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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情深意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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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韦玉声从梦中醒来了,他好半天躺着没动。
于梦境中又是看见那张脸,这次她不在林深处,不在花海里,而是近在咫尺,就坐在他的身旁翻阅一本什么书册。悠缓幻梦中的对话已然忘却,但他还记得那种相依相伴、情深意浓的感觉。
韦玉声静待胸腔里那颗心的沉静,但是不行,他始终眷恋断裂梦境中的温情。
他少不得追溯:这是为何?又是几时开始的事?
细细地回想,他对张瑞绮的好感开始于奇石斋的一遇。
算不算有缘呢?之后竟然是张瑞绮救起了溺水将死的他。濒死的感觉很糟糕,但在他模糊的印象中,绝望向无边黑暗中沉去之际,有一只手伸来,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韦玉声!”她似乎曾在水面之上凄厉狂呼过。
兴许,纵观整个汴京城,没有哪家姑娘会在和“韦世子”游船时睡着,可是张瑞绮可以。破天荒地,韦玉声不认为那是无礼,他甚至没忍心叫醒对方。
人人渴羡韦世子自降生起便拥有的尊荣富贵,殊不知韦世子本人看惯阿谀嘴脸、听烦溢美言辞,反而是将他作“寻常人”待更能打动他。
张瑞绮成为韦玉声眼中那个与众不同的人,她更渐渐成为他梦中的常客。
康平侯府的帖子来得很勤,那位韦世子屡次三番相邀,总说谢她。
季家郎君的动静亦不少,不是送奇珍,就是呈异宝。
一日,张珏递来一封书信。
张瑞绮抬眼看看,像对那些玩物一般,看完即扭头不理。
张珏说:“这是季源之叫我送来的。”
张瑞绮淡漠不收:“我不认识这个人。”
“他实在想见你。”
“不见。”
“这是他亲写,专为道歉。”
“说了不见,不认识,不知道。”
转天,季濂的信依旧送进来,比前次写得更厚实。
张瑞绮不仅视而不见,还特意问哥哥:“韦世子说请我去瓦舍看戏,哥哥去过,可有推荐?哪里的戏最好看?”
张珏皱眉:“韦世子?他每每下帖来请,你推三阻四惯多敷衍,今番怎肯应他了?”
张瑞绮想,不应韦世子,就得应不相干的闲人。但她没那么说。她说:“我有好多年没有去过瓦舍了,难得韦世子来邀,我可以有借口不挨爹娘说叨,何乐不为。”
“可是瓦舍那种地方,鼓乐喧天、笙簧聒耳,怎是韦世子该……”
“嘘,哥哥勿忧他人之忧。”
张珏心知多说无益,干脆不说,由着她乐滋滋地去了。
韦玉声放下高贵的架子后,真实多了,如同汴京城里无数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托韦世子的福,张瑞绮重新见识过了瓦舍里的非凡热闹,还去过了仁和楼正店,喝到了仁和楼里连官家都钦点进用的“琼浆”。
瓦舍。
仁和楼。
千景园。
那是他第四次相邀,与第一次相同,依旧是千景园。
不同是,那时的天气有些微的转凉了。
湖水澄澈,滩涂上生长的苇草苍苍。
张瑞绮迎着风跑过长长的木桥,飞扬的裙裾惊飞了落到潮润沙地上觅食的野画眉,她回头看过了惊慌的画眉鸟,却从始至终没有发现韦世子脸上浮起的红霞。
“这里真美。”她站在木桥与水相接的尽头,这样说道。
“比莲花坞还美吗?”
“不,它们是不一样的美,莲花坞最美是夏日,而这里有这样多的苇草,秋天的时候这里是最美的。”
苇草呵,无穷无尽的苇草。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那诗经里提到的荻与芦,不正是眼前的如此柔美的草吗?
他的脸颊上又泛起了热。
“世子,等到秋深,你还能带我来这里吗?”
