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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三分之一.pt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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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吃一口都不行吗?”
“晚上的话,还是少吃一点比较好——哦我没有说你做饭不好吃的意思。”
“也许你不说这句话我会更好一点。”
“怎么了?”
怎么了?他好像拉住了我的手,直视我的眼睛,为的是获取我的信任。可我明白这不过是心理学家的把戏。
后来他又说过什么吗?往事,记不清了。都是些心理学的把戏,我厌倦了。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好一点——看起来好一点。”
他只是坐在沙发上,吐着烟圈,无关痛痒地说着公式般的话。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应该知道这话听上去多糟糕。
“我现在很糟吗?”
“有点。”
“你看上去倒是不错。”
“有点疲惫。”
“一直都有热水,你去洗澡吧,我洗碗。”
看着浴室的门关上,我才重重舒了一口气。
真的,开始厌倦了。
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热恋的情侣变成哀怨的夫妇,是什么时候呢。
爱情会在,但不会一直都在。没有爱的时候,眼前尽是油盐酱醋。
又或是说,只是像一道菜吃腻后那般三月不见。
到底什么是爱我怎么搞不懂。
我确信自己爱他,只是不知何时“我爱你”变成了过去式。
我曾爱你。
也许他说的对,我们都应该静静,只是需要静静。
可我们没有争吵,我们很安静。
越是思考下去,越是觉得这段感情无望。
眼前写下的字有那么一刻信纸变成紫色。未来也这般不知所踪。
也许我爱的只是过去的你,用一块表无数次回到过去,爱那个不远万里为我奔赴而来的你。
……
灰暗的天空下有着广袤的草地,风起好大,好大,吹乱头发。天空远的触手可及,他就在我面前。
我们之间没有阻挡,他乘着风而来,在耳边的低语也呼啸而过。
“什么?”我大喊着,同所有热恋中的人一样不想漏掉对方的一切。
“我说,我……”
风嬉笑着卷走那些话,像在嘲笑,又在呜咽。
“什么!”我几乎高哮起来,周围的风场诡异的越演越烈。
“我……”
依然,我只听得见他。
他牵着住我的手,彼此看着对方一言不发。几乎是同时,我们大笑起来。尽管不知为何而笑。他抱起我,在耳边轻语。
我堵住他的嘴,我想,已经不必知晓了。
我想,我知道答案。
他微笑着静默,我们相拥在风里。
后来呢。
后来风里的人不知所踪,剩下的人被风吹散。
自己拥抱过的美好,却没力气一直抓住……
爱之深,恨之切。
每天都是一样的每天,可转眼又是夏天。
这难道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吗?一切都在平稳前进着,那么祥和,安稳。
可这样的生活一眼望得到头,静如死水。
并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只知道现状并非是自己所理想中的那般。
好想哭啊,可哭不出来。
明明一切都不错,可为什么。
这一切是自己想要的吗,是自己需要的吗?
没有钱无法生存下去,没有爱也无法活下去。
一切,究竟为什么。
“冬天很冷,夏天很热,活着就是这样。”
恍惚间我又听到他的声音,可我真的受够了,歇斯底里咆哮地起来。
我不想再听那些大道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这种话只能用来骗骗自己。我明白他给我爱,我明白,我当然明白。可是无感,只是无感,为何无感。
我们想要爱,又得不到爱。得到爱后却又感受不到爱。失去爱后对爱的贪婪又无以复加的缅怀,如此循环。
人类啊,到底是什么。
世界啊,又怎么样。
朋友啊,你为什么。
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做任何决定,我想他说的对,我们都需要静静。
虽然今夜并非是最后那个晚上,可多年以后的今天,我意识到那是一个开端,就像坠落的玻璃上出现的第一道裂痕那样。
……
“洗完了?”
“嗯,沐浴露不是很多了。”
“我知道了。”
“忙完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
听到门轻叩上后,我心中的另一扇门似乎微微敞开。我看到门后那个世界,神秘又瑰丽。虽不知是何物等待着我,可倘自己要去,那便一定会去。
……
自那之后日日都是一般。时间的齿轮似乎停止了转动。有个念头在我心中极其快速的覆满着,却并未令其饱受煎熬。
夜无眠,却是醒着做梦。朦朦间自己见到无数个不曾见过的熟人从天边走来,浑身透明。他们是英国人,德国人,法国人,但总之都是外国人。他们热情地同我打招呼。谈论他们那个时代,各自国家的事。我并没有学过那些语言,只是嘴巴一张一合,言语自己蹦了出来。
一个戴着拿破仑式帽子的人伸出一只手同我相握。可这个“拿破仑”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将军,更多同海盗类似。他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懂,但最后我们都大笑起来,他帽子上的麦穗铃铃作响。
他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海盗一下变成绅士了——穿过我的身体径直走了。顺着他离开的方向却只看见苍白的墙。
望着无暇的墙壁却只有茫然。我想去洗把脸,拧开水龙头并没有立即出水,俯下身,我听见来自地下很深很深的地方发出的颤动。还有更多的回响,像是早在原罪之先就在旷古的大地上回荡的真理。自己就站在原野上,凝望着远方不知为何物的各种希冀,期盼,还有失望。伴随着嘈杂的人声,集市;酒馆;港口,各类纷繁的景象从眼前流过。一切看上去是如此如梦至幻,不愿脱离。
……
“已经决定了?”
