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尽头[古耽]》麦西

20、空余恨

　　五月。
　　硕玄帝七十万大军到了红狼城外百里。

　　然而，元冲都还没来得及让白刺城和黄狐城的守军夹击硕玄帝大军。
　　硕玄帝其中二十万大军就到了只有二万人的白刺城。

　　元冲还在犹豫是死守红狼城还是去援驰白刺城时，黄狐城又送来情报。
　　“黄狐城五万守军出兵驰援白刺城，在半路被截杀，死伤惨重，三万人被俘。”

　　硕玄帝派人来送信，元冲一日不出城，他就杀一百个俘虏。
　　硕玄帝就是要先打掉白刺城和黄狐城，让元冲不得不出城，最终跟自己打一场毫无胜算的旷野战。
　　是的，毫无胜算。
　　元冲的部署，硕玄帝早就了如指掌。

　　红袍将军在阵前对上元冲的时候，不免心中佩服。一个凡人竟然跟自己打了个平手。
　　以他的力量和速度，在旁人那里就是一场屠杀，根本算不上对战。只有元冲，尚能一战。
　　红袍将军许久没有打得这么痛快了，旁得都不管了，跟元冲从马上打到步下。
　　马跑了，兵器掉了，一人一妖就滚在一处肉搏。

　　最后，打得两个人都脱了力，躺在地上喘，满身伤。
　　红袍将军一只眼睛肿得完全看不见了。
　　元冲口鼻的血混在一起，躺下时直往嗓子里流，差点被自己的血呛死……

　　有兵卒上来把元冲捆了，拖了下去。
　　元冲大败，超过半数的人被俘。他自己也成了俘虏。

　　城内，安敬之手下还有十万大军。
　　元冲出城迎战之前，曾下军令，如果他战败，安敬之统领其他大军往北去豫东跟七王的大军会合，死守豫东。

　　安敬之下晌听到战报，就立刻吩咐大军从北城门出城，往豫东撤兵。
　　副领带大军出发之前，还是忍不住问道：“安统领，真的不救世子吗？”
　　安敬之一想到元冲对初平做的那些事情，就恨不得元冲此时战死城外。
　　“不救！世子爷出城之前下了军令，你要抗令不遵？”
　　“属下不敢！”副领带军出发。

　　夜里，元冲跟其他被俘的兵卒关在一起。这只是一个在野外临时围起来的栅栏。
　　元冲又累又渴又困，被反捆了手脚，躺在地上。

　　“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机会让初平亲手杀我了。”
　　元冲身上的伤疼得睡不着，恍惚中只觉得风里的味道变了。

　　元冲喊身边的人：“把大家叫醒，来救兵了！”
　　“世子爷，哪里有救兵啊……”
　　“叫醒大家！”

　　元冲话音刚落，硕玄帝军营中火光闪烁。
　　黑暗中四周看守纷纷倒地，有人开了牢门，“快走！”

　　一个人拉起元冲，低声道：“世子，快撤！”
　　元冲就像一个布口袋，被来人拎在马上。
　　是安敬之。
　　他终究还是带着三千人，放火烧了硕玄帝的粮草，趁乱释放俘虏，救出元冲。

　　元冲不知道自己在马上挂了多久，清醒后只觉得，周身疼痛，四下漆黑。
　　“敬之？”
　　“是。”安敬之勒住马，停住队伍。“世子爷醒了？”他下马，把元冲从马上顺下来。

　　“传令下去，原地休息！”安敬之吩咐身边小侍卫。
　　“是。”

　　“这是哪里？”
　　“往豫东府的路上。”安敬之和侍卫把元冲扶到树下，靠坐在树干上。重新检查刚才匆忙中胡乱包扎的伤口。

　　“我们，败了？”
　　“败了。”
　　“还剩多少人？”
　　“城内十万守军已经先行出发前往豫东。三城俘虏一共不到十万。”
　　“三十万人，还剩不到十万？”
　　“是。”安敬之拿水囊给他喝水。

　　“我不是跟你说了，若我战败，你带着人退往豫东，跟我父亲兵合一处，还能跟硕玄帝一战！”

　　安敬之不理他，跟小侍卫说，“让大家原地扎营吧，各自吃些干粮，今夜不生火了。明早卯时，埋锅造饭。”
　　“是。”
　　“按照我之前吩咐的安排哨兵。”
　　“是。”

　　“你干嘛要救我！我应该死在红狼城！”
　　“我确实不应该救你！也不想救你！”安敬之生气，“我真的恨不得你死在红狼城！”

