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畔听雨眠》夏木森

20、烟雨阑珊（三）

　　话音刚落，苏月凝迅速低头扫描自己，这才慌张起来，双手同时揪紧脖颈处的衣服，乖巧无比地跟在他身后。几个拐弯，倪雨森把她塞进了洗手间，大力地带上门，洗手间是男女共用的，

　　他不敢走远，就这么站在门外。

　　苏月凝脱下他的外套，感觉裙子是有些松动，背后有点清凉，她反手摸索着裙子的背扣，徒劳无功。

　　敲门声响起，苏月凝重新裹紧外套，将门打开一条缝，他没走，有些欣喜，弱弱地问：“可以帮我把江江叫来吗？”

　　“去哪叫？”

　　“后面的扣子松了，我够不着。”令人踌躇。

　　“我看看。”倪雨森说完这话，也进了洗手间，反手把门锁上，苏月凝无比吃惊，感官随着吃惊而用力，嘴巴也微微撅起。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倪雨森动手迫使她转过身：“我看看。”这一句的语气比刚刚不知软了几倍，像哄小孩儿般。

　　“可是 ……”顿了顿，苏月凝才挤出一句：“你是男的。”天知道此刻她的表情多么悲壮。

　　倪雨森的嘴角蓄满笑意，语气都带了轻快的节奏：“我去哪里找你姐？找不到的话，你要一直呆在这里？”

　　望着她僵直的背影，整理笑意：“只是系个扣子，你大可不必表现得这么，宁死不屈。”

　　也是，只是系个扣子。安慰完自己，苏月凝取下外套拢在身前。

　　这一幕让倪雨森的心乱了几分，神色有些慌张。

　　“你会扣吗？”没有动静，苏月凝自然的以为他不会系礼服的背扣。

　　“嗯。”从鼻尖发出一声轻哼，倪雨森伸手捏住礼服两端，拢了拢，把眼神聚焦在扣子上，系扣子的手却还是不慎触及到小姑娘光洁的背，他谨慎地把手握成拳，顿了顿，再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头。

　　苏月凝大气不敢出。

　　轻轻一扣，系好了。

　　感觉到偶像的手从自己的背后移开，苏月凝把提在胸口的气舒了出来，谁知扣子再度松开。

　　“嗯？”苏月凝的小脸拧成一团：“江江刚才是很用力按的。”

　　没有回应，偶像是不是专心在系扣子？

　　“再动一下！”这次按要求用力按了，倪雨森偏着头看它。

　　再动一下？这是生气自己动来动去的？还是说真的让自己动一下？苏月凝摸不着头脑：“让我动还是不准动？”

　　“让你动。”小姑娘耍宝呢？倪雨森眉眼都要眯成线了。

　　“噢噢！”苏月凝顿悟。

　　谁知一个伸展运动还没做完，扣子又松开了。

　　“啪”的一声在密闭的洗手间里总是特别地响，苏月凝无奈：“算了我去换衣服吧。”

　　就要离开，倪雨森扶住她的肩阻止着。

　　接着苏月凝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扑向她的背，踌躇间就要转头看看。

　　“别动！”倪雨森的一只手从背后绕向前方，揽着她的肩。苏月凝整个人如触电般驻足，几秒后，倪雨森把揽着她的手收回到背后，重新系好扣子。

　　随后埋下头，用牙齿深深地咬紧扣子。

　　他的发梢碰着苏月凝的脖子，他的鼻尖点着苏月凝的背，他的气息笼罩着苏月凝，苏月凝的脸憋得通红，眉头拧成疙瘩。

　　这下子，背扣安分了，没有再松开，后来江江给苏月凝解扣子的时候费了老大的劲，还惊讶自己扣扣子时的力大如牛。

　　最后苏月凝是低着头，把脸埋在倪雨森背后，才走出洗手间的，不，准确说是仓皇而逃。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在康堤，为斯里兰卡盛大的佛教庆典所震撼不已。

　　楷文忙着写生，江佑怡拉着季颉参观庙宇，苏月凝拿着相机随游行队伍，各人享受着独自的兴趣点。倪雨森大概忙着照顾Aria，苏月凝这样想着。

　　再见到倪雨森是第三天的清早。

　　“叩叩！”落地窗外传来声响，倪雨森揪了揪凌乱的头发，翻身继续睡。

　　“叩叩！”来人誓不罢休的模样。

　　粗粗地呼吸一口气，倪雨森才醒来，走下床拉开窗门，Aria站在门口，轻轻柔柔的话语传了过来，大致是感谢的话又顾左右而言他，还没睡够的他识别不清她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地杵着。

　　说了这么多，一句不回是什么意思？Aria望着他。

　　只好挑重要的再说一遍：“我明天离开。”

　　“Take care.”这句听明白了，倪雨森回了句保重。

　　康堤的住宿很有特色，处在附近的最高低段，无边泳池，两层的民宿就这几个人。他们一起住在二楼，每间房都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通往阳台，而阳台是互通。

　　Aria点了点头，想着再说点什么时，倪雨森隔壁的玻璃门就开了，苏月凝探出脑袋，正往他们反方向的天望去，天色透出一缕橘红。

　　这时，Aria突然上前一步，双手绕过倪雨森的脖子，把脸靠近他的耳边，跟他说着话。

　　苏月凝被说话声惊动，转过脑袋，看到Aria抱着倪雨森的这一幕，偶像的脸被Aria挡住了，看不清表情。

　　好失落，苏月凝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庞悄然□□，她仓皇逃回房间，关紧玻璃门，拉上窗帘，无力地背靠着，一边感慨好看的姑娘总是招人喜欢，另一边又忍不住回想起倪雨森给她扣背扣的亲密一幕，复杂的情绪四处翻涌。

