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角獸之夢》》糖醋狸吉

3、霜糖

　　那家伙，还是老样子啊。
　　竟然从医院辞了职，到底有没有想过靠什么来养活自己啊。
　　真是笨蛋。
　　唉，我还是没告诉他，我怀孕了。
　　那天他突然打电话过来，我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尽管自己并不认为孩子是他的，可到医院做亲子签定的时候我更希望孩子是他的。
　　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
　　所以我更没告诉他，没等鉴定结果出来我就把孩子打掉了。
　　是不是太过于漠视生命了。
　　可是，自己还没做好当一个母亲的准备，难道要把孩子生下来后告诉ta你没有父亲你要跟着我受苦？
　　这太荒谬了。
　　可要是孩子是他的呢？
　　但明明已经快一年没见过面，怎么会……
　　啊啊，真是令人头疼。
　　自己甚至还没有男朋友。
　　今晚要回他那吗……以后也这样？
　　不行，太模棱两可了。那天的纸条上写的什么来着……
　　上班，哦对，上班！
　　应该没说什么“等我回来”之类的话吧。
　　应该没有。
　　那就不去他那儿了，反正那家伙辞了职也一直在那。
　　诶，为什么我会想这个？
　　算了，一个人先静一静。

　　……

　　也许我们会憎恨那些不受我们意志改变的人，就像此刻我正恨着眼前这个人一样。
　　看着他越走越近，我在心中不断祈祷别是来找自己的。最后祈求得蒙垂听，结果截然相反。
　　“棠。”天哪，他开口了，我明白一切都完了。
　　“这是今天要完成的工作，拜托咯。”
　　说着他将一摞文件堆在我面前，语气矫揉造作的温柔让人恶心。
　　“老是把工作推给别人不好吧，更何况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着，说出口的又是另一回事。
　　“嗯，好”
　　我尽量缩短回答同时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以此显得自己是因为工作繁忙而没有理他，并非因为不想理他而不想理他。
　　谁叫他是某个董事长的儿子呢。
　　我可不是在谄媚，只是这家伙到公司第一天就被主管托给了我。他那肥头大耳的父亲居然还煞有介事的来组里叫大家不必因为他的身份就把他儿子惯着，有不对的地方大可指出批评。
　　嗤，这种客套话骗骗自己就得了，要不是看在主管的面子上早就给你撂挑子了。
　　主管是个人美心善的姐姐，上次打胎就是她陪我去的，这件事也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董事长儿子的情况我一直瞒着她。要是我现在不干了，提出要换人，只会让她更加为难。她已经帮我够多了。
　　这种时候，还真是羡慕那家伙，说辞就辞真是自由啊。
　　“一个女孩，会是怎样一个女孩呢……”我暗暗猜想。如果，当初没分手，如果，那个孩子生了下来，如果……
　　啊啊，自己也沾上了哈和他一样爱胡思乱想的毛病呢。还是先解决眼前小山似的文件吧。虽说每天都是一样的每天，可转眼又是夏天。

　　……

　　到家已是将近十一点，又得在疲惫还有饥饿间做抉择，干脆点外卖得了。上次做饭是在他家，更久之前又是什么时候呢……
　　记不清了，那家伙还夸我手艺不错呢。
　　唉，要真是那样就好啦。
　　上次那顿晚餐纯粹点的外卖，自从和他分手后还没做过饭呢。本来想在他面前露一手的，奈何手生味道不尽人意啊。
　　再熟悉的事情，长时间不做也会变得生疏啊。
　　但是，尽管失败了，可做饭时往日的种种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就好像推动自己前进的不是习惯，而是往昔的记忆一样。
　　望着墙上的秒针，我的思绪也随之转动。手机上的店铺划过一家又一家，依然没有决定。
　　干脆泡面好了！
　　虽然冰箱里库存不多，不过好在明天是周五可以早点下班，到时候去买几箱泡面回来，周六再美美睡上一天。
　　真不错！
　　晚饭过后简单洗漱一番居然就已是深夜了。早点睡吧，不然明天没精神。可是又不甘心今天就这么结束。难道自己每天这么拼命的工作就是为了这仅仅两天的假期吗？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可现在因为工作，都只是疲于奔命而已。
　　唉唉，想多了掉头发……
　　“松子小姐……”
　　忽然想起他那天的话。
　　松子？
　　松鼠是因为在松鼠上才叫松鼠的吗？
　　松子因为是松树的果实所以才叫松子吗？
　　松树呢，又是为什么？
　　……
　　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
　　睡吧睡吧，明天还要工作。
　　睡吧睡吧，不然明天没有精神。
　　早点睡吧。

