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舵》池序

4、回家

　　房门打开的瞬间，一团黑影一脚蹬飞门口的地毯，逃也似得躲到沙发后面去了。

　　“是煤球，楼下捡回来的流浪猫”

　　池鹤看着躲在沙发后探出个脑袋的煤球失笑，真胆小。池鹤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柴温知脚边“平时只有林可夏偶尔来一趟，你穿我的鞋，我穿她的。”

　　是不大的二室一厅格局，房间里东西不多但摆放的都挺没章法的，比如放在鞋柜上的削皮刀和放在茶几上的微波炉…

　　池鹤咳嗽了一声来掩饰尴尬…早知道就不偷懒好好收拾一下了。

　　尾巴毛全炸开的煤球跳到茶几的微波炉上，企图让自己站得更高。可以更清楚的看清柴温知这个侵入它领地的陌生人，它弓起背一副很有威慑力的样子。

　　下一秒却失重腾空而起。池鹤一把煤球捞起抱在怀里，帮煤球把炸开的尾巴毛梳拢“要不要摸摸看，可舒服了”

　　柴温知还是很喜欢猫，可惜这些年一直在外没有固定居所以一直也没养成，看着煤球软绵绵毛茸茸的样子很是喜欢。煤球看着逐渐靠近的陌生人哈了一声。

　　“煤球好像不太喜欢我”柴温知站着不动了，抿着嘴，很可怜的样子。

　　池鹤看她这样有点心疼，用眼神警示了一下煤球也不管它看不看得懂。
　　“茶几下面有猫条，你喂它吃，它很懂有奶就是娘这个道理。”

　　“喵”煤球看着柴温知去的方向知道自己又有口福了，挣脱开池鹤的魔掌，一跃跳回茶几上发出一声沉闷都咚声，是时候让煤球减肥了。

　　还不等柴温知撕开包装煤球已经凑到她手边了，还有点着急的用爪子去勾猫条。
　　“汤圆呢？留在临安了吗？”
　　“嗯”她离开后，汤圆被赵元元接走了。她也好久没见过她们两了。

　　“喵”

　　思绪又不自觉飘远了，幸好被煤球的喵声叫回来了。

　　看着柴温知弯着腰左手撸猫右手喂猫条这一派温馨的景象居然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时，觉得画面似曾相识就像自己在做梦一样。

　　梦…做梦…？这次会不会也是梦？

　　“嘶”池鹤揉了揉被自己捏红的手臂，很痛很真实，这不是梦！

　　一猫一人听到池鹤发出的声音齐齐看了过来，煤球的舌头只停顿了半秒又开始努力的舔猫条，但柴温知倒是一直盯着那块发红的位置。池鹤被看到有些尴尬“有虫子…哈哈有虫子我赶虫子呢…”

　　柴温知放下喂到一半的猫条，直起腰捞起池鹤的手臂放在嘴边吹了吹，凉凉的风吹散了皮肤上的疼痛。

　　煤球看着她们两个觉得很委屈，为什么不继续喂猫了？！于是很努力的用小爪子把猫条勾到地上，又咚咚一下跳下去伸舌头继续舔包装袋发出不太好听的撕拉声。池鹤示意自己没事了，让柴温知继续喂小馋猫。转身去柜子里拿了新的刷牙和浴巾。

　　“我家客房上回林可夏来住过还没收拾，今晚只能委屈你跟我挤一挤咯～”池鹤说到这里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用正色来掩盖心虚。