尽管是自己提出来的,可当他这么问的时候我的心却又飘忽不定起来。
我不敢回答他,捏着背包的带子出了门。我不敢回头看,我怕一回头就看见他追上来。我怕自己心一软又跟着他回家。可上天啊,幸好他没有。还未彻底走出公寓楼就已听见关门的声音。我暗自希望那是重重一摔,可上天啊,幸好他没有。像每天无数次开关的门一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在某个车站终于停了下来。滑开手机在主页乱翻一通后又关上。自己并没有删掉他的微信,实际上更多的是忘记。
如此这般,世界依旧稀松平常。
……
还犯不上用“从阴影里走出来”那种形容。但的确是经过一段艰苦岁月后,我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前所未有的快乐和不同于往的烦恼深深拽住我。我们分手很平淡——至少看起来是这样。我并没有遗忘他,但不是思念,也不是任何波澜壮阔的情感。就像是一杯水静静躺在那,风吹泛起涟漪,震颤泼洒在地。
可就当我以为一切都将如此进行下去的时候,在分开后快一年,命运又迫使自己回到他身边。
我怀孕了。
最初只是犯恶心,到后来愈演愈烈,吃不下任何东西。主管姐姐很关照我,多次劝说我去医院,拖到最后也是她陪我去检查。
“应该只是这几天生理期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出问题就晚了。”
“我一个人可以的,其实不用麻烦你。”
“你是我租内的人,出了事我要对你负责。”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还是说对所有人都这样。带着种种疑惑,被她拉进了医院。
在通往大厅的路上,有一瞬间我感到自己就像是被大人领着来打针的小孩。她会拿着棒棒糖安慰我说:“不哭,不哭。”而自己也会随之破涕为笑。
这种莫名的情感使我又不得不重新审视她。
皎白的脸上挂着几分倦容,几丝皱纹并没有抹去年轻的余韵。修长的十指紧握着我的手,湿湿的。无名指上没有戒指,更不见痕迹。
检查的过程很漫长,有这种症状的病太多了。我们几乎把医院跑了个遍。
我们并没有刻意回避妇科,但终归是无数次与它擦肩而过。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方面,要是我有男朋友的话,她肯定第一时间带我去妇科。可我已经与他分开快一年了。于是在她询问我的时候我回答没有。这听起来像是蒙太奇式谎言,但非我本意。
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她看上去比我还要焦虑
“你怀孕了!”
最后报告到手看也没看,只听见她惊呼。
“你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女吧。”
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句话,只是一闪而过,脱口而出。
“诶?”
“嗯,我怀孕了。”我笑着说,“可我甚至还没有男朋友。”
她注视着我,久久地沉默。眼睛为我们架起一座桥梁,透过她的眼睛,我的第一次感到自己可以清楚明白的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良久,她开了口:
“你就要当妈妈了,怎么办呢?”
我一时失语,没明白她是指婚礼啊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是别的什么。这个问题没法立即回答,最后我们各回各家。
直到坐在柔软的床上我才感到一丝迟来的烦扰。这倒不会是什么苦情戏剧情,自己要是去找他说明情况他肯定会同意。可孩子是否是他的这个问题暂且按下不表,就算孩子是他的,自己又是否已经做好了当一个母亲的准备。届时婚姻破裂,孩子夹在中间只会更难受。
那一切便不可控的往方案二靠了——把孩子打掉。
这让我不寒而栗。
我感到一种罪过压在身上,自己成了一个刽子手。我有什么资格剥夺ta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权利呢。ta只是一个无辜的生命,是我犯下之错的牺牲品,如此随便就要扼杀掉—我无法接受。
但现实又是什么呢。如果把孩子生下来,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抚养?没有什么比生而不养更令人讨厌的了。将来我得告诉孩子你没有爸爸甚至你父亲是谁我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孩子没有做错什么,却要替大人承受。自己又是否认为这个世界足够美好,美好到足以支撑自己忽略掉眼前黑暗的现实,忽略掉眼前灰暗的现实。
两难,一切都在往这边靠。
一切都在往这边靠,依旧两难。
“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我突然这么问自己。
也许与他一起商量才是上上策。可为什么自己已经那么努力了,还是不能摆脱他。但借他人之力又有何不可呢?
两种声音在心中对撞,只是已经无法分辨谁是天使,谁是恶魔。
……
也许是命运,在抉择之际,这种事情既不会使自己柳暗花明,也不至于山重水复。命运又一次扼住了我,亦或是从未放开。
他的电话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