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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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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的盛京已经彻底入冬。
天黑得早,每次从剧院出来目光所及都是各式各样的光辉,亮白的淡黄的一盏接着一盏。
拍戏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城市赵悦去过很多,单论晚高峰盛况,盛京的红眼龙在她心中当之无愧第一长。大车小车衔尾相随如同贴面礼,长笛短笛此唱彼和活似演奏会。
“Wow~下雪了!”副驾上的李思荻惊呼出声,扒着窗框,兴奋地盯着落在车窗上细碎的小雪籽,指尖跟着细碎一路轻快滑动。
接连晃过的灯影映在她双眸上,异常闪亮。
距离上次让菲玛去打听大剧目内情和跟盛艺签约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一顿打听下来出奇干净,半点猫腻没有,也不知道是瞒得太好还是就这么单纯。
并不是她爱搞阴谋论那套,就是觉得太过轻松平静了,暴风雨来前都得闪两下,这倒是一点儿水花都见不着,心里没着落得很。
但实在找不到也没法硬钻牛角尖,该演的还得演。
这不,都已经排演十来天了。
还不止呢,之前敲条件跟菲玛说带上她弟弟解雁归一块儿,当时这势力鬼还嫌条件太多太麻烦,结果第二天谈判转头就往里又给塞了一个。
还美曰其名说:带一个也是带,带俩还有伴。
要不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盛艺还真就同意了。
赵悦本人半点意见没有,盛艺给她制造麻烦,她巴不得也给盛艺多找点不痛快。这大半个月她就带着俩小的天天大摇大摆泡在剧院。
副驾上那个女孩就是菲玛加塞的另一位,叫李思荻。
赵悦原以为又是菲玛那不知道排第几的便宜妹妹,结果问了才知道人家是同行前辈的外甥女,顿感自己就是这盛娱里铁打关系户,身边尽是流水沾亲。
后车射过来的黄光把落下的雪籽映成一条条细线,确实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北方人对雪是很难掀起波澜的,就算是几十年难遇的茫茫大雪来了也只能得一句“嘿,今年雪还挺大。”更何况是眼前这点东零西碎的小冰碴。
但女孩儿满心满眼的兴奋劲儿,倒也让她也染上几分欢快。
赵悦笑着问人:“小荻喜欢雪?”
李思荻嘿嘿笑了两声,对自己刚刚音量不小的惊呼声有点不好意思,抓着安全带说:“是啊悦姐,我老家没有雪,来了盛京上学才见过呢,真漂亮,不管看几次都会开心。”
赵悦点头,来了闲聊的兴致,问在开车的解雁归:“南方姑娘喜欢北方的雪,雁归呢?北方男人是不是也喜欢南边儿的海?”
解雁归专心开着车没想到话题会到自己身上,也没马上回话,顿了一会儿才说:“我……我有点怕水其实……”
“噗……”
“哈哈哈……”
两人还期待解雁归展开一下对大海的向往呢,没想到他来了个这样的结尾,又好笑又无奈。
李思荻边笑边摇了摇头:“雁归啊,你真是,太不会聊天了!”
“阿……我……哎,我……”解雁归想解释,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一时之间我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放弃挣扎不说了。
“你要不买些书来看看吧,老这样多吃亏啊。”
“没用,说话三件套我都买了,从脑子里进去就是不从嘴巴里出来。”
“说话三件套?”
“是啊,《说话的艺术》《说话之道》《会说话的人运气都不会差》”
“哈哈哈……”
赵悦不知道菲玛怎么就挑了这两个活宝,一个青春洋溢自来熟,一个俊秀内敛小腼腆,半点交织没有主打既鲜明够极端。
解雁归虽然不像第一次见面那般心慌撩乱,但说话还是小心翼翼。大小伙子在自己面前老是悬心吊胆跟只鹌鹑似的,赵悦看多了都觉得于心不忍。
车内暖气温度适宜,男女合唱的蓝调缠绵婉转,听得人身心一同散漫。思量半天,赵悦决定带俩小的去吃饭,两口菜三杯酒,照足民俗人风,势必把这距离感好好给它消融了。
莹莹白光映在赵悦脸上,她给解雁归发了个定位:“雁归,给你发了个地址,先去那儿吃个饭。”
“耶~看到了雪还有人请吃饭,又是超值的一天~”李思荻欢快出声,接着又去调侃解雁归:“雁归,你说,初雪天和女神一起吃饭是不是好开心好激动?”
解雁归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赵悦正垂眸玩手机,发似瀑眉像丘鼻头尖尖如勾玉,是真漂亮……
尽管跟赵悦已经近距离相处大半月,但涉及到她的话题解雁归还是会紧张。
无他,这可是他从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喜欢的人啊!这么多年堆积下来的爱与敬哪是这短短时日就能化冻的?
他啊,在其他人面前可一点交流障碍都没有,独独只在女神面前没办法好好说话而已。
但凡有赵悦在的地方他的目光就会忍不住追随,偶尔目光相触,光是心中疯狂的悸动就能把自己撅得神魂颠倒,哪里还能好好聊天?
所以事情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循环。
他越想靠近就越紧张,紧张了就没法好好说话,不能好好说话便无法更好的接近,可他就是不自觉地想靠近啊!
这大半个月每天早上睁眼第一个想法就是今天又能见到女神了!转头又懊恼今天又表现不好该怎么办?