　　“睡衣有一套新买的洗干净了还没穿过的”池鹤拉着柴温知走到卧室，从衣柜最角落处翻出一套叠好的睡衣。一展开，嚯，性感蕾丝睡裙。

　　柴温知看看睡衣，又看看池鹤。忍住了嘴角想抽抽的感觉。

　　“你不喜欢吗？”池鹤抢先开口，生怕柴温知拒绝了。嘿嘿，柴温知穿这一套肯定很性感。

　　“你平时穿什么睡衣？”柴温知把自己的目光从蕾丝睡衣上收回来看向衣柜。池鹤又从衣柜里掏出一套睡衣，卡通图案的蜡笔小新同款。“嗯…我觉得这套更适合我，你不介意把这套给我穿吧？我不习惯晚上穿睡裙睡觉。会失眠的。”柴温知对着池鹤眨巴眨巴眼睛，很可怜的样子。

　　池鹤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当即就点头嘴上说着给你给你的怎么能让你睡不好呢？就把睡衣给了柴温知又稀里糊涂的答应了柴温知自己穿蕾丝睡裙的要求。

　　等到浴室里响起水流声池鹤才回过味儿来，在心里狠狠吐槽着给自己送这套睡衣的罪魁祸首——林可夏。

　　可怜自诩为金牌助攻的林可夏在遥远的包厢里打了个喷嚏还以为是冷气开太足了。

　　池鹤忸怩的穿着蕾丝睡裙，觉得哪哪都没遮住，于是一出浴室就按灭了房间的灯，蹭的一下躲进被窝里，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此刻池鹤后悔万分，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额头的池鹤在黑暗中瞪着一双大眼看天花板，刚想开口就觉得右边床一沉。

　　原来是柴温知借着手机灯光去开床头柜上的小夜灯了，看着只露出上半张脸的池鹤，替她撩开了散乱在眉眼额头上的碎发。

　　“你很冷吗？”
　　“不冷…阿不是，冷。”

　　为了让柴温知信服，池鹤还很逼真的抖了几下。柴温知把搓了很久才搓热的双手覆上池鹤的脸问池鹤“暖和了吗？”

　　大夏天听到这种对话，真的好别扭！
　　池鹤把脸缩紧柴温知的臂弯里，说话声变得闷闷的“嗯，好多了。”

　　嘿嘿，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不知道是残留的酒精作祟还是柴温知的怀抱过于温暖，池鹤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柴温知深处食指描摹着池鹤的面部轮廓，比起18岁，因褪去了少女时期的婴儿肥，使得棱角分明，更趋向于一个成熟的女人了。

　　柴温知不自觉想起当初二人命运相缠的起因。
　　大一暑假开始两周后的一天，柴温知刚踏进家门就听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柴赋对着自己说“温知，你过来。爸爸的老同学有个女儿，开学之后就高三了，请了几个家教都不甚满意。这不，拜托到爸爸这来了，可惜今年暑假我和你妈妈都有教学研讨会，可人家都开口了，我也不便拒绝。你愿意替爸爸去吗？”虽是反问句，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

　　柴赋一向是很满意自己这个女儿的，知书达理听话懂事，学业样貌都极好。在大家都操心孩子学业早恋等等问题的时候，只有自己轻轻松松。别人口中别人家的小孩，说的就是柴温知。

　　“知道了爸爸。你和妈妈也别太辛苦了。”柴温知在心里松了口气，还以为那件事被发现了，幸好不是。

　　在门口换好拖鞋洗净手，注意到柴赋桌上空了的水杯自觉替他续上才回房，进门后反锁上门，从衣柜抽屉的最里面拿出那台单反，轻轻擦拭着。
　　柴赋这种读了一辈子书的人，奉行者一个真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尤其是柴温知有个弃学从摄的小舅舅，如今都四十一二了，还一门心思扑在摄影上又没做出什么成就来，像颗浮萍一样飘来荡去，不成家不立业。

　　每每想到这个小舅子，柴赋总是要摇头发出一堆感慨。觉得幸好只在柴温知还小的时候在外婆家那几年跟她小舅舅接触比较多，比较闹腾。后来带回自己生变后柴温知在他的教育指引下长得如今这样根正苗红。