　　……

　　学生时期总以为工作后就会不一样，可最后也并没有感到有何不同。就像十八岁生日那天不止有挣脱束缚的喜悦，随之而来的还有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过去的怀念。
　　现在还是和当年一样喜欢假期，尽管不知道干嘛，可喜欢就是喜欢。
　　没人不喜欢假期。
　　这样的生活一眼就望得到头啊，情绪有时是个漩涡，被抓住可不妙。
　　所以我决定出去走走。
　　那座公园一直都很受年轻人喜爱。葱郁的树木倚着归鸟，慵懒的白云望着江流微笑。吹来阵阵凉爽的风，卷走所有困倦，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情绪是个漩涡的话，我想自己正被快乐俘获。
　　做自由的傀儡，一切感动在心中荡漾开来，诸事都抛之脑后，等它们自己追上来。
　　而在它们追上之前，就是尽情享受生活的时刻。张开双臂，听风在耳边轻语，听海平稳的呼吸；看云悠然自得的闲逸，感树古老静默的秘密。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安逸。如卧栏听雨般的睡去。
　　走到一个长椅边坐下，旁边是一个女孩，正盯着手机屏幕满脸疑惑。
　　棕色的瞳孔，因自然卷而略显凌乱的长发。一双大眼之中藏不住的懵懂，半露的洁白牙齿，瑰色的嘴唇。风撩起她的长发，我并没有闻到少女特有的馨香，空气中反而有这雨后青草地般的味道。像是在雨后的森林撞见迷失的小鹿一般，而她比小鹿更惹人怜爱。
　　“很少见女孩子一个人坐在这里啊。”我忍不住打趣她。
　　“诶？”她望了过来，一双清澈的明眸传来阵阵疑惑。
　　“为什么？”
　　“因为这公园里的情侣是出了名的多啊。我想起自己学生时代，总有情侣三五成群聚集在这里，刚才在路上也碰见不少，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啊。”
　　“没人会喜欢我。”那女孩目光又回到手机上。
　　“怎么会，小姑娘长得这么眉清目秀。”
　　“要是因为一个人的长相就喜欢她，那也太敷衍了。而且不爱就是不爱，不会因为别的而改变什么。”
　　嗯……我想，这其中应该有她不愿提及的事情。
　　“你在玩什么？”我转移话题。
　　“嗯，你说这个？”她将手机递了过来，“我在纠结，是要精准度好呢，还是机动性好——其实就是打的更准和走的更快之间选一个啦。”在意识到这么讲我可能听不懂后，女孩换了个说法。
　　“哪个更重要呢？”
　　“因枪而异吧。”
　　“自己更想要哪个呢？”
　　“不知道……”
　　空气又安静下来，女孩也退掉了游戏，整理着一个粉色耳机，听起歌来。
　　有线耳机啊，现在还真是少见。路上的那些小年轻都塞着一副蓝牙耳机，戴着宽大的连衣帽低着头走路。明明自己也不算很老，可每每看到这种情形总感觉“年轻”这两个字已经离自己很遥远了啊。
　　望着眼前少女的有线耳机，我又兀地笑起来。
　　“怎么了吗？”
　　女孩见状连忙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生怕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没有，只是现在很少看到有线耳机了，有点感慨。”
　　“呼……”女孩松了口气，“永远爱有线耳机。”
　　“诶，为什么？”
　　“不知道呢，可喜欢就是喜欢。”女孩一面说着，另一只手绕着耳机线缓缓摩挲。
　　“你不觉得有线耳机总是沾点怀旧的味道吗？”她歪头看向我，一缕头发垂下来遮住眼睛，像动漫里那样。
　　“总觉得蓝牙耳机是过于科技化的产物，像是一个丢掉了四肢用机械填补的人。”