近乎咫尺天涯的渴念磨得他是抓心挠肝。
好在旁边有个李思荻,多亏她的玩笑和调侃大大减轻了每天这一往一返的心理负担。
一路说说聊聊,导航很快提示距离目的不远。
车子转进巷子时解雁归下意识地说了句:这地方藏得可够深的啊。
李思荻扫着两边窗户帮着留意停车位一边搭腔:“对啊,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隐藏着大师的私房菜馆?悦姐你怎么找到的这地方啊?诶,是这间对吧?”说着朝车子右前方指了指。
巷子只有一侧有路灯,光线足以照亮路面又不会让人觉得了了可见,介于明亮和昏暗之间。谈不上萧条,更像是深巷酿酒,静待有缘人。
周围店铺都关了门,只有中段的一间还亮着灯。
普通的门头挂着不普通的木匾招牌,射灯投在上面,龙飞凤舞写着——路肴,两个大字。
来的地方正是平时在周护那儿常点的那家。
上回跟江霁月来过,白天没开灯一排屋子且得认,现在门牌亮着,一目了然。
正想说就是这儿了,门边站着的两个身影冷不丁地就撞进眼里。
只消一眼赵悦就认出来了,是周护和顾未东。
前者侧着身子站得笔挺,后者随意靠着门墙指尖正漫出袅袅白烟。
两人就穿着简单的西裤和毛衣,连外衣都没套,就在漫天飞雪中泰然自若地聊着天。
赵悦不禁想笑,男人们要想浪荡起来,零下的风雪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赵悦还挺惊奇,没想到会如此凑巧,但一想到周护视路肴如食堂一般的就餐频率,整个盛京好像就没有比这儿更合理的偶遇之地了。
“悦姐,你和思荻先进去吧,我再往前找找位置。”解雁归转过来说道。
赵悦应声下了车,探出的身子才刚站稳,穿堂风就从眼前一扫而过,卷起来一阵雪花迎面扑来。
从暖和车厢到低温室外,明显的温差让赵悦没忍住一哆嗦,赶忙把大衣拢紧了些。
在兜里摸到一副眼镜,顺手戴了起来,低着头就往店里走去。
雪花稀稀落落,零星几点钻进大衣后领,凉意漫开,又把赵悦冰得一激灵。
三两步跨上台阶,离门口越来越近。
后边的李思荻踩着刚铺了薄层的雪白,印着脚印跟了上来,小跑着到赵悦身边,吭吭哧哧笑得好不活波:“悦姐,等等我~”
周护被来车声吸引,偏头看去时瞬间认出赵悦。长腿先转再跨,换成和顾未东同个方向,注视着台阶下的人。
看她被冷风吹得脚步迟疑,看她戴上眼镜隐藏面容,看她伸手捂住后颈,看她跨上台阶一步步走向自己。
嘴角不自觉漫上笑意。
四级、三级、二级、不动声色迎前半步,距离缩至最短,四目终于相交。
烁亮的双眸不冷不热地由左至右滑过,快速又流畅,没有一丝停留的打算,令人怀疑是不是从头到尾根本没在自己身上聚焦过。
鼻尖、眼角、下颌、耳后,无数次亲吻过的部位逐一从眼前掠过。
候耀光在背后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前调突兀后调轻佻,合起来组成幸灾乐祸。
徒留的钩藤香和不断落下冰雪融为一体,香气有了温度,是让人沮丧失落的零下偏低。
跟在赵悦身后的女孩转过头,圆溜溜的眼里尽是疑惑。
外头看着不大的店面,内里却别有洞天。
李思荻甫一进门就被唬住:“我的天……”仰头看着面前的巨型鱼缸,张着嘴巴立在当场。
屋子中央竟然立了面玻璃墙,从地面直通屋顶并横贯整个大厅。墙里成千上万的小鱼正以极快的速度横冲,犹如迅猛风暴。
开始是整片横扫而来,临到尽头又分成两拨,一上一下犹如巨大的燕子尾巴,短暂交叉后分头遨游。
灯光是柔和的自然白,衬着黑蓝的海水,让整个餐厅仿佛被幽深和宁谧包围。
服务员上来接待,问赵悦预约了哪个座位。
“没预约,没位置了吗?”赵悦问她。
服务员恭敬回答:“不是的女士,我们这是预约制餐厅,因为有些当日食材供应有限,所以得预定了才会有。”
“不用当日食材呢?你们平时的招牌也行啊。”李思荻凑过来问服务员。
玻璃墙的两侧是卡座式的小包间,由统一竹帘遮挡,服务员双手摆开示意两边,十分抱歉地说:“实在不好意思女士,今天的位置不巧都预约出去了。”
赵悦上次来时是顾未东帮他安排好的,印象中他好像是有说过不提前说就没得吃之类。
没口福这事儿无解,赵悦准备换个地方。
“我那里还有位置,带两位女士去看看。”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但赵悦没有动作。
李思荻回头看了,是刚才在门口那个好高又好看的男人。
服务员点头:“好的,周总。”
路过大厅后头一段员工通道,服务员带他们进了尽头的房间,原以为是分开的套间,没想到是一个房间里放了两张桌子。
服务员给他们指了座位问她们这个位置可以吗?
房间还算宽敞有大厅一半大,两张桌子离得也不算近,但同一空间里聊天内容会被听见肯定是无疑的,赵悦有点打退堂鼓。
“悦姐,外面还下着雪呢重新出去找地方也麻烦,今天就凑合一顿怎么样?”李思荻贴心开口。
这一问倒是给赵悦提了个醒,进来了又出去可比一开始就拒绝更刻意,这下是不行也得行了。
硬着头皮跟服务员点了点头,说就这儿吧。
落了座李思荻跟服务员说他们还有一个人,麻烦等会儿带进来。
服务员应了好,请她们稍等。
过了会儿房门打开,赵悦一抬头和推门而进的周护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