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重拾曾经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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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维娅离开的第二年，克拉克久违地来到了蝙蝠洞。
那时候他除了正联必要的沟通已经很久没有再和布鲁斯说过话，而上一次应当还是提姆把夹在定时邮件里的录音交给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好僵硬地说了一句好好活着。
在西尔维娅被小丑带走的那一晚，大都会大半个市区都被安放了炸药，即使后来克拉克反应过来，但他终究不肯承认那是一个必死的局。
超人不会对求救者说No，所以他相信了他的搭档。
结果就是解决掉最后一个炸弹安放点的时候，他听到了爆炸声，一个密闭空间的爆炸声。等等，为什么，明明倒计时还有十秒——
他落到那处建筑上。
掀开房顶，见到了一具支离破碎的躯体。
他的理智拒绝相信眼前的一切，但身体却先一步反应过来。
人间之神从空中跌落。
他的手抱起那具躯体，试图去寻找一丝一毫不是所爱之人的可能性，但他只是刚刚抱起来，那具躯体就在他的手里忽然崩塌，散落成了一地的细沙。
超人的双手可以移山填海，那双手，拉过几十吨的船只，从疾驰的车辆中拯救过生命，挡过无数袭击向同伴的炮火，粉碎过一次又一次迫近地球的危险。
而此刻，他却连爱人的躯体都掌握不住，只能任由那些细沙从他指间滑落，混入焦土和尘埃之中。
一瞬间，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堪萨斯的男孩，在事态的发展中无能为力，一次都没能救下想救的人，被迫接受这可悲的结局。
克拉克下到蝙蝠洞的时候，里面只有布鲁斯一个人，穿着战衣，就静静地坐在电脑前。
他直奔主题：“布鲁斯，我要去找西尔维娅。”
布鲁斯闻言转过头来——克拉克这才发觉，只是一年没见，搭档的鬓角就又添了几分白色。
他继续说：“母盒加上氪星科技可以进行跨宇宙移动……西尔维娅还在某个宇宙，在她自己的家里活得好好的，我要去找她。”
他紧盯着搭档的眼睛：“你发现了对吧？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去见她，你的西尔维娅怎么会不敢来见你，她……”
“你想去找她，就去吧。”
布鲁斯打断了他剩下的话。
但是就算克拉克没有说完，他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的妹妹再也回不来了。
那天晚上死在小丑手下的，是来自另一个宇宙的灵魂，不一样的。
西尔维娅，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孩，是任性到怕他重伤还乱跑，直接抱着被子去他门口打地铺的大小姐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对他尤甚。如果她真的回来了，怎么可能会忍住不回家来看他？
有过怀疑，有过期盼，有过犹豫，有过彷徨。
但是在发觉西尔维娅有可能会落入危险时，他还是会慌。
……他已经失去了，他不想其他宇宙的自己也落入这样一个田地。
只可惜好运没有眷顾他。
布鲁斯韦恩再一次失去了他的玫瑰。
他不看好克拉克的这趟旅途，但他终究希望他可以成功。
————
时空迁徙不是件容易事。
单论身体强度，除过氪星人没多少人有这个资格。
克拉克去过很多世界，先看一眼地图上有没有哥谭，再看一看这家的蝙蝠是不是孤家寡人……
在跨越到第872个宇宙时，克拉克第一次听到了西尔维娅·韦恩这个名字，他欣喜若狂地去找了报道，发现拥有这个名字的人已经长眠地底多年。
第964个宇宙，西尔维娅死于车祸。