　　倪雨森这下清醒了，他的余光捕捉到苏月凝并不好看的脸色，当下僵直了身板，对投怀送抱的人不回应也不推开。

　　听到关门声，Aria松开了手，望着眼前冷漠的男人，突然笑了：“你喜欢Yolanda！”说完盯着他的脸，波澜不惊的神情，Aria决定不再纠缠，回房去了。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直到自己停留在苏月凝房间的落地窗前，倪雨森心底还是没有答案。

　　睡意全无，阳台上全是清早的露水，湿漉漉的，拖泥带水令人黏糊的触感，他最终决定下楼游几圈，一扫阴郁。

　　“没有椅子给你坐吗？”苏月凝呆坐了小半会儿，江佑怡醒了，她昨天跟季颉逛到很晚才回来。

　　季颉问她：“把你妹一个人丢下可以哦？”

　　“我妹超坚强！”回想起来，江佑怡有些发笑。她看出老妹儿的心情又是因为谁而沮丧，思索着找些别的话题，“我昨晚买了一条很萨瓦迪卡的裙子给你。”

　　“哟，约会还惦记着我。”苏月凝刻意充满痞气的回话。随后站起身，缩到沙发上坐着。

　　江佑怡即刻纠正：“说清楚，我跟他不是约会。”

　　江江对裙子大概是有什么误会，苏月凝看着她欢喜地摆弄手里的布，不得不笑起来：“这就是条围裙吧姐姐？”

　　“你不懂，这是他们的时尚，没看到他们男男女女都是拿着布，这样包那样包的？”江江把布围成半身裙，不满意，又扯下来。

　　布料的花色是好看的，斯里兰卡传统服饰纱笼（男性）纱丽（女性）倒也都只是用一块布料层层包出来的。

　　苏月凝任她摆弄：“也是哦，他们穿衣服很随意，跟我们小的时候拿床单披在身上做斗篷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你是做斗篷，我是做公主裙的，好吗？”最后江佑怡替她围出了一条斜肩裙，白色竖条T打底，绣着靛青色大象花纹的裙，下半身微微开叉。

　　“这裙可以！”苏月凝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觉得新奇有趣，“明天扎在腰上，我又多了一套衣服，哈哈。”

　　“丁丁，丁丁丁！”玻璃门在楷文粗鲁的敲击下，隆隆作响。

　　苏月凝正在扎头发，一手拎着发髻，一手开门：“你今天这么乖，没让我们叫你起床？”

　　“阿森一早拉我去游泳，冻死我了。”楷文跻身进门，反手带上透着风的门，打量了眼苏月凝：“你这裙子怪好看的。”

　　“嘴巴真甜！”苏月凝把发带利索一扎，心想，果然抱完美女，偶像的心情就变好，还去游泳。她心中发闷，对着洗手间提高音量，“江江，楷文在我们房间，你不要衣衫不整就出来了！”

　　“她会这样？”楷文佯装可惜，“都是你，我错过了。”

　　苏月凝被他的模样逗笑。

　　“这条裙子是刚买的？”楷文揪了揪她的裙子。

　　苏月凝忙拍开他的手：“别动，它其实就是一块布，再给我弄坏了。”

　　“这么酷？”楷文扶着苏月凝的肩，动手帮她原地转了一圈。

　　“喜欢吗？还有男生穿的裙子呢。”

　　“Excellent！我要穿！”楷文兴致勃勃。

　　“你要穿裙子？”苏月凝感到不可思议，原只是随口一说。

　　“Yep.带我去买。”

　　苏月凝无奈的摊了摊手，艺术家好入乡随俗的。

　　江佑怡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只剩季颉坐在沙发上。

　　“有种等候夫人化好妆的感觉。”听到声响，季颉就把视线从手里的照片移开，望着她。

　　“不要试图用言语占我便宜。”江江瞅了他一眼，随后扫视一圈：“他们人咧？”

　　“你妹带楷文去买衣服。”

　　“什么鬼？”狐疑地走近他，被他手里的照片吸引，“给我看下。”

　　照片是昨天傍晚他们坐在康堤湖畔吃冰淇淋时，路过的一位姑娘给他们拍的，拍立得咔嚓的声音让他们知晓了，没想到季颉把照片要来了。拍立得泛旧的色调，江江很喜欢，照片中两人面对面笑着。

　　“你要留着吗？”说这话时，季颉笃定她会说不要。

　　江佑怡腹诽：季颉这人的阴险之处就在于，他看出自己很喜欢这张照片，偏又这么一问，说要留着吧表示自己很珍视这张照片，还能怎么回答？

　　“不用。”江佑怡一字一顿。

　　“再给你看眼，毕竟只有这一张，我要收在我钱包里。”季颉故意举起照片凑到江江面前。

　　“这年头还用钱包？不都手机支付。”江佑怡移开步子，走到桌子前拿防晒喷雾。

　　“所以，我一会儿要去买个钱包。”季颉无比理所应当的语气，随后起身靠近她，伸出胳膊示意她给自己也喷点。

　　买钱包就为了放他们的合照？这话敲进江佑怡心底，耳根子都跟着发热，挤着喷雾的手指不自觉用力，瞬间两个人面前腾起一片雾。

　　也好，让季颉看不清自己此刻的表情，江佑怡长舒了口气。

　　几个人吃过早餐，就出门了，今天去坐海上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