　　两人沉默。
　　小侍卫送来干粮，默默退走。
　　“吃两口赶紧睡吧！卯时起来赶路！”安敬之转到树的另一边靠坐下。
　　元冲没吃，一是他实在没胃口。二是，好像掉了两颗牙，鼻梁似乎也断了，呼吸都费劲。嘴里鼻子都疼得要死。

　　元冲睡不着，终于又开口，问：“你看见阵前的那员猛将了吗？”
　　“躺在你旁边，脸肿成猪头那个？”
　　“对。都说硕玄帝大军中有妖异，看来是真的。”
　　安敬之没答话，元冲继续道：“还有空中那只游隼，体型也太夸张了吧！”
　　“妈的，我两个副领都是它抓死的。”
　　“难怪他从武北一出来，如履平地。”
　　“这么看来。豫东也毫无胜算。”

　　“敬之，你带一小队轻骑，赶往黑山口吧。”
　　“去干嘛？”安敬之语气毫不客气的说。
　　“初平应该是去了匈奴。”
　　安敬之听见他提起姜初平更是一肚子火，不接话。

　　“他曾经说过很多次豫东要跟匈奴和敕勒联手，才能抵御硕玄帝。我放他走，他没往南，而是去了北边。情报说，他一路用我的腰牌出了黑山口。他应该是去匈奴请援军了。联不联合匈奴，豫东都守不住了。你去北面把他接回来，找个地方躲起来，活下去。”

　　“你怎么不自己去！”
　　“恐怕，初平不再想见我了。”
　　“我不懂，你明明心悦他，他亦心悦你，这我都看得出来。你又干吗软禁他？你真的相信是他给硕玄帝传递情报？”

　　“我心里很怕。说起来很可笑吧，我从小到大没怕过。我十七岁那年被匈奴俘虏，都没怕过。可是，初平突然不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心里怕极了，怕他会离开我……我就只想把他关起来……”

　　“荒谬！你若如此在乎初平，为什么还要去照影楼找小倌儿玩乐？”

　　元冲愣住，“照影楼的事，你怎么知道？”

　　安敬之就讲了那天他跟初平在照影楼外相遇的事情。
　　元冲说：“他为什么不问我啊？！我跟小倌儿什么都没做……”

　　安敬之听完他的解释，哑然失笑，“初平平日里何等矜傲的一个人。他从豫东大牢里出来，身体虚弱成那个样子，都不让我扶他沐浴。他怎么可能直接问你照影楼的事情？！”

　　元冲也苦笑，“敬之，去帮我把初平带回来。我怕他在关外凶多吉少，见到他帮我跟他解释。”
　　“好好活着。你自己跟他解释！”

　　元冲长叹一声，“可能这误会要带去坟墓了吧……”

　　安敬之带着这十万兵马，照顾着受伤的元冲，终于回到了豫东府。只要守城不出，耗也把硕玄帝的粮草耗尽了。

　　豫东世子府。
　　大夫来给元冲看伤，“其他都不打紧。只是这膝盖，错位太久没有复位，怕是要落下病根。小人暂且一试吧。”
　　大夫掏出针灸袋，给元冲治伤。
　　“落下什么病根？我会瘸吗？”元冲左膝一路肿胀着，疼得不能站立。
　　“现在还不好说，世子爷放宽心，小人一定尽力帮世子爷恢复。”

　　硕玄帝的大军留给元冲养伤的日子并不多。
　　不过月余，硕玄帝横扫十几个小城，攻到豫东城外，七王封地没了一半。

　　七王据守不出。硕玄帝大军围城，日日在城外杀俘也不管用。

　　又半个月过去。硕玄帝找来紫衣宰辅，“可有办法入城抓住七王？”
　　“可以是可以。只是，必须确定要如此？”
　　“有何不可？”
　　“没什么。胜之不武罢了！圣主知道……怕是会不高兴。”
　　硕玄帝犹豫，“可是已经半个月了，再耗下去，我这七十万大军吃什么？”

　　硕玄帝又攻了一次城，依然未果。
　　“宰辅，你今夜入城，把今日城上那两个蓝袍的将领给我抓来！”
　　“元冲和安敬之？”
　　“对，就是他二人！”硕玄帝今日攻城失败，死伤惨重。

　　元冲和安敬之是何时，又是如何从军营中被带走的，没人知道。
　　他俩清醒时，就已经被绑在城外刑架上。
　　硕玄帝手拎皮鞭，朝城上喊道：“一日不开城门，这两人就在外面绑一日。看他二人能挨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