　　但柴温知是很喜欢这个小舅舅的，他总能以常人不一样的角度发现事物的美，自由自在的去探索世界，随心所欲的走自己的路。而不是像自己，早被父母安排好了一切，按部就班就好。朋友同学都感慨于她的好运有这样好的父母。可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生活，让柴温知觉得很无趣但不知道如何挣脱，与友人倾诉却被说成炫耀，渐渐的柴温知也就不再提及了。

　　“扣扣”柴温知听到敲门声连忙把单反原路放回。
　　打开门后，喊了声妈妈。赵廉美递上一盘切好的西瓜，看了眼空调温度，知道柴温知向来畏热贪凉“温知，吃点冰西瓜解暑，空调别一下开这么低，小心感冒。”

　　“知道了，谢谢妈妈”柴温知接过西瓜用叉子叉起一块放进嘴里，冰冰甜甜很解暑。

　　池家在市区一处闹中取静的别墅区里。
　　柴温知婉拒了池家伯伯派司机来接她，坐着公交到离别墅区最近的车站下车，看着导航显示还要走近几百米。本就是怕热体质的柴温知不消片刻就汗如雨下。一路尽量走在树荫下，等走到目的地时，衣领那块都被汗打湿了。

　　站在门卫处等着的池家管家赵叔远远地就看见柴温知的身影迎了上去，看着衬衫衣领一圈都湿了的柴温知递上一瓶早已备好冰水并贴心的替她半拧开瓶盖“是柴小姐吗？”柴温知点了点头，“池先生让我来接您，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叫我赵叔。先生说你住在老市中心那片，过来得要四十分钟吧？”

　　柴温知接过水道了声谢，点了点头“需要的，赵叔。您喊我柴温知或者温知就行了。”

　　赵叔年纪在这，既然柴温知让直呼名字也不纠结，当下便改了称呼“温知，上车吧。”

　　赵叔引着柴温知上了摆渡车，车辆启动后吹来清爽的风替柴温知驱散了些许燥热，道路两侧的大树不断后退，柴温知闭着眼睛感受风的速度。

　　“温知，到了”下车后，柴温知亦步亦趋地跟在赵叔身后，走进了屋内。是偏欧式的装修，奢华且浪漫。

　　柴温知看着站在落地窗边上双手抱胸丝毫不掩饰对自己探目光的少女，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笑容是池鹤没料到的，新来的家教是个年轻女性也是池鹤没料到的，年轻就算了还很长在自己的审美点上是万万没料到的。

　　池鹤彼时尚且不知，她没料到的还多着呢。
　　赵叔看着池鹤开口正欲介绍。

　　属于年轻女性的声音响起，温柔有礼咬字清晰，是听起来很舒服的那类“你好，我叫柴温知。此木柴，温故而知新的温知。是新来的家教。”

　　池鹤上下打量着柴温知，她穿着件洁白的衬衣熨烫的很服帖，在这样的大热天还是严谨的把扣子扣到了最上面那颗。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是池鹤最烦的那种乖乖女的样子。

　　年轻少女扬起头颅，尽力想靠气势缩小他们之间存在的那点身高差。
　　“池鹤，池上有鹤，介然不群的池鹤”

　　“好名字，是白居易的池鹤八绝句吧。”柴温知看着偷偷踮脚尖伸脖子企图让自己更高点，看起来确实很‘介然不群’的池鹤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些。
　　池鹤有些不满意柴温知的笑，觉得她这是挑衅嘲笑。但又没出息的觉得她笑的很好看，弯起来眼睛像月牙还有小小的梨涡。

　　“笑什么笑”池鹤还想跟柴温知拌几句嘴，柴温知只想终止这段对白，于是只得说柴先生给的薪酬丰厚，希望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柴温知觉得池鹤是故意的，拉着自己的手绕上绕下，半天都走不到书房里，被拉着手起了厚厚的汗黏腻得很，柴温知此刻只想快点去洗个手。池鹤倒是浑然不觉，只觉得看起来好看的手摸起来果然很舒服，内心窃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