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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绝不相信 ...

  •   “公主,下毒的疯子叫李邑,生下来便是个傻子,父母早逝,吃百家饭长大,据镇上人说,这李邑平时虽然疯癫,但却从未伤害过人,十几年前有孩童在溪边落了水,是他将人救了回来还差点淹死,所以这次他们都认为李邑往井里投毒是意外,便没有杀他,只将他关押入狱。”

      雨棠一面在前方带路,一面禀报镇里情况。

      谢鸳问:“那口井可还有在用?”

      “荒废了,”雨棠摇摇头,“虽然后面有县令出面澄清井里无毒,但镇上人忌讳井水喝死过人,便不再去那里打水,反而是绕去南边,那里有条溪流,不过也有几户人家嫌弃路远,现在还在喝着井水。”

      “不过说来奇怪,”雨棠犹豫地说,“奴婢去那些喝井水的人家中打探过,他们当中只有一两个人感染瘟疫。”

      话音刚落,两人已走到牢狱。

      衙役认出雨棠,恭敬揖礼,“雨棠姑娘,您要找的人就在下面,这是钥匙。”

      雨棠颔首接过,轻车熟路地往牢狱走去,很快带着谢鸳来到一间牢房,“公主,这便是李邑。”

      谢鸳站在栅栏外试探地朝里面喊道:“李邑,李邑?”

      然蓬头垢面,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男子并没有反应,只靠着墙呆呆地拨弄头发,枯瘦的手指捉到跳蚤便兴奋地手舞足蹈,嘤嘤啊啊大笑起来。

      见状,谢鸳又叫了几声,还特意走到他面前,可李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疯疯癫癫地玩弄着手里的跳蚤。

      眼见李邑疯的厉害,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线索,谢鸳最终放弃,出去时随口向外面衙役问道:“这李邑,可曾有什么亲近之人?”

      “倒是有一个,我们都叫她王婆,”衙役叹息,“她与李邑是邻居,平常对他照顾颇深,可惜刚发现瘟疫那会儿,人便没了。”

      谢鸳脚步一顿,“一开始就没了?”

      “是啊,”衙役语气感慨,“那会儿还不知道是瘟疫呢,王婆死了,不知道李邑会不会伤心,也没敢告诉他。”

      “但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王婆下葬那日,不知道谁在她棺材里塞了好多肉,天气热,都长蛆了。”

      谢鸳眉间微蹙,总感觉只差一个关键部分,就能将这些串联起来。

      “王婆家可还有人?”

      衙役摇头,“没了,她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谢鸳又问:“那她住哪儿?”

      衙役往东边指路,谢鸳颔首谢过,和雨棠离开。

      这一路上少有人家,碰巧的是水井便在王婆家前面,谢鸳命雨棠打了半桶水上来,舀起一瓢凑近闻时,忽然有人从背后猛地伸手将水打翻。

      谢鸳回头一看,眼前正对着的是一张黝黑而干枯的脸,浑浊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嘶哑,“这水喝不得,有毒。”

      雨棠倏然握剑,挡在两人中间,杀气凛然,“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男人阴恻恻地笑道:“跟我来。”

      他转身离去,好像笃行谢鸳会跟上来。

      雨棠蹙眉,“公主......”

      谢鸳向她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跟上去。

      男人挑的都是些人迹罕至的小道,七拐八绕,竟走到了一处死胡同。

      雨棠全身绷得极紧,谨慎地盯着他,“再往前就没有路了。”

      “是吗?”男人倏然停住,转过身来,面色没有任何异状,“到了。”

      “什么到了?”

      就在雨棠孤疑之时,男人猛然向谢鸳扑去,一把短刃直奔她的喉咙。

      谢鸳瞳孔骤缩,急速往后退步。

      雨棠变了脸色,惊呼:“公主小心!”

      她一剑劈在男人后背,谢鸳尚退了一步,一股热血已喷溅到她脸上。

      谢鸳眨了眨眼,面露诧色,只见眼前的男人竟刺穿了自己的脖颈,倒下之时,用尽力气说了四个字,“公主快走。”

      雨棠匆匆收剑,焦急问道:“公主,你没受伤吧?”

      谢鸳摇头,她脸上蒙着绢布,血没溅到脸上。

      “公主你......你的眼睛......”雨棠惊异地张大嘴。

      谢鸳问:“怎么了?”

      这时她才察觉眼里有异物感,使劲儿眨了几下,左眼却始终蒙着一层淡红色的膜。

      应该刚才离得太近,血溅到眼睛里去了,谢鸳镇定道:“先回去。”

      回到驿馆,谢鸳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刚出门就撞见了沈浮白,他刚从药坊回来,仅一个照面便猜到谢鸳应该是遇到事了,于是开口问道:“发生何事了?”