第1291个宇宙，西尔维娅死于一场骚乱。
……
其实大部分宇宙根本没有哥谭，更不要说是西尔维娅·韦恩的存在，倒是在很多个宇宙里布鲁斯一个人走过了求学之路，回到他的噩梦地，然后，成为了噩梦。
克拉克回想起自己的搭档，虽然他不说，但其实跟他共事久了的人都知道，蝙蝠侠在戴上面具后，只会在接到一个人的通讯时不会特意去压低声音。
她是蝙蝠一直想要守护的珍宝。
亦是蝙蝠至今从不孤单的源头。
克拉克总是想，快一些，再快一些，他的西尔维娅是不一样的，她总是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出现计划外的事情就会触发不存在的警报，整个人像极了应激的小兔子，可爱得没办法。
他一定可以在人群中一眼找出她的。
……
……
第6097个宇宙，他找到她了。
克拉克其实也不怎么想去联系卢瑟，但如果在一个几乎相同的宇宙里，他想要带走西尔维娅，最有可能帮他的就是卢瑟。
毕竟卢瑟应该不会希望自己的世界同时出现两个氪星人，不是吗？
直接去抢的话胜算太低了，毫不意外这个还没经历过失去的蝙蝠会直接选择把氪石针扎进他的心脏。
当然，最重要的是，西尔维娅的身边有了另一个克拉克·肯特。
六年。
他始终还是来的太迟了。
太迟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将时间倒转回六年前？这样他就可以第一时间赶去医院，去迎接睡美人的苏醒，然后带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满足所有她渴望的。
他记得，西尔维娅很在意家里死而复生的那个孩子，六年前的确是个好时间，如果她还在意小丑的存在，他不介意代劳拧断后者的脖子，并将对方的残骸送进太阳。
可是时间不会倒流。
“简单啊，你大可以去取代这个世界的自己。”卢瑟这样说道。
克拉克否认了这个提议，他不想依靠别人的身份活下去。
卢瑟看着他的眼神似笑非笑，慢慢地哦了一声，又说：“那你得尽快些了，他已经在计划求婚了。”
……求婚？
克拉克下意识看了一眼腕间的小雏菊。
那天和西尔维娅分别后，他特意去找了一趟扎塔娜，将这朵娇贵的小白花保存了下来。
这是他们的约定，西尔维娅说过会很快回来……
他会把这朵小雏菊也放进孤独堡垒的收藏室，不，单独再收拾出一个房间好了。
他想过，他当然想过，孤独堡垒中有他以前从其他星球带回来的各种特产，其中有一块浅蓝色的透彻如镜的宝石。
用来做婚戒再好不过。
西尔维娅偏好各种鲜花，克拉克听她提起过庄园里的花房很多次，听她说自己怎么和阿尔弗雷德一起将那些花草照顾得娇俏可人。
他会用自己的手创造出一捧花束，它们永远都不会凋零，长长久久，此后所有见到它的人都会知道他是怎样地深爱着……
深爱着……
“你需要一场混乱。”
“混乱中消失一个人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只要你能拖住蝙蝠侠和这个世界的你，其他的交给我就好，唯一的条件就是，离开之后你们不许再回来。”
莱克斯集团的顶层三面都有落地窗，能在高处将大都会的景色看得清楚。
这座城市宁静而又美好，让无数人为了它流连忘返。
克拉克看着远处的天空，耀目的阳光下，人间之神俊美的脸庞倒映在玻璃窗上。
却无法映照出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眼中的瑰丽花纹。
————
Bruce在整个事件结束的第三天前往了孤独堡垒地下新建立的红太阳监狱。
白色战服的氪星人坐在床边，垂着头，视线不知道落在地板上的哪一处。
看上去这三天他都没怎么动过。
Bruce：“判决出来了，卢瑟说你是受了他的诱导，况且你确实解决了一部分罪犯，所以最后的决定是禁止你再踏足这个宇宙。”
Bruce：“我和布鲁斯还没研究到宇宙跳跃头上，所以还得……”
Bruce：“克拉克，你在听吗？”
Bruce：“……”
Bruce：“西尔维娅渡过危险期了，医生说她这两天就会醒。”
