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云缱绻》钟木尧

3、第3章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这里？”上车之后，时苒问傅云缱。
　　“你自己说的。”傅云缱晃了晃放在她眼前的手机，她自己的状态写着加班中。
　　时苒被带到了海边，岸边围着一圈欧式风格的建筑，高大，密实，隔着一条小道，许多游客在岸边的小桌聊天倾谈。
　　初春的海风还有点冷，时苒把自己的围巾多绕了一圈。
　　傅云缱把自己的外套让给了她。
　　“我们不是要出海吧？”时苒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问，直到他们走到一只三层的豪华游艇前。
　　傅云缱说是的。
　　时苒一听就不想干了，从小到大，她每次乘船，没有一次不是以落水告终的，虽然她会水，但真到了大海里，得游多久才能回来啊，况且还这么冷。
　　“你确定真的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跟我？”
　　傅云缱跟助理和管理船只的员工交接，手里拿着钥匙，一脸轻松地回过头问她：“不危险，你要相信我。”
　　“我倒是想相信你啊，不过我更相信自己。”
　　这时傅云缱才恍然想起来她指的是什么，仍然鼓励她：“没关系，我们就出去两个小时。今晚天气很好，很难得。”
　　时苒也不想扫他的兴，而且也是她答应了要来的。
　　“那发动机检查了吗？水和食物充足吗？”
　　“检查了没问题，水和吃的管够，够我们在海上漂流一周了。”
　　“设备仪表都正常？我们都用什么跟外面联系？万一发生故障了怎么办？船应该不会漏水吧？救生圈呢？”
　　傅云缱都一一回答了：“正常，没漏水，船上有卫星电话……”
　　为了缓解她的焦虑，傅云缱都对她的问题作了回答，到最后，搞得时苒都不好意思了，挠挠头，“抱歉啊，我第一次坐游艇，有点激动，而且我做事前习惯把所有的情况都想一遍。”
　　傅云缱笑了笑，抬起碗看手表：“没关系，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如果没有，我们要抓紧时间出发了。”
　　时苒尴尬地笑：“没有了。”随后跟在对方后面战战兢兢地上了船，傅云缱将所有仪表都检查了一番后，便启航出发，伴随着冰凉的海风和刺耳的发动机运作声，他们使出了海湾。
　　本来时苒还很担惊受怕，但看到船上摆着的各色食物和烧烤炉，她就没那么紧张了，甚至离开了傅云缱身边，自己烤起了鸡翅和淀粉肠，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已经吃上了。
　　傅云缱把船停在了周围没有航船的海上，往时苒那边走过去时，就看到她正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招呼他过去。
　　傅云缱把外套脱掉，白色衬衫的袖子挽到小臂上方，摇了摇头说：“不用，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然后自己拿出了一套钓鱼工具，放饵，坐在甲板上钓起鱼来，回过头看她：“吃饱了就过来这里坐。”
　　时苒望过去，就看到了男人厚实的背肌和流畅的小臂线条，心脏忍不住停滞了一秒钟。
　　“你说有钱都吃不到的东西，不会就是这些吧？”时苒边说边不由自主地过去了，挨着他坐下。
　　“对啊，有钱，但吃不到。那就是没钱也能吃到的东西。”
　　什么鬼？原来这句话是可以这样理解的吗？时苒瞪大了双眼，忍住想推他下海的双手，“你也太过分了吧，你知道我是冒着生命危险陪你出来的哎，我的预算案都还没做完……”
　　傅云缱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不是你跟我说你心情不好，我特地找了这个好地方来陪你散心，这还过分？而且刚才你不是也吃得挺开心。”说着瞄了一下旁边的烧烤材料。
　　时苒有点哑口无言：“吃是挺好吃的，但这些我平时都能吃上，没什么特别的。你说的‘有钱也吃不上’这句话，在我的理解是这样的：那是个好东西，就连有钱人付再多的钱都吃不到，但你，可以用钱以外的东西，比如权利地位人情，可以让我吃上。”
　　“你怎么就净想着吃啊？”
　　“我就是为了吃来的啊！”
　　“好吧，那有一样东西，确实能满足你对这句话的想象。”
　　时苒眼睛瞬间亮了，“什么？”
　　“我钓的鱼。”
　　眼神又暗了。
　　“我钓的鱼，别人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一定给他吃，但因为是你，我还可以亲手做给你吃。”
　　这话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表白的话，仔细想想不过是个认真说出来的玩笑话而已。
　　时苒滋着大白牙，“好感动哦。”然后转过身去不理他了，自己抬头看星星。
　　海风刮着脸而过，她把毛毯扣在了头上，把额头以上、眼睛以下围得严严实实的。
　　傅云缱以为她真的生气了，用手推她，时苒被推了几回，有点不耐烦地转过身来，他一看她的装扮就不禁放声大笑。
　　“干嘛？”
　　傅云缱收回嘴角，“你不是想吐槽吗？你在这里尽管说，我听着。”
　　“你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让我尽情吐槽？”
　　“不然呢？”
　　“……有点奢侈。”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其实我想说的，那天都跟你说完了，而且，光我一个人说有什么意思？吐槽就是要有来有回，一起吐槽才过瘾啊？但你又没有被他们压榨过，你肯定理解不了，所以只要说给你听了，我就当出气了。而且我真正想吐的苦水不是这些，而是……”而是她一次又一次地验证到，自己对周边人的影响，虽说副经理和男助理是自食其果，但其中有多少是她的原因？如果她真的是灾星，那她要如何接近想要接近的人？她难道要孤独一生吗？这些，她觉得很难说给旁人听。
