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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混乱 ...

  •   车停时,却见车前穿和服的人是唐山俊。

      一时怔愕之间,后视镜里出现了日本兵。

      “車に乗せて。”(让我上车。)唐山俊对他们说着日语,态度很凶,活像个日本鬼子。

      林末和齐誉盛听不懂日语,唐山俊就看着他们的车门。

      看着日本兵逼近,林末起身朝后打开了车门。

      唐山俊便冲入了车中,立刻道,“快走”。

      齐誉盛猛踩了油门,一路而去。

      唐山俊看着后视镜,看到日本兵已经再难见,方道,“最近有很多日本人,你们少出门。”

      “中国人走不了中国的路,还得看日本人。”齐誉盛看了眼唐山俊一身和服,就没什么好脸色。

      唐山俊当然能感觉到,“再前面你们就停车让我下去,记住,你们没见过我。”

      “你去哪儿是你的事,我们也不想见你。”林末不想搭理唐山俊,可又觉得他处事古怪。单凭他为她发声,便不太符合一个汉奸所为。

      “那就好。”唐山俊整理着他的和服,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厌恶。

      林末看在眼里,“你不是和日本大佐关系很好,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如意。”林末问得直截了当,齐誉盛听得心惊胆战。

      唐山俊微微抬头,看了眼路,“到时候你们绕路到北面,那里没有日本人。”

      唐山俊没有正面回答。

      这更不像一个生意人的作风,按着以前他应该夸耀得意一番,林末起了疑心,“你到底干什么去?”

      “我不能告诉你们,你们会惹上麻烦的,”唐山俊略带愧色地看了眼林末,“待会儿我自己下车,你们赶紧走。”

      林末沉默了一会儿,一个汉奸,为什么这个时候总要强调让他们赶紧走?

      她的手突然被齐誉盛握住,齐誉盛使了个眼色。林末在反光镜里看到了唐山俊带着匕首和枪。

      林末不禁开始怀疑,唐山俊到底是什么人?

      周纾文和他一起出车祸,后来他又装着周纾文。而她母亲从没有揭穿过他。

      车子很快驶到了路口,不远处就是饭店。可以看到有不少日本兵站在那里。那里看起来就不是个好地方。

      唐山俊怀揣着匕首和枪,孤身一人就要下车。

      “你是汉奸吗?”林末突然问。

      林末突然想要确认一下。因为唐山俊看起来不像是要去在做汉奸的事。

      “不是。”唐山俊毫不犹豫地回答。

      一时车里迎来了沉默。

      齐誉盛回了头看着镜子,有些紧张,“那你是?”

      “不要再问了,会惹麻烦的。”唐山俊答。

      “会让人惹上麻烦的,在这个世上只有一种人。”林末猜测着。

      那种人就是国民政府追杀的那种人,也只有那种人敢为一个舞女说话吧。

      唐山俊没有否认,他只是看了眼林末,似一场诀别,“干女儿,十年了,我没能帮得上你,对不起。”唐山俊声音带着哽咽。

      林末突然糊了眼睛,这是唐山俊仅有的与她相认。

      她意识到唐山俊要去做一件事,他走后可能此生别离,永不相见。

      林末抹去眼中的泪光,“你们努力的世界会和这个世界不同吗?”

      “会的。”唐山俊无比坚定。

      “是像圣经里说的那样,最后人类等到了上帝降临,上帝拯救人世,世间善恶终得审判吗?”林末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世界。

      人类赋予正义的审判总有美好的祈愿。就如圣经说,上帝会在最后一天降临,审判人世的善恶,拯救世间。故此,人心尚存期盼。

      可现实是,期盼遥遥无期。从这一天到最后一天,谁也不会知道最后一天会是哪一天。

      而身后那个声音却说,“不,是人类为了和平与正义在争取自己的未来。拯救人世的是人,审判善恶的也是人。”

      那是这个世间还没有过的声音,是林末和齐誉盛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齐誉盛望着一片暮色,带着无尽的困惑问唐山俊,“你们为了什么?”

      “为了千千万万与你与我一样的人。”唐山俊就此下了车。

      林末和齐誉就当没有见过他。

      这个时代是混乱的时代,这个世界笼罩在黑夜里。

      夜路见不到星火,车子向着北面驶去。

      1932年1月10日,在上海的一处饭店里抓捕了一位抗日人世。他试图暗杀日本的秋山大佐。

      那个抗日人士就是唐山俊。

      因为唐山俊背后的身份,他很快被处死了。

      纵横易通的船消失在了海面,万和航运的船畅行无阻。

      在这个时代,在国民政府的眼里最重要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那些声音隐盖在了阴霾之间,所以世间就会继续阴霾。

