪，或是在苦苦帮他求情。
　　无忌觉得喉咙苦涩，开口费力，但他还是问：“我师父呢？”
　　飞涟冷笑：“那个人人敬仰的清风道长，我们一直信赖的慈祥的长辈，头一回展示了他当年闯荡江湖的果断和精明。他威胁我们的师父说，如果不这样，他会召告天下，消失的神偷躲在这里，还有那个魔头的女儿。”
　　“我们费了多大的努力才终于找到优谷，过上安静的生活。就因为我们高攀了武当掌门的弟子，就要………”
　　飞涟转过头，紧盯无忌：“我还记得你当时错愕的看着你师父，你一定不相信那么和蔼，又和师父成为知交的他竟然会狠的下心。他虽然是你师父，可是他还是武当的掌门。”
　　无忌的脑子一片空白，他艰难的问：“我师父对我说了什么？”
　　非忍的声音开始有些疲惫：“在你昏迷后，他说，无忌，师父错了，不该让你陷的太深。不过来得及，无忌，忘记血儿，还有优谷里的一切。你不需要朋友，师父陪着你，你将来要做武当的掌门。”
　　然后他们都长时间的沉默。
　　无忌的记忆里，只有师父是对他和蔼微笑过得，其他人都是怀着野心，敬畏，阴谋或是羡慕的陌生人，在师父唯一的温暖里，他学会用最冰冷的手段，最厉害的武功保护武当清心殿里的那张宝座。
　　他甚至学会了一边杀人一边温和的微笑。
　　原来，他忘记了。
　　飞涟拿出一个精致的水晶瓶，里面有一种蓝的好似晴朗天空般的液体，和遍地的优昙一样美丽，也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媚惑而神秘。
　　“喝了无妄你就无妄无求，当上了武当掌门，果然和清风道长预料的一样出色。你真的想要解药么。”
　　无忌下意识的反问：“有解药么？”
　　飞涟又笑，这一回他笑的很冷淡，拒人千里之外，好像忘记了无忌曾是他的好兄弟，但也笑的很灿烂，带着一点诱惑的味道，他说：“无妄，勿忘。其实要解无妄，却是再喝一次无妄。如果你真心想记起来，你就解了无妄的毒，要么，你会又一次忘记些什么。”
　　飞涟狡猾的语气里带点悲凉的味道：“问问你的心，你愿意喝无妄么？”

　　无忌看看眼前的飞涟，非忍，甚至地上的允毓，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冷和不真实。在冷家苦苦挣扎的皇甫吾名，嘻笑的令狐小磊，温和的杨坚，一一浮现，还有孤月野兽般痛苦的眼神。最后是那个曼妙无奈的声音“你我都是没有过去的人”，像一阵悠长的叹息。
　　无忌觉得自己不是解毒，倒像面对着敌人剑尖上的死亡。
　　无忌也叹了口气，也是悠长的：“不，我是武当的掌门，我不冒险。无妄，不解也罢。”
　　然后他一如宣布自己登上武当大位时的坚定的说：“我走了，多谢两位解开我的心结。我也帮你们一个忙。”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耀目的流光从无忌的腰际飞出，接着，地上的少年胸口绽开一片红。
　　无忌拔剑，杀了允毓。

　　飞涟和非忍都没有料到，都没来得及阻止，他们反应过来时，无忌的剑已经穿透了的胸膛允毓，无忌平静温和的微笑
　　“飞涟因为非忍不能杀他，非忍自己不能杀他，他又不许你们继续做兄弟。那么我来杀他，因为我是局外人。至少你们还是好兄弟。”
　　非忍慢慢的跪在优昙花中，小心的抱起那尸体，看不见他的表情，飞涟站在旁边沉默。无忌收好剑，作出一个行走江湖该有的完美的拱手礼。
　　转身离开的时候，无忌想，也许武当的内奸皇甫吾名已经有头绪，那个孤月应该还没死，至于溪若，应该更美了，怕该是认不出了。

　　后来的后来，当无忌为了冷家的事和皇甫吾名在武当碰面时，他看到血儿，已经成了皇甫吾名的谋士，坐在他的身边，一身素白，轻雅脱俗，仿佛雨后的白莲，水做的仙子，与艳丽无双的溪若风情迥异。但她没有飞涟说的那种温柔羞涩的微笑。
　　无忌温和的笑问：“血儿姑娘惠质兰心，久仰。不知道你的名字是哪个字？”
　　她声音清脆却冰冷“雪花的雪，雪儿无名小卒而已，掌门何谈久仰。雪儿大胆，掌门可去过优谷？”
　　无忌仍然微笑：“优谷，仿佛去过，记不清了。”

　　槛外人，是可以无妄的。

　　（如果关心武当和冷家未揭开的秘密，以及允毓，血儿，杨坚，皇甫吾名，李潇，费林等等人物，还有这几个兄弟小时候的事，请关注槛内烟尘其他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