她似乎很喜欢这些苇草。是了,等到秋深,这里的苇草白茫茫似雪,那的确美丽。
“好,等到秋深,我会再带你来此地赏景。”
“多谢世子。”
他转眸望那张天性纯真的容颜,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你可以唤我玉郎,我家中人都这样唤我。”
微风骤而喧嚣。
张瑞绮心尖突突地跳了几下,紧接着耳中开始嗡鸣。
他说,不用称他“世子”,可呼为“玉郎”。他还说,他家中人都是这样唤他。
张瑞绮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委婉地表示着,希望她能成为他的“家中人”。
这太突然了。
原本以为韦玉声的热情是为了救命之恩,没想到他惦记上的是她这个人。
张瑞绮支支吾吾:“我……不、不行。”
“不行?”
“对,不行。”
“为什么?”
看着一脸错愕的韦玉声,张瑞绮深呼吸,勇敢说明实情:“我不喜欢你啊。”
他更加震惊:“我哪里不好?”
“不是……”
“我,我都可以改。”
张瑞绮觉得,他肯定是一时头脑发热了,而且情爱上头的堂堂侯爵世子居然能卑微如斯?她婉转地提醒道:“世子身出勋爵人家,乃千金之躯,但我只是个六品小官的女儿。”
她指他们彼此门户不相当。
韦玉声急声道:“我不在乎的!”
“难道侯爷也不在乎?郡主娘娘也不在乎?”
“他们——”
这该如何向她说明?经溺水险死这么一难,康平侯和嘉淑郡主有无数的事都看淡了,他们曾说,玉郎,你往后要什么我们都会满足你,我们不愿有失去你的遗憾,也因此不希望你生有遗憾。
韦玉声冷静了会儿,郑重反问:“是否只要我双亲同意,你就愿意嫁我为妻?”
“……不愿意。”
“这又是为何?!”
张瑞绮尴尬地扯动嘴角:“我还没有想过,要和任何男子成婚。”
韦玉声的神色从急到懵,他定定地站了好半晌,心里思虑过了许多事:张二姑娘为数颇多的女伴,女伴们对她众口一致的称赞和喜爱,以及,总到张家去但看上去不大快乐的季濂。
任何男子??
任何男子都不行吗??
心灵大受重创的韦世子欲言又止几番,终于艰难地张了张嘴:“难道……你喜欢女子吗?”
张瑞绮瞳孔地震:“都什么和什么啊!”
她被激得心口绞痛,拂袖转身面对宽广湖面,在风里努力平复很久,才感到自己不会被气死了。
“韦世子,你以为我说的那句‘不喜欢你’是客气吗?”
“这世上只准人喜欢你,而不准人对你没有那副心思吗?”
“我在家里过得很开心,有疼爱我的爹娘,有宠溺我的兄长,我不能、不能选择自己一个人过吗?”
韦玉声还是很转不过弯来,睁着一双天真而茫然的眼:“女子怎能不婚配?至于感情,此刻没有,多过些时日,自是会日久生情。我要是有哪里不好,你介怀,你与我言明,我改了便是。”
呆子,实在是呆子!
张瑞绮气恼回身瞪着他:“你是真喜欢我,还是因为感激而喜欢我?你能感激我一辈子吗?能因为感激喜欢我一辈子吗?”
“救命之恩,我自然是能感激你一辈子的,喜欢一个人更是此生长久,我也可以喜欢你一辈子的。”
“……”
张瑞绮扶额,算了,对牛弹琴。
她说:“我不喜欢你,我不会和你成婚。我要回家。”
回城时飘起了丝丝小雨。
张瑞绮下车,韦玉声命人拿伞,她说不要,径自快步跑进府门去了。
季濂等了她很久,他一次次来,偏是那么凑巧,一次次得知她和韦玉声出去了。今日,他决定要等到她。
张瑞绮仍旧对他眼冷脸冷,瞧见他在,连同张珏一并视而不见,扭身就走。
季濂情急追上去抓住她胳膊:“你愿意见韦玉声却不愿见我吗?”
张瑞绮用力甩开他,扬起脸字字铿锵:“那一视同仁好了,我以后也不会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