克拉克这才有了些动静，他抬起头，乱糟糟的黑发遮去了眼里大部分的神色。他牵动着嘴唇，说，“谢谢你，Bruce。”
“……”Bruce问道，“伤口距离致命还有些差距，那时你醒过来了吗？”
“…没有。我只是记得她的气息。”
勉强过关的回答。
Bruce在穿过传送门抵达这个宇宙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了自己刚送走没多久的妹妹被人开了膛。
Bruce的手指已经搭上了氪石枪的扳机，对面的氪星人才一副回过神来的样子，一把抱起了西尔维娅，跌跌撞撞向着不知何时重新打开的大门奔去。
明明红太阳射线已经关闭，他却好像忽然忘记了怎么飞翔。
后来听闻，忽然换了新装的超人抱着人去了医院，转身飞走，直至外面的骚乱结束，他才又回去，跪在手术室外。后来有人去带走他时也没有一丝挣扎的意思。
异世界的妹妹在想些什么，Bruce大概能猜到——就克拉克现在这个状况，显然是在给一个自己寻死的人做心脏起搏术。
可是给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一些虚无缥缈的妄想，让他不得不活下去，简直就像沉入深海之中，求生的本能在绝望的被动的挣扎，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但是Bruce同样也明白，如果克拉克死在这里，西尔维娅这一生都不会再原谅她自己。
于是Bruce说：“她希望你活下去。”
那双曾被无数人夸赞过的、好像天空一样澄澈的蓝眼睛一下溢满了痛色，他颤抖着，眼泪顺着脸庞跌落下去。
落在手套已然干涸的血迹上。
于是他说：“好。”
回到自己的世界后，克拉克连着做了好多天的梦。
他想起来自己其实远在星球日报的办公室第一眼看见抱着包裹探出一个头的西尔维娅时，镀过铅层的钢铁之心就颤动了一下。
他想起来他在街头捡到那颗失落的星星，在星星抱上来的一瞬间，小记者通篇的草稿全部消失不见，他满脑子只记得他不能再让他的星星流泪。
他想起来自己忘却了所有约定，忘却了濒临死亡时的悔恨，忘却了不甘，忘却了那双在人群中找寻克拉克·肯特的眼睛。
他想起来他曾经觉得小心翼翼的西尔维娅太过可爱。
——他怎么能这么想？
西尔维娅是在家人的爱中长大的，她本该对所有的事都充满自信，从不怀疑自己，从不犹豫不决。
直到遇见了他。
玫瑰削去了自己的刺。
他只是没被刺扎到，就先入为主地以为她生来如此。
……如果他能早点想起来。
如果他能早点明白，爱与坚强从来都是构成西尔维娅的不可缺一的要素。
所以哪怕失去了奔赴的勇气，她仍然会为了家人在生死抉择前举起刀刃。
她仍然会为了一点让克拉克活下去的可能，就又抛却得之不易的归处，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去探测钢铁之躯之下，是否是一颗柔软的、会哭泣的心。
克拉克一直觉得这个世界美好无比。
山鸟花树相闻，川河湖泊不息，阳光总是公平的，微风绕过千里过树间，路边招牌上垂下一丛花叶，零散地在路上嵌下影子。
克拉克很喜欢在斯莫维尔的那点时光。
西尔维娅贪玩爬上树去，在高处眺望远处的景色，双腿在空中晃啊晃，裙摆柔软得好像云朵。
过不了一会儿，西尔维娅就会将双手拢在嘴边，拖着长音喊他的名字。
有时候克拉克会直接飞上去将西尔维娅抱下来。
有时候克拉克会在树下张开手，等着星星落入他怀中。
现在，星星回去她的故乡了。
徒留他记得所有，不经意间的字字句句，好像全世界都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而他试图从那些从前的美好之中，辨认出一个结论。
他与所爱早已死去多年。
世界是她的遗嘱，而他是她唯一的遗物。
带不去彼岸，于是只留他在河这边。
挣扎着活。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重拾曾经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