      “我,”哪知谢鸳只说了一个字,沈浮白忽然皱了眉,“等会儿再说。”

      谢鸳疑惑地“啊”了一声,紧接着便被沈浮白推进房中,又被他强势地按在椅子上。

      谢鸳一头雾水,沈浮白却捞起她搭在肩头,湿漉漉的头发,拧干了水,又取来细葛布,慢慢擦拭,才道:“这个天气还湿着头发,会生病的。”

      清冽的药香萦绕身侧,谢鸳正大光明地偷看他,方觉发现这些日子日夜忙碌,他消瘦了些,但眉间即便带着几分倦色,那双漆黑眼眸依旧如墨玉般透亮温润,让人心动。

      “沈浮白,你往后都给我擦头发吧,”谢鸳转头,凝视着他,“我不会亏待你的。”

      话音刚落,她骤然仰起头,以迅雷之势在沈浮白脸颊上轻轻一吻。

      沈浮白手下一顿,片晌,才迟迟地微勾了下唇角,轻咳道:“说正事。”

      谢鸳轻笑一声,才将白日里的事情说给他听,最后又递去一节竹筒。

      “这是我让雨棠从水井打捞上来的水,你看看有没有毒?”

      沈浮白道,“你是怀疑......”

      “对,”谢鸳毫不隐瞒,坦白道:“这场瘟疫是无妄之灾,或许是有人在水里下了毒,但不是井水,当初李邑下毒可能只是欲盖弥彰。”

      沈浮白打开竹筒,检查过里面的水后发现确实无毒,“你是想往后只用井水?会不会太大费周章了,那溪水我也派人查过,也是无毒。”

      谢鸳便道:“以防万一罢了。”

      她唤来雨棠,让她通知县令派人守在水井旁边,并且往后不准镇民再去溪边打水。

      雨棠领命离去。

      沈浮白想起什么,又道:“你说今日有人刺杀你,却又在将你领进死胡同后自杀,会不会他想防的不是你?”

      谢鸳忽然茅塞顿开,“所以是我查到了什么,背后之人情急便派人杀我。”

      沈浮白道:“也有可能是幕后人就想杀你,与石口镇之事无关。”

      谢鸳弯起眼睛,笑道:“不管是哪种,那这里一定存在第三方势力,这就证明,瘟疫是人祸,我有一个猜想,看来明日还需再去见一趟李邑。”

      沈浮白问:“你不是说他疯癫的连话都听不懂吗?”

      谢鸳狡黠地眨了下眼,“我自有办法。”

      “但外面危险,有人想要你性命,不如等我......”沈浮白的话被谢鸳打断。

      “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她转过身,握住沈浮白的手,“你用你的医术救活着的人,我也要用我的权力去还横死的人一个公道。”

      “我绝不相信,这次疠气是天灾。”

      说完她打了一个喷嚏,沈浮白抬手探上她额头,微微蹙眉,“关外昼夜温差大,夜里比京城更冷些,公主应当是刚才披着湿发受了冷风,所以有些着凉。”

      “我没有生病,”谢鸳就着他的手用脸蹭了蹭掌心,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沈郎,我不喝药。”

      沈浮白俯身与她对视,温和地摇头,声音坚决,“不行。”

      最终谢鸳败下阵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才作罢。

      “行行行,你苦死我算了。”

      沈浮白失笑,出门熬药,回来时谢鸳已经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他取来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又出去灌了两个汤婆子放进床褥里,等床暖和了,才小心翼翼地将谢鸳抱去床上。

      雨棠回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面不改色地等在旁边。

      沈浮白掖好被子,起身看她,轻声道:“药温在外面,不苦,等公主醒了再喝。”

      雨棠点头,“是。”

      .

      翌日,谢鸳来到牢狱,李邑依旧不理人,缩在墙边扣着泥巴玩儿。

      谢鸳朝他喊:“王婆。”

      李邑好似听懂了,不觉笑开了嘴,转过身来。

      见状,谢鸳递给他一包粉末状的东西,李邑接过后毫不犹豫地倒进了旁边的水桶里,然后朝谢鸳伸出手,一脸邀功状。

      谢鸳盯着他痴笑的脸,口中呢喃,“他们给了你什么.....”

      眼看谢鸳迟迟不给他东西,李邑急了,咿咿啊啊地疯叫起来,情绪十分激动,瞪着眼睛,攥紧拳头,一副要暴起打人的模样。

      雨棠赶忙将谢鸳拦在身后,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要的是这个吗?”

      李邑见到沈浮白手里的鸡腿,一双眼睛几乎放出了光亮,但他没有情急去抢,而是伸着双手,等沈浮白放到他手中,才傻笑着捧在怀里,口齿不清地说:“吃......吃......吃.....”

      谢鸳心头一惊,略带讶异地问:“你怎么知道他要的是鸡腿?”

