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者居上》洄游沙丁

2、我们开机啦？

　　没过几天就要开机了，剧组所有人忙的是脚不沾地。司我想起刚入行的时候，那时候沈丛还在甲方公司，虽然是行业内首屈一指的地方，但人事斗争也非常剧烈，沈丛的每一个项目都经过厮杀。什么好学历有才华从来都是站不住脚的。沈丛又和家里老爷子翻脸，根本没人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司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沈丛招进去的，一个还是懵懂女大学生，另一个虽然年过三十，但心灵沧桑，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仔细斟酌，言语间都是恭维和算计。司我进公司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不声不响，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沈丛也正是看上了这一点，而且最重要的是，不埋怨，活儿还干的好。不过若是想起现如今，沈丛怕是要后悔这决断，司我可太能折腾了。
　　两大项目组争夺激烈，企业奉行的就是丛林原则，谁能胜出谁就是最后的赢家。而两边都不沾的司我，恰恰就是这平衡木上的那个中点，沈丛只要发起诉求，轻轻一加码，就轻易改变了平衡。
　　司我也是经过了几次争夺，才和沈丛建立了信任，当然这个信任的前提是，胜利。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剧组，司我是临时被抓来的跟组编剧，简单来说，就是擦屁股的。人还没进去，远远就听见一个人个子高高的，弓着腰在骂一个制片助理，唾沫都要喷到人家脸上，听了一嘴，对方连基本的预算表都做不明白，统筹没办法干活，通告出不了，导致整个剧组直接停工。
　　制片助理是个年轻的，根本没见过这种场面，当场对骂了几句，就哭了，眼泪一抹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司我只是站在人群之中多看了一眼，立刻被抓了出来。沈丛直接当做是公司派下来的人，大手一挥安排了一堆事情给司我。
　　司我晃了晃脑子，赶紧让自己回到现实。
　　瘫在椅子上，才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不是机器。白天当牛做马了一天，处理各种琐事，整个一陀螺，晚上又回去改剧本。现在躺了十分钟，一看表，已经是半夜了。房间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司我拿了房卡出门，打算附近转转随便吃点。
　　这个酒店一直是剧组热门首选，附近什么都有，洗脚台球样样俱全，除了吃的。司我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她里面只穿了件真丝的睡衣，虽说是夏天，但现下凌晨也有些凉意，逼的人都清醒了。
　　马路走到底是一家小的便利店，便利店后门有张桌子，原本是店员偷懒抽烟的去处，这都是她白天和统筹干活的时候打听的。已经有一个店员坐着偷懒了。
　　司我想着，这是别人的地盘，应该打声招呼。那人充耳不闻，一地烟屁股也不管，大咧咧坐在马路牙子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打一盘王者上。司我看着对方手指修长，操作流畅，仔细一看，确实不错，刺客打野他意识可以，节奏可以，几轮收割下来，直接slay全场，对面是拍马都赶不上了。本来骂骂咧咧喊别蹭线的射手此刻也闭麦了。
　　没人知道，司我也打的一手好游戏，只是做编剧了之后，很少再打。这似乎是新出的英雄。一局结束，司我忍不住嘴中念叨，“这个英雄比之前的刺客要难练一点，只能打前期，超过15分钟就没有优势了。”
　　对方戴着口罩，有点震惊地看着她。
　　司我意识到了自己的突进，对陌生人来说，这似乎是有点逾矩了。她道歉，“不好意思，你放心，我不会多嘴告诉店长的。”
　　对方更加纳闷地看着她，接着是粲然一笑。
　　司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眼睛，这身高，这手型，怎么这么熟悉。
　　那人摘下口罩，果然是他......
　　“那我谢谢司编剧大度，不打我的小报告。”
　　司我真的是脸都要埋进泥地里，这都什么事儿啊！
　　司我只能迂回，“付老师不是明天五点半就要定妆吗？”
　　付忱知没有说话，只是捏了一根烟给司我，“抽吗？”
　　司我：“借个火。”
　　烟火星子骤然划破空气，擦出一点热度来，不知为何，司我感觉脖子后面痒痒的。嘬了一口，才意识到自己也太过放纵了，此前辛苦维持的完美形象完全破裂。
　　付忱知仔细地瞧着她，半晌没说出话来，这姿势，太熟练了吧，“老烟枪啊。”
　　司我尴尬笑了笑，转移话题，一般情况下，夸一夸总是没错的——“付老师今天定妆照蛮帅的。”
　　付忱知纳闷，“那你怎么睡着了？”
　　司我纳闷但没说出口，“关你屁事儿。”
　　付忱知：“我看沈制片，忙得像个陀螺，你就跟抽陀螺的绳子似的，围着他转。”
　　司我心说，“你不在拍定妆照吗？真八卦。”心里想着，口头竟然小声说了出来。付忱知一八五的身高，弯下腰来听她说着无关紧要的废话。
　　司我后退一步，立刻戴上打工人的面具，“付老师还是过得比较幸福的，哪里知道我们编剧的苦，有时候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付忱知定定地看着她，看着是有些失落。他本以为，能听她说些抱怨的话来，而不是这些社交场合的自嘲。
　　半晌，付忱知吐出一句，“回去吗？”
　　司我内心呐喊，“我这什么人身狗命，啥都没吃到，还惹一身骚。没事干啥和演员吐槽编剧辛苦，真的是熬夜熬低了智商。”
　　付忱知又道，“司老师怎么总是慢半拍？难不成我说话很难懂吗？”
　　司我连连摇头。
　　这一路两人走得默默无言，活生生保持了疫情间隔一米的优良作风。亦步亦趋，不知为何，司我脑补了一幕《这个杀手不太冷》。短短几步路，却走的格外漫长。
　　等到了酒店，两人上楼。两人房间在一个方向。司我打算立刻闪进去。付忱知终于憋出了最后一句话，“我房间有些吃的，你要来拿一点吗？”
　　也行？
　　司我抱着胸在门口等着，已经是凌晨了，今天还能睡几个小时。要不怎么说生活比电视剧狗血呢，沈丛刚和导演喝完酒回来，现下看着这场景已经是有点凌乱了——开着的门，抱着一堆零食的司我，还有从没仔细瞧过的某位演员倚着门站着。
　　不知为何，空气里总有种捉奸的味道。
　　导演很懂，立刻说自己困了。
　　司我拉住沈丛，“要不，再聊会儿剧本吧。”沈丛冷着脸，“最新改好的发我。确认之后同步给导演和统筹一份。”
　　司我小学鸡似的跟着沈丛走了。
　　导演又笑了一声。
　　司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崩溃过。
　　Oh！My go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