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角獸之夢》》糖醋狸吉

6、拼盘

　　自棠离开后已有一个多月。果然，自己并没有那么想她。时间冲淡了一切。那小鬼依旧每天下午来，吃一碗面；喝一瓶可乐；吹一阵风；睡一会觉。
　　醒了还要吃一支雪糕。

　　“我说，每天都吃这些垃圾食品可不行。”
　　“诶，给大叔涨涨业绩还不乐意吗。我只是在维持生命体征哟，非必要情况下我是不会进食的。”她噘起嘴，头昂到一边，双手叉腰活像只骄傲的兔子。
　　“那每天都是一个口味，不会腻？”
　　“那只是因为大叔你还不够饿哟。”
　　“哈？”
　　“我每天只吃一顿饭。”
　　“这么下去可不行。”
　　她撕开泡面盖子，大快朵颐起来。我实在不理解把这种东西当正餐有什么好吃的——又或许这背后藏着什么难言之隐。
　　亦或只是像她说的，我还不够饿。
　　所以饥不择食吗这是，可一个人越饿不是想吃更多吗……
　　“小鬼，你真的吃得饱吗？”我看着她的镜片在蒸汽下覆上一层白雾，遮住眼睛，“毕竟你每天只吃一顿。”
　　“饿的话呢，当然会想吃更多啊。但是吃饱之后，再美味的食物仅仅是多看一眼就想吐啊。”滋溜完面，喝掉半瓶可乐后她又补充着，“饱汉不知饿汉饥，诶嘿。”
　　我一时无话可说，等着她吃完好去收拾残局。
　　“你上次说的那个朋友……”
　　“哪个？”
　　“就是你说和我很像的一个姐姐……”
　　“已经死掉咯。”
　　“哈？”
　　“你看上去有点惋惜，可你并不认识她呢。”女孩一脸担忧，但并非是担忧死者。
　　“咳，只是有点震惊，她是因为什么死的？”
　　“不知道。”
　　“不知道？”
　　“嗯，因为自分别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所以你就认为她死了？”
　　“嗯。”女孩撕开雪糕包装。
　　“好草率。”
　　“为什么这么说？”
　　“仅仅是因为再也见不到就判定一个人死了，这不是很草率吗？”
　　“可是，我每天会见到那么多人，几乎一半都再也见不到。那些人的面目被遗忘后，和死掉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惊讶于这份天真，更惊讶于这份天真中蕴藏的残忍。
　　“所以你已经忘了那个姐姐？”
　　“没有哦，忘不掉的哟。”
　　“既然她并没有在你记忆中消失，按你的逻辑，那也不算死掉吧。”
　　“可那样也只是在缅怀。”
　　“要是哪天见到她你又该怎么办呢？”
　　“那就庆祝她复活啊，就像耶稣一样。”
　　说着她站起身来，展开双臂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十字。
　　“你还真是豁达。”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只是个小卖部店员，而她也只是一个每天都会来的客人。最初的目的被忘记，一切都那么稀松平常。
　　“你最近怎么样？”
　　“非常好。”她的声音透过层层壁障传来，脸紧贴鱼缸，目不转睛的看着鱼缸里的鱼。
　　“那，有考虑过复学的事情吗？”
　　“没有。”她头也不转的回答，依然望着游鱼们傻笑，“诶嘿，小鱼小鱼……”
　　“不上学的话，以后怎么办呢？”天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种混蛋问题，有些问题仅仅是想想就令人难以回答啊。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大叔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聒噪了。在医院里你可是一直对我说要忘掉过去，抓住现在哦。”
　　诶，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吗？
　　记不清了，那些安慰自己良心，却对当事人于事无补的话，记不清了。
　　“我得走了，明天我会带一个朋友一起来，大叔你做饭记得做好吃一点。”
　　哈，做饭做好吃一点？就算带朋友过来不也是一碗面两碗面的区别吗，还是说在暗示我明天要亲自下厨？
　　“我可不管你怎么想，但总之按我说的做。”
　　她扮了个鬼脸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跟她本人一样捉摸不透——或许形容少女古灵精怪更贴切一点——不过，既然自己说过要“拯救”她之类的话，那顺从她的心意也没错吧。
　　果然，还把自己当英雄吗……

　　……

　　暮色的风袭来，大地披上了黑色的衣。夕阳在特定的时刻总是让人分不起是在升起还是在落下。一切都朦胧着，飞鸟在阳下变成黑色的点，往事不经回忆允许又鱼贯而出，这一切却只使我感到木然。
　　我开始期待明天她会带来怎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