      “肉。”沈浮白走到她身边,“昨天你说了,王婆棺材里有肉。”

      谢鸳恍然大悟,“所以......那肉是李邑放进去的。”

      “不错,”沈浮白点头,“李邑不知道人死是什么意思,或许他看见王婆躺在棺材里就以为她病了,寻常百姓家,生病一般都会吃肉进补,所以他才会把肉放进棺材里,以为王婆吃了肉就能好起来,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另外,我去问了当时住在王婆家附近的人,他们说王婆死前生过一场病,症状与感染疠气无异,或许王婆就是石口镇第一个染了疠气的人。”

      谢鸳问:“那李邑怎么没染上疠气?”

      沈浮白语气复杂,“运气吧,也有极少部分人因为身体好所以逃过一劫。”

      “所以这肉都是背后真凶给李邑的。”谢鸳想到什么,骤然看向痴傻的李邑,眸光不忍,“当初那人极有可能为了控制李邑而给王婆下毒让她生病,李邑为了王婆,便给真凶卖命,往井水里下毒,不过他应该不明白撒了药粉就会毒死人,他只知道自己洒毒就能得肉,有了肉就能救王婆,但偏偏......”

      沈浮白唏嘘道:“但偏偏真凶给他的肉都是瘟肉,他以为自己在救王婆,殊不知反倒让王婆感染疠气,加速了死亡。”

      旁边的雨棠忍不住疑问道:“那幕后真凶为何不直接往井水里投毒?”

      “目标太大,容易让人发现端倪,而溪水乃活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石口镇变成一座瘟城,”谢鸳沉吟片刻,“也或许幕后之人并不想让瘟疫在那个时候爆发。”

      沈浮白问:“公主觉得是谁?”

      谢鸳毫不犹豫道:“溪水从山上来,山的另一边便是蛮夷,除去金侪,我想不到其他人。”

      话音未落,她便想到蛰伏在镇中的人怕是蛮人无异,谢鸳脸色骤变,看向雨棠,极快地说:“你现在速去城门通知慕南枝,城中有变。”

      “是。”

      雨棠快步离开。

      谢鸳想到什么,又问:“你觉得金侪在这儿吗?”

      不待沈浮白回答,她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自言自语道:“他一定在这,毕竟当初我射他那箭,足以让他——”

      “公主,不好了,外面好多蛮人冲着这里来了。”

      说话间,雨棠慌乱持剑冲回来,打断了两人谈话。

      谢鸳与沈浮白对视一眼,沉声道:“走。”

      街上已是炼狱之景,处处都是哀嚎惨叫之声,放眼望去,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一具具倒伏的尸体无不是睁着双眼,神情恐惧,鲜血浸透了大地,飘荡的风里裹挟着浓烈的血腥,这简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衙役势单力薄,拼死与蛮人缠斗,但四面八方皆是敌人,他们护不住仓皇逃窜的百姓,也护不住自己性命。

      “公主,奴婢掩护,你和沈大人快跑。”雨棠杀得一身血,一剑又刺穿贼人的心口。

      “你小心。”谢鸳看她一眼,和沈浮白趁乱离开。

      两人一路东躲西藏,半路却看见城外东边的天上冒起了一股红烟。

      谢鸳望着那股浓烟,眯起眼睛,“不好!”

      沈浮白蹙眉,还未出声,谢鸳忽然拉住他的手飞快躲到货箱后。

      骗过近处的蛮人后,她才低声解释,“这烟是慕南枝放的信号,他曾说若是城外有变便会放出信号,要我赶快逃离,现在看来外面的情况比城里好不了多少。”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无数蛮人举刀从屋舍里冲出来,二楼飞箭如雨,向着街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射去。

      无数人接踵而至地倒下,倒在面前最近的那具尸体,正是当初在城门口迎接谢鸳的瞎眼婆婆。

      变故发生的太快,谢鸳呆呆望着眼前惨烈一切,愤恨和悲怆几乎同时在胸口燃烧,瞬间红了眼眶。

      她不敢相信,蛮人残忍至此,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跑,谢鸳,”沈浮白抓紧谢鸳冰凉的手,厉声道:“快跑。”

      然谢鸳恍若未闻,死死盯着对面。

      刚杀死妇人的蛮人又举起了大刀,孩童无助地跪在母亲身旁哭泣,身后的蛮人狞笑着砍断了他的脑袋。

      一串飞洒的血珠在空中喷薄,人头骨碌碌地滚到脚下,那双濡湿惊恐,如小鹿般澄澈的眼睛正对着谢鸳。

      她目眦欲裂,欲冲出去,却被沈浮白死死拦住,一手刀砍晕。

      此时一阵马蹄声从长街的另一头响起,谢鸳用力睁大眼睛,依稀看见坐在马背上的人身形挺拔凛冽,周身自萦绕着血腥戾气,北风吹得他的衣襟猎猎作响,那一只断了胳膊的空袖管也在空中飞舞。

      紧接着,她对上了一双充满恨意的蓝色眼睛。

      “谢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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