      林末和齐誉盛依然没有放弃讨回公道。

      他们一边努力赚钱,一边等待可能的审判。他们觉得坚持不懈总会有改变,但是1931年就在等待中过去。到了1932年。

      1932年的开篇依旧如是。林末和齐誉盛的生意不算大,他们每天一起出去,他们就靠着卖些服装过活。

      像曼迪这样混在片场的女人,平时也很喜欢来买林末的衣服,她们才不在乎什么舞女不舞女。曼迪还会调侃齐誉盛,叫他大少爷。

      大少爷这个称呼成了齐誉盛的外号,齐誉盛听了也无所谓。他觉得拿个外号博人一笑也算有用。

      还有不少舞女过来买衣服。她们需要时髦的衣裙来装扮自己,以求在风月场上彰显艳丽。

      她们说来舞女这买衣服,觉得很安心。

      这可能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安心竟然需要一个舞女给与。仅仅因为舞女不会笑舞女,舞女也不会对舞女毛手毛脚。

      可没人在意这些荒谬,这世间的糟糕又不止是她们。她们是糟糕之中最没人想去改变的一处,她们仍然是腐坏的源头,最好的理由。

      在一片荒诞里,涌入租界的财富越来越多,电影场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曼迪又给林末介绍了一个大生意,她说那是大片,是她混迹到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大角色。

      齐誉盛和林末拿着不少服装过去。

      他们开车在路上,路却堵住了。

      沿街商铺的人仓惶逃着,他们人人头破血流,林末和齐誉盛不知发生了什么。

      等看清时,才看到了一场大游行。满街呐喊的是听也不听不懂的日语,他们的标语还有几个看得懂中国字。

      日本人在游行示威,他们要求日本海军来给他们讨公道。

      中国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群日本人看到什么都砸,整条街上的商铺都被砸了。

      日本人看到了林末和齐誉盛的车,他们就像洪水涌过来。

      齐誉盛猛打着方向盘,他一路快冲,身后的游行队伍没能跟上,只好叫他跑了。

      那一天是1932年1月20日,那一天上海彻底乱作一团。林末和齐誉盛没有办法赶去片场,先行回了洋房躲避。

      那一天,街上死伤无数。警察出动,却无济于事。

      这场游行示威,是因为1月18日有两个日本和尚被中国人打死了。

      日本人是这么说的。

      他们要求国民政府对此道歉,并且对受害人进行赔偿,要求警察交出凶手,要求上海看不到一个抗日人士。

      不然他们就要日本海军抵达上海。

      1月20日的晚上,警察局里一片暗淡。

      “你们怎么不明白。今天就算是鬼子的舰艇停在外面,国民政府也不会说上一句。”

      “就是因为他们这么窝囊,我们才被洋人和鬼子在自己的地盘欺负!”卓清慧的怒气难以平复,可现实又无法改变什么。

      国民政府下达的指令是忍。

      可忍换不回什么,日本的海军真的抵达了渡口。

      他们开始施压,开始威胁,开始提出各种条件。而国民政府却在退让,退让,不停地退让。

      他们一边退让,一边幻想着上帝会来拯救他们,租界的利益日本人不敢动。

      忍气吞声,自然安全。他们觉得是这样的。

      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很多人开始屯粮,林末和齐誉盛也不例外。

      备着足够的粮食活下去,这可能是寻常人唯一能做的。所以粮价飞涨,钱不再是钱,但为了活下去,人只能在这团乱糟糟里继续偷生。

      林末和齐誉盛又出去了,小洋房里就剩下李思敏一人。

      李思敏还像悬在高处那样,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从她出来住起,她就觉得心不安,日子过得提心吊胆,她落不下脚。再也没有人给她做主,再也没有人要她做这做那,她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好比缠在脚下的裹脚布,林末给她拆下来,李思敏还是缠了回去,她说不戴的话一点不会走路了。

      李思敏一人在洋房里,睡也睡不着,就抱着阿黄,等林末他们回来。

      她并没有参与进他们与齐日昌的争斗,她不知道站在何处。

      门外突然有了叩门声,阿黄突然开始对着门狂吠,李思敏一颗心悬起来了。

      林末和齐誉盛每天出门前都特意叮嘱她,不要给人随便开门。所以李思敏第一反应是问,“谁?”

      门外传来李思敏最熟悉的声音,“是我。”

      是齐日昌。

      李思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现在不太平,我关心你们。”齐日昌显得和声和气。

      李思敏习惯地走过去,像在齐家等齐日昌回来时一样。可她的手在门把上,又犹犹豫豫。阿黄从她手里跳了下来,不住地叫着。

      李思敏因为狗叫声太凶,想起了齐日昌那天打了他们母子。

      门外又说,“思敏,你还真要永远不见我。”

      永远不见,李思敏下不了这样的决心。在她的心里,她怎么也和齐日昌断不了关系。

      林末告诉过她,“在这个时代可以离婚。”

      “可是女人怎么可以离婚。我这把岁数,离婚了怎么办?那是会被人耻笑的。”李思敏仍然停留在那个时代。

      在李思敏的家族,像李思敏这样从夫家出来已经是大逆不道了。

      李思敏本就日日害怕。齐日昌来了,她就难以违抗旧俗之心,那些旧俗顷刻就开始如枷锁那样重现在她身上。

      “思敏。”

      齐日昌叫了她的名字,就是这一声,小洋房的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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