　　“没想到你对蓝牙耳机成见这么深啊。”看着她深棕的瞳孔，我笑着说，“我还以为年轻人总是乐于接受新事物的。”
　　“如果代价是必须抛弃掉旧的，那我宁可不要。”
　　女孩生气地嘟起了嘴，像只仓鼠一样。少女的娇媚在此刻一览无余。
　　“为了卖蓝牙耳机，有的手机升甚至还取消了耳机孔！”
　　我越发觉得她有趣可爱了。
　　“你很念旧是吗？”她和她有关的一切都钳住了我的好奇心。
　　“人都是念旧的，但是……”她小声嘟囔着，手指像壁虎般在耳机线上攀缘起来，“我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我以为只有坏掉的才会被丢掉，但是人们抛弃掉旧事物的时候，并没有等到它坏了，仅仅是因为它落了灰，它旧了，就一边说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之类冠冕堂皇的话来安慰自己，一边像当初把它迎进家门那样急不可耐的赶走。”她顿一下，继续说着，“可是它并没有坏啊，它只是旧了。明明是自己不爱它了却还责怪说它变了。可是，可是它在你身边的时候一直表现良好，没有坏啊！现在说不要就不要……”
　　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最后泣不成声开始掩面哭泣。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
　　“一切都会过去，会好起来的。”
　　这样的话在我心里浮现，但终归什么也没说出口。
　　这种话，既苍白无力，又无济于事啊。
　　将女孩揽入怀中，任凭她趴在膝盖上哭泣着。就这么陪着她吧，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周围一下变得很静，耳机里的歌依稀可闻，风吹过来带着丝丝凉意。
　　“如果，她是我女儿……”
　　凝望着她因哭泣而红肿的双眼，我心里突然涌现出这样的想法。
　　自己，已经什么时候有当妈妈的准备了吗？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会做出与当初不同的决定吗。
　　种种思绪烦扰心头，挥之不去。像是一种在褐色糖水里充盈雀跃的苦涩满溢而出。
　　啊啊，是因为对面前这个女孩抱有好感所以开始胡思乱想了吗。
　　果然，变得和那家伙一样了呢。
　　可我的心还是挂念着她和她有关的一切。
　　可我们只是陌生人，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你不是我的回旋镖。
　　“只是因为好奇心俘获而已，静待退却便好。”
　　我这般安慰着自己，眼睛从未从她身上离开。
　　我不由得重新端详着她:
　　一头乌黑的卷发瀑布般的垂在脑后，显得有一丝凌乱的同时又有着别样的美。深棕的瞳孔怀着幼鹿般的懵懂，好奇地注视世界。白皙的脸上淌过几道泪痕，却是如群山间环绕的溪流一般增添别样风韵。丹唇如古宅朱红的窗棂般静默神秘，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那窗之后的世界。一条项链绕过她的后颈，赖着地心引力直坠进少女生长的秘密。冰肌玉骨，明眸皓齿，也不过这般。
　　唉……
　　也许，我只是太爱美好的东西。
　　可每天都有那么多美好在逝去。
　　为何看得见的美好却又是抓不住的东西。
　　啊……
　　算了，只能算了。
　　天已见几朵乌黑的云，雨迟疑着，不下。可没关系，我现在还没离开你。
　　可没关系，至少，我现在还不用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