　　“什么？”傅云缱问。
　　“没什么。我一直认为，跟朋友一起无伤大雅的吐槽可以增进感情，但一味地吐苦水就只会徒增负能量，所以我才不要做只会散发负能量的人。”
　　“但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分享快乐和悲伤吗？”
　　“可以分享，但不宜过多。我不开心的时候只要有更多的快乐就能冲淡不开心，所以我努力地让自己开心起来就好啦。”
　　“那做什么能让你开心？”
　　“吃好吃的。”
　　“那我今晚起码做对了一半？”
　　时苒羞涩地点了点头。
　　傅云缱对着大海叹了一口气，“那还不算太差。”
　　很快，他们就钓到了一条石斑，一条墨鱼，钓上来后，傅云缱就把钓竿交给了时苒，自己去处理食材，而时苒也如愿地吃到了傅大总裁亲自烤的鱼。
　　味道和成色都不错，时苒吃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心想今晚的待遇还不赖。
　　“你们家的员工都能有这样的待遇？那不得羡慕死隔壁的。”
　　“我家的员工上万人，每一个都这样服侍的话，到底我是老板还是他们是老板？”
　　敢情你没把我当员工啊？再不澄清我可就要多想啦。
　　傅云缱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看她面若桃李，唇角含笑，心情似乎好多了，又看天色不早了，准备收拾东西返程。
　　时苒看他回到船舱，很快就出来了，神情严肃地跟她说：“船动不了了。”
　　时苒心里有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然而心里再愤愤，也只能挤出笑容，说：“没关系，正常情况。”
　　饶是见识过众多大场面的傅云缱都有点被眼前的情况搞蒙了，扶额，“对不起，我还是低估了你。”
　　时苒耸肩：“是这样的，饶是我事前做再多的预警方案，却永远计划赶不上变化，我都习惯了。”
　　傅云缱说：“我刚刚用卫星电话报了警，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找来。”
　　“那我们现在应该要做什么？”
　　“船上有手电，我们开个手电打信号，被人发现的几率会大一点。今晚可能睡不了了。”
　　“我把吃的都收拾一下放冰箱里，能关的电器都关了，免得浪费电，水也省着点喝。先前没觉得吃的少，现在可能不知道撑到几时呢。”
　　傅云缱惊讶于她的冷静，点头说好，然后两人分头行动。
　　把该做的事都做完后，两人就躺在甲板上，旁边放着一只手电，向着天空发出光柱。
　　傅云缱扭过头看她，时苒正专注地看着天空，“要不你先睡吧，要是人来了我就叫你。”
　　“没关系，你一个人更无聊，睡着了也不知道，两个人还能聊聊天，扛的时间更长。”
　　至于为什么不能睡，那是怕有船只经过，要是没留意到他们，可能会错过获救的机会，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大船撞翻。
　　“好。”傅云缱把头扭回去。
　　游艇随着海浪颠簸，远处是晦暗不明的山影，和闪烁的红色灯塔，皎洁的月光在海面上化成了涟漪的形状。
　　时苒却扭过来看他，男人的侧脸线条就像山峦起伏，该高的高，该深的深，光被他切出了形状。
　　她不由得喃喃道：“有帅哥作伴，就算倒霉，也不亏。”
　　过了凌晨，海上的风越来越大，游艇走锚了，船只随着风向和海流漂浮，远离了当初报警的地方，警察找到他们的用时可能会更长。
　　他们回到了船舱里，免得没有被饿死渴死，就先被冷死。
　　他们盖了同一张毯子。
　　傅云缱是绅士的，断不会抢她的被子，还是她主动让出了半张毯子，然后他们肩靠着肩，腿并着腿坐在沙发上。
　　也许是两人的体温太高，傅云缱觉得身旁的人脸色变得越来越红，耳边除了风声，似乎还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凑过去看，碰到了她的额头，两人鼻尖相碰，呼吸交缠。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也开始加剧。
　　很久没跟男人这么亲密接触过了，时苒承认自己有点紧张。
　　在看到他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时，就连呼吸都有点凝滞。
　　被子下的手想按住自己的胸膛，免得被人听见打雷似的心跳声，却不小心在对方暖热的腹肌上划过一道弧线。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肌肉一下变得紧绷起来。
　　完了，他不会觉得自己在撩他吧。
　　心脏顿时跳得更厉害了。
　　她警告自己：冷静冷静，对方是你的BOSS，谨防办公室恋情。
　　想想你的千万级大别墅，搁这演什么偶像剧呢，还是拿钱最实际，要是陷进去了，怕是不仅心没了，连钱都没了！
　　气氛正在向不寻常的方向发展，傅云缱有点迷茫，低头想了半晌，终于还是赶在她快要喘不上气前，说：“我想起来，柜子里还有一张被子，我去拿过来。”
　　幸好傅云缱回来时，时苒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她感觉自己浑身散发出铜臭的味道，她升华了。
　　而傅云缱看到对方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仅是有点诧异，然后猜许是自己多想了，便也恢复了正常的态度。
　　警察在将近凌晨的时候找到了他们，两